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普通人往往談營銷而色變, 但營銷也不是全無好處。
江雀特意深入「@紳士訓練營」的教程班去取材，手上攢了好幾條暗訪視頻, 卻不著急一次性放出來, 而是每每等到對方想好新的洗地借口, 再甩出來打臉。
拿PUA忽悠無知少女獻上身體和錢財的確不犯法, 可總有人能治得了這種東西。
如果「@紳士訓練營」咬死不回應, 那麼他才會失去許多表演空間，這件事自然被遺忘，然而這位PUA靈魂導師無力的反駁讓事態繼續發酵。
硝煙一旦燃起，就是不死不休的輿論戰。
「@吃瓜雀仔」上躥下跳點草泡學導師, 「@一隻福祿」金句頻出一陣接一陣抖機靈，其他只會轉發「99%的人不知道」和「是華夏人就轉」的營銷號發現這個熱點, 雖然強蹭了一波熱度，卻也間接擴大了影響力。
網民們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忘記這件事了。
唐湖以為，扒皮「@紳士訓練營」的始末, 會像無數互聯網熱點現象一樣走入歷史塵埃, 江雀又給她發了個B站的鏈接。
【吃瓜雀仔：閑著沒事剪出來的，你看看，沒問題我就發出來了[網址]】
這是一個自製的鬼畜視頻。
剛按下播放鍵, 就看見張崗那張肥臉被鬼畜全明星的簇擁在中間，配上電音調.教版本的BGM《whistle》, 歌詞用暗訪視頻里他說過的話剪輯而成, 節奏感抓得極好。
「（元首：這星期）我來講講怎麼讓女孩愛上你, NO，怎麼讓你愛上搞♂基，
其實一開始，女孩看見我就渾身難受，（大力哥：渾身難受）
直到服用金金金金坷垃，從此愛上搞♂基，
只要微信一個月，撩到女孩帶去酒店，掏出來，啊♂，好大一個嘰嘰（王司徒：豈不美哉）……」
唐湖第一次點開B站的這個視頻時，內心其實是拒絕的。
儘管她的每寸理智都在叫囂著關掉網頁，然而江雀做出來的視頻帶有一種魔性魅力，讓她難以自持地循環了好幾遍。
雖然視頻里出鏡的「@紳士訓練營」面部打碼，但在視頻第1分35秒處，製作者特意塞進去一張高清無.碼正面照，閃現不到一秒，卻讓觀眾不自覺調回去看個仔細，紛紛留下「暫停成功」的彈幕，深深記住這張臉。
【一隻福祿：視頻剪得不錯，本來大家都快忘了，又能火幾天，你真是不給人家留活路啊[二哈]】
【吃瓜雀仔：承蒙誇獎，我的愛好就是趕盡殺絕，大家以後一起發財嘰嘻嘻嘻。】
江雀出手直擊命門，特意花5000人民幣報名，去實地接觸「@紳士訓練營」，才把最詳細的一手視頻資料抖落出來，讓圍觀群眾加以警戒。
雖然耗費不少時間金錢，但等到上漲的人氣變現為推廣費用，收益絕對不止5000。
唐湖把那個視頻放入收藏夾，從書桌前起身，開始整理需要放進行李箱的衣物，確定劇組那邊無事，她才訂好了火車票，準備回家過年。
行李剛收拾到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是經紀人打來的電話。
「喂，唐湖嗎？你趕緊來公司一趟，有部電影二月底開機，但原本定好的女一號沒法上鏡了，所以正在重新找人，這個角色對演員外形有要求，我想了想，咱們公司除了你以外適合的人沒幾個，這是天上掉下來而好機會，千萬別錯過了。」
白至理聲音帶著輕快的調子，聽起來心情不錯。
唐湖也來了興趣，放下疊到一半的衣服：「什麼電影啊？」
