一百零六章 信
柴東進手裡的短劍隨著史仁一聲暴喝而懸停在牛三兒的喉結上。七星寶劍的劍尖兒上帶著血,只要再深入哪怕是一寸,牛三兒就會當場死亡。
柴東進質問牛三兒:「你為什麼不躲?」
「我想躲,但……「牛三兒臉色煞白,神態極為狼狽恐懼,「但是我躲不開。」
柴東進抓起牛三兒的手臂,他聲嘶力竭。「胡扯!你是裝的,一定是裝的。你的內力呢?你的元氣呢?你就是牛三木。你不要再裝了。」
「如果……如果我真是你說的那個什麼木,」牛三兒囁嚅著說,「那你現在還有命活嗎?」
柴東進腦袋嗡的一聲響。對啊,如果牛三兒真的是牧清,我現在還有命活嗎?這小子真的一點元氣沒有嗎?從我剛才那一劍來看,如果是稍微有一點反抗能力的人都會本能的做出抵抗反應。但是牛三兒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說明什麼呢?要麼他真的沒有內力,要麼他真的武功高絕,而且是高過我太多太多。是哪一種呢?
「柴東進!你太大膽!」史仁將柴東進的七星寶劍推向一邊,他的臉色變了,變得很陰沉,瞳孔里再也沒有朋友的氣息。他看向柴東進的目光中透著一股子不信任以及深深的懷疑。柴東進感受到了這種眼神背後蘊藏的疑忌。
張順在信里寫了什麼?難道張順真的能從牧清手裡逃出來?柴東進陷入了一種沉重的狐疑當中。他覺得那封信里一定提到了他,一定寫了有關他的推測。因為之前他已經說服了史仁,史仁對他的計策言聽計從,但是自從看了信的內容,史仁的眼神變了,態度邊了,語氣也變了。這是什麼怎麼回事?難道牛三兒對信做了手腳?
柴東進對史仁說:「史將軍,此子來歷不明,需要仔細比對他的身份,以防有詐。」
「有詐?哼。我看你才是有詐。「史仁說話陰陽怪氣,「柴將軍,你聽說過做賊心虛嗎?」
柴東進反問:「你什麼意思?」
史仁說:「我的意思是,我要集合隊伍去接應張順將軍。「
「不可以!「柴東進急了,」剛才我們不是說好的嗎,堅守不出,等候……「
「你住嘴!「史仁情緒突然強化,」我現在想問你,你千方百計地阻撓我去營救張順將軍到底是何居心?「
柴東進胸口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猛然醒悟,史仁開始懷疑他了。他問:「史將軍,你的意思是我阻撓你去營救張順將軍的根因是我另有所圖?「
「是不是另有所圖,你的行為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清楚什麼?「
史仁說道:「剛才你也說了,假如張順將軍敗逃而回的消息一旦確認,我們就要派兵接應。這些話是不是你說的?「
」是的,我確實說過這話。「柴東進說,」我還說,只能限於接應,不能冒進突擊「
「那麼現在既然張順將軍有消息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有所行動?」
「那要看是什麼消息。「柴東進盯著史仁手裡的信,他伸手去拿,同時說,「信里是不是寫了什麼,給我看看?」
史仁避開柴東進試圖拿取信紙的手,他說:「這封信不能給你看。」
「為什麼不能給我看?」柴東進問。
「因為信里提到了你。「史仁的瞳仁越發陰冷,說話也變得寒冷。
柴東進說道:「這封信是不是懷疑我是叛徒?「
「是的。」史仁給一直沉默不言的陸謙使了一個眼色,陸謙右手很自然地握在佩刀的刀柄上,史仁繼續說,「張順將軍在信里說,三河口兵敗是因為出了姦細,他懷疑你就是姦細。」
柴東進瞪圓了眼,嘴巴長得大大的。「我是姦細?那笑三刀是什麼?」
「笑鎮長護主有功,他受了傷,好在沒有傷到要害部位,坐卧行走都不影響。」史仁說道,「柴將軍,你可知道笑鎮長被什麼所傷?」
「一定是金錢鏢。「柴東進拿出一枚金錢鏢,「就像這樣的,對不對?」
