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若是晴天

  一片漆黑，什麼都是一片漆黑。


  即使夕陽落下，將美麗的餘暉照在林的身上，林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但林能聽到路旁的鐵軌上駛過火車的氣鳴聲，能聽到大自然的呼吸聲，再往深想，秋天的腳步聲他或許也聽到幾分。


  即使是這樣，籠罩著林的還是無限的孤獨。


  「林，」小正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推著輪椅，輕聲呼喚了林的名字。


  「什麼事？」林坐在輪椅上冷淡道。


  「沒什麼，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在你的身邊。」小正聲音不大的嘟囔了一句，接著又自己反駁道「真肉麻。」


  林沒有回答小正，只是抬頭，望向遠方，火車駛過的煤油味告訴林，火車站到了。


  「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林輕描淡寫道。


  「嗯。」小正苦笑道，將輪椅輕輕停到木椅長凳邊，坐下。


  「小正，你能幫我望向遠方嗎？」林小聲問道。


  「沒問題。」小正看了一眼林，林的眼睛就好像一潭死水，抬著頭，望向遠方，波平浪靜，就好像真的能看到什麼似的。


  小正咬了咬半開的嘴唇，望向林望向的方向。


  一座螺旋的白塔佇立在海旁，幾隻海鷗圍繞著白塔打轉兒，忽上忽下，就好像在尋找夕陽最後的足跡般。


  「一座白塔，幾隻海鷗罷了。」小正轉頭望向林道。


  「是嗎？真好，真好。」林嘴角第一次微微揚起。


  小正看著林的笑容有些呆愣，隱隱約約的夕陽照著林的臉半紅半白暫，嘴角的弧度就像看到什麼世間的美好般。


  小正低下頭，心想，林說的真好是指景色還是指有眼睛。


  這一切小正都無從得知。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背靠背的坐著。


  林看著遠方，小正看著林，兩人各有所思，卻誰都沒有說破。


  又一輛火車停下，一位拿著繁重行李的老人映入了小正的眼帘。


  小正本想去幫忙，可是卻不放心的看向林。


  「沒事兒的，小正。我沒事兒。」林閉上眼睛，在輪椅上打了一個哈欠，舒展了一下身軀。


  小正點點頭，即使知道林看不見。


  跑到了老人的身邊，將老人的行李背起。


  「真是個好孩子。」老人誇讚小正的聲音傳到林的耳里。


  林不禁笑出聲，就好像那是在誇他般。


  小正的方向是這邊吧！林轉身憑著感覺看向小正。


  「好孩子，嗎？」林彎下身，不知所措。


  自己很久沒有回家，劉老太也許會擔心自己，但自己眼睛瞎了，怎麼交代？


  隨著火車停下，人流量加大，越來越多的人擁擠而來。


  「你看，那是個殘疾人啊！」一個小女孩指著林道。


  「真可憐啊，那麼小就失去雙腿了。寶寶，你可不像那個哥哥一樣，你是我的寶貝。」那個母親牽起小女孩的手道。


  不要，像我嗎？


  林苦笑。


  惡作劇般將輪椅向前推了幾分。


  「你是瞎嗎？」一個年輕男人提起林的衣服叫道。


  「我，對不起，撞到您了。」林淡淡道。


  「我這可是高級皮鞋。」


  「喂，你回答我啊！」


  「是不是腦子有病？」


  「你看，那個孩子，又瞎又殘。」


  「真可怕。」


  這樣的聲音席捲著林，將林包圍著。


  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林不知出口。


  廢物，垃圾，噁心。諸如此類的詞語似乎都注入了林的身體。


  「啪！」那個男人打了林一巴掌，吐了口痰，便走了，走之前還不忘落下一句「又瞎又殘。」


  林捂著臉不知所措。


  「哈哈」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孩子的嬉笑聲，「大哥哥，輪椅真好玩！」


  還沒等林反應過來，緊接著輪椅不受控制的向前賓士。


  那孩子邊推邊笑，林不知這孩子講自己推到了哪裡，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消失，小正一定會著急的。


  忽然，他覺得身體失去重心，整個人飛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冰冷的觸感一輪一輪的。


  耳邊傳來了人們的尖叫聲和那孩子的大哭聲還有越來越近的火車鳴笛聲。


  林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