「名字叫《泡麵兄弟》，投資不小呢，我看過劇本梗概，女一號的戲份雖然不多，但不算打醬油。」白至理停頓片刻，為她解釋原因，「……原來定下的女主角是謝妃妃，不過她之前去日本做削骨手術，沒想到恢復期太長，現在那張臉還腫得不能上鏡……你白哥絕對不是幸災樂禍啊，誰讓她想不開去整容呢，當時我還勸過幾句，原來的臉明明就挺有特色的，現在好了吧。」
若非如此，片方也不會臨場才找演員。
唐湖微微嘆了口氣。
她以前認識原定的女一號謝妃妃，雖然不算太熟，仍然覺得有點可惜。
華夏影視劇里活躍的女明星如過江之鯽，能因為「臉大」成為特色而被人記住的，唯有謝妃妃一個。
人無完人，明星亦是如此。
然而她的臉其實一點都不算大，身高172公分，體重僅僅80斤，整個人瘦成了一具蒙著皮膚的骨架，就是五官扁平不適合上鏡，所以看起來才偏圓潤。
網紅的拍照法則是低頭收下巴，如此會讓臉顯得更尖更小，但演員拍戲時沒有這樣的便利，可既然長得再好看也有人嫌棄五官不夠完美，那為什麼不理直氣壯的抬頭？
明星要的是出現在鏡頭下的自信和從容，大膽抬頭，可比做個後遺症無窮的整容手術划算多了。
唐湖覺得隨波逐流太累，不如引領潮流，到時候什麼叫美她說了算。
況且審美本來就是容易改變的東西，鋪天蓋地的通稿一吹，管你顏值如何照樣能艷壓群芳。
她為謝妃妃覺得可惜，卻不想因此錯過這個難得的試鏡，掛了電話，直奔白鯨傳媒的公司總部，順便在路上取消了訂好的火車票。
[白鯨傳媒]位於B市五環，出了地鐵站還要再往南走一段距離，正門和車庫入口偶爾有幾個戴口罩墨鏡的人進進出出，多半就是藝人，所以也有不少媒體記者蹲點。
林立的寫字樓在霧霾間影影綽綽，白鯨傳媒的正門處人跡寥寥，驀地閃過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
那個人穿著過膝的羊毛大衣，這種款式身高稍不達標的人便駕馭不住，顯得整個人被衣服壓垮，她卻把淺灰大衣撐出了淡雅高級的氣場。
法國是公認的時尚之都，巴黎時裝周引領全球流行趨勢，當地人的日常衣品自然不會太差，但他們最鍾情的不是眼花繚亂的奢侈品大牌，而是優衣庫這樣的基本款，黑白灰三色自然簡約。
然而「別人家的黑白灰」如此高級，卻不是隨便抓起來就往身上套，而是用合體的剪裁疊穿出層次感。
唐湖選的大衣剛好七分袖，露出內部疊穿的白襯衫突出層次，戴著黑色口罩進入內部，連背影都寫滿「老娘今天走的是性冷淡路線」。
許明宣為人混蛋，在時尚界打拚多年培養出的審美卻不一般，唐湖耳濡目染學到了穿衣搭配的技巧，無需請形象顧問，也不會把自己搞得像車禍現場一般出街。
當然，她現在費心費力讓自己看起來高端的主要原因，還是窮。
叮咚一聲，電梯抵達13層。
唐湖敲了敲門，步入經紀人的辦公室，白至理正在忙裡偷閒的綉十字綉，一隻膀大腰圓的猛張飛捏起繡花針，端的是心有猛虎，鐵漢柔情。
「白哥，我過來了。」
白至理趕緊放下沒綉完的小黃鴨子，拿出封好的牛皮紙檔案袋：「這是試鏡劇本，你先看看。」
白鯨旗下藝人簽約時有保密條例這項，所以唐湖也就毫無顧忌地翻開細看，大腦隨即湧現有關電影的回憶。
《泡麵兄弟》在彼時爛片如雲的華夏電影市場，還算是一部良心作品，不像無腦墮胎的青春校園片，每一個鏡頭裡都藏著「我想撈錢」四個大字。
它是一部雙男主電影，主線和起.點逆襲流的爽文有異曲同工之妙，背景在90年代，講述兩位大學同窗的男主角共同奮鬥，走上人生巔峰。
而其中戲份佔比最大的女角色「杜鳶」，人設依舊是高冷女神，導演選角的要求是不光美得大氣，身高還必須在170公分以上。
光是這點硬性指標，就篩掉了一大票不達標的藝人，所以唐湖才有幸去試鏡。