「沒錯!張順將軍在信里就是這麼寫的。他懷疑你私通叛亂。」
「這是栽贓!這是陷害!」柴東進有些歇斯底里,「史仁,你好好動動腦子。你中計了!」
史仁冷冷看著柴東進。「你急什麼,你跳什麼,你又罵什麼?你若是心裡沒鬼,至於像現在這樣焦躁嗎?」
此時,將軍府議事廳外響起錯落有致井然有序的腳步聲,還有鎧甲晃動摩擦的聲音。不用問,這是之前兩名離去軍官帶來的衛隊。
柴東進知道哪些衛隊是沖著他來的,他強壓怒火保持鎮靜,他伸手討要史仁手裡的信。「把信給我,我要看信!我要看裡面寫了什麼?」
史仁說道:「我說過了。這封信不能給你看。」
柴東進抗辯。「你不給我看信,我怎麼知道這封信是真是假?「
「你不用知道這封信是真是假,我知道就行。」
「你就不會有錯嗎?」
「當然不會。「史仁很自信,「我跟隨張順將軍整整八年了,我認得他的筆跡。這就是張順將軍的親筆信,不可能有錯。」
「筆跡是可以模仿的!「柴東進很焦急,他一邊說一邊在觀察周遭的形勢,他發現房子外面有衛兵,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有口難辨了,他只希望多拖一些時間。
史仁說道:「筆跡可以模仿。但是暗語只有張順將軍和我知道。我們兩人之間的通信,會在第一行第七字,第二行第五字,第三行第四字,第五行第六字上寫『我是張順』這幾個字。所以,我確定這封信就是張將軍親筆信。「
「是親筆信如何,有密語又如何?「柴東進說道,「只要稍微用點兒手段,這些都可以套出來。史將軍,你一定要清醒!」
「該清醒的人是你!「史仁冷著臉說,「從你一個人回到青山谷我就覺得可疑。三萬軍隊,只有你一個人回來,這是不是也太離奇了?」
「只是湊巧而已。「
「湊巧而已?「史仁冷笑著把手裡的信扔給柴東進,「這封信張順將軍本不想讓你看到的。但是我看你百般抵賴,我就讓你看這封信。你看看裡面說的,跟你一回到青山谷的表現是不是完全相同?」
柴東進接過信,他一目十行,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心涼。這封信里,對他的行為和語言分析的極為透徹。信里說不但把他返回青山谷的一系列行為描摹的清清楚楚,而且連他如何鼓動史仁堅守青山谷不出兵的理由是什麼都寫得分毫不差,信的結論是他是姦細,他在給海老山爭取合圍剿滅三河口駐軍的時間。客觀公正的說,如果他是史仁,他看到了這封信,他也毫不猶豫地相信這封信描述的正確合理性,因為它太真實了,真實到無法拒絕和否認。
柴東進哭笑不得,終日打雁終究被大雁啄瞎了眼。他腦子裡在思考,是誰對他如此了解,居然連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能分析得絲毫不差。是誰,是誰對他如此了解?是牧清,一定是牧清。除了牧清,誰還對他如此了解?他知道此時此刻再說做什麼的解釋都是多餘的,他的想法很簡單,他又在開始思考如何逃跑了。
柴東進攤開手說道:「史將軍,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你直說吧,我該怎麼證明我的清白?」
「很簡單!「史仁說,「讓謠言不攻自破的最好方法就是你和我率軍去迎接張順將軍,只要你和張順將軍見了面,只要你和笑鎮長當面澄清,你身上背負的懷疑自然不攻自破。」他盯著柴東進,「柴將軍,你是否願意跟我前往迎接。「
柴東進說:「好的。我跟你去。「他的眼睛一邊說,一邊開始四下觀看。不經意間,他的視線和牛三兒的視線碰撞,他看到那雙幽暗的瞳孔里似乎有一顆碩大的骷髏陰影,就像牧清在天字地牢里的那個陰影一模一樣。
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