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宋氏的秘密
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 像喬月這種三天兩頭往娘家跑的人, 毫無特殊感。就跟平常一樣, 不過就是跟著相公, 抱著娃去娘家溜達一趟而已, 一家三口回娘家混了頓飯。
吃飽喝足了，喬月跟季子仁要忙著迎親戚, 就先回家準備東西去了, 小米粒跟舅舅玩開心了, 不捨得走，就留在了姥姥家繼續玩。
喬月剛回家還沒等進屋呢, 就聽見敲門聲，一開門就看到大妞妞，小臉委屈巴巴的皺在一起, 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
喬月一把抱起了大侄女，大妞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窩在大伯娘的懷裡，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大伯娘，我阿爹不要我阿娘了。」
大妞妞的話, 讓喬月的心咯噔一下子, 休妻在古代可是件大事啊, 宋氏幹了啥事, 能被休呢？
不會是犯了七出之條吧, 喬月心想, 再看大妞妞哭得這慘樣, 估計真的是出了啥大事。
不過七出之條都有啥啊？喬月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人，誰會沒事記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啊。
宋氏的娘家挺遠的，往年她都要在娘家住上一兩天，這次這麼早就回來了，娘家炕頭估計都沒坐熱就回來了，難不成是在娘家出什麼事了。
到底是啥事能把一向好脾氣的大堂弟，氣得連媳婦都不要了呢？喬月皺著眉頭開腦洞，畢竟是第一次碰到這事，還真有點懵逼。
「難不成是宋氏出軌了？」
喬月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懷孕的女人怎麼可能出軌呢，宋氏對大堂弟家暴了，都比這概率大。
都怪以前看了太多的家庭倫理狗血劇，一提到離婚分手這些事，滿腦子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阿爺阿奶呢？」
宋氏好面子，喬月害怕自己去了，反而讓事態升級了。雖說是好姐妹，但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有些事情不太方便插手。
「都不在家，阿爹出去了，阿娘在炕上哭呢！」
「咱倆去看看吧。」
男人不像女人想得那麼多，季子仁見大妞妞哭得這麼慘，實在不忍心，想著大過年的，哭哭啼啼的也不好，打算去堂弟家看看咋回事。
「這是咋的了？」
季子仁把小孩子都叫到了隔壁的屋子，就留喬月跟宋氏兩人說話。
「妞妞說你跟大弟吵架了，因為啥啊？」
喬月對大妞妞說的話閉口不談，只說兩人吵架了，不想讓宋氏覺得難堪沒面子。
宋氏抬起了頭，一張哭花的臉，瞅著意外的搞笑，平常無論多忙，宋氏總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這也是為啥喬月能跟她做好姐妹，因為兩人全都是村裡人眼中愛臭美的人。
要是平常見到宋氏這個模樣，喬月鐵定會笑出聲，並且會毒舌吐槽一番，不過此時明顯不合時宜，喬月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嚴肅起來。
「呃~~他不要我了，要把我休了！呃嗯~~」
宋氏哭得一抽一抽的，說話都直打嗝，斷斷續續的，不過喬月還是聽懂了，跟大妞妞說得一樣。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嘛，咋去一趟娘家就變這樣了？」
宋氏哭得可憐，喬月看著都有點心疼了。
「都怪我啊！都怪我啊！」
本來還是小聲的抽泣，喬月這麼一問，宋氏反而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一點都不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了。
「別哭了，肚子都顫了，挺個大肚子不難受嗎？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你這麼哭，他能受得了嗎？」
喬月這句話還真的起到了作用，宋氏立馬平靜了下來，用袖子抹乾了眼淚，平復了一下心情，繼續說道。
「我阿爹管我要錢，要給他兒子娶媳婦用，話說得可不好聽了，好像我家欠他似的，我家那口子再好脾氣也咽不下這口氣啊，一生氣，連飯都沒吃，領著我們娘仨就回來了。」
宋氏有點不好意思，小聲的說道。
「你弟弟娶媳婦管你倆要啥錢啊？就因為這個大弟跟你鬧了起來？」
宋氏的回答，很出乎喬月的意料，平時看大堂弟是個挺講理的人啊，他老丈人乾的缺德事，也不能全怪在媳婦身上啊，而且媳婦還懷著孕呢，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我背著他給娘家錢這事，讓他給知道了。」
宋氏也知道自己理虧，說起話來諾諾的，聲音小得跟蚊子聲似的。
喬月這回算是徹底聽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這也難怪季子溫會那麼生氣，連休妻的話都說出來了。
這個時代女人講究出嫁從夫，嫁了人就跟娘家是親戚關係了，是外人了，從婆家往娘家拿錢那叫吃裡扒外，即使這錢是自己賺的。
喬月並不覺得宋氏往娘家拿錢，是件很惡