然而「杜鳶」這個高冷女神的劇情，卻不那麼討好觀眾。
原因很簡單，她的性格說難聽些就是「婊氣十足」，腳踏兩條船，玩弄著少年們純真的感情，一度導致兩位男主角矛盾加深，以至於後期翻臉。
電影結局是正能量的，男主角們最終和好如初，「杜鳶」倒落得裡外不是人。
衡量一部作品的女性角色塑造得如何，可以用「性感檯燈測試」判斷，它的定義是，「如果將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換成一個性感檯燈，而整個故事情節不受影響，那麼這部作品就是有問題的。」
——很顯然，「杜鳶」的形象設置就是一個性感檯燈，除了在倆男人之間挑撥離間以外什麼也沒幹。
只是這一年，熒幕上能見到的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極少，連中傳的影視劇作課程都公然教導編劇，設計女性人物時要寫她們的「軟弱性、虛榮心、小心眼、小聰明」，這四點是女性天生所具有的，和男性截然不同。
——怪不得國產劇越來越難看。
唐湖雖然對劇情頗具微詞，但暫時也沒有其他角色可演，所以專心揣摩起「杜鳶」的人物心理。
這份婊氣，演繹難度比之前《戀愛使者》的女二大了點，得走心。
白至理接著低頭綉他的十字綉，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還有一件事得提醒你，這部電影也是明遠影業投的，你和李公子……」
唐湖回神，放下劇本：「我們沒什麼啊，你幹嘛這麼緊張？」
「我不怕他潛規則你，我怕他潛你不成，就開始潛我了。」
唐湖靠在辦公桌旁，笑吟吟地瞥過去一眼：「白哥，你好歹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從前不是還說甘願替我潛規則嗎？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今有經紀人替藝人爬床，李若川要是再作妖，我相信你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白至理啞口無言，輕拍了自己臉頰一下：「……就不該跟你嘴賤，不過真出了什麼事，我肯定護著你。」
唐湖揚起唇角，低頭接著看劇本。
《泡麵兄弟》的觀眾反饋不錯，「杜鳶」這個角色的風評卻極差，就連以前謝妃妃演完之後，都被人罵了好一陣。
這種現象，從影視誕生起就屢見不鮮。
李明啟老師演活了熒幕經典的「容嬤嬤」，出門卻有人往她身上丟菜葉子，以某些觀眾的智商，區分不出「人物形象」和「演員本尊」有什麼區別。
她要怎麼演，才能把握之間的尺度？
唐湖想了想，開始摸索口袋裡的手機。
白至理望過來，眼帶揶揄：「怎麼了？劇本上有哪個字不認識我告訴你。」
帶了這麼多年明星，他其實對藝人的文化水平不抱希望，有些偶像小生連演戲都不看劇本，得靠助理在場外念一句，他才能重複一句。
「揣摩角色遇到了點難題，我找人參謀參謀。」
唐湖滿心都是正事，撥出聯繫人列表的某個號碼，等電話接通後用十足誠懇的態度請教：「我剛接了一個試鏡，人物性格是婊里婊氣的那種，想了一圈，認識的人里也就你最符合這個形象，想諮詢一下。」
隔著聽筒，尤雅雅靜默兩秒，又甜又嗲的聲音飄過來：「阿湖……你丫活膩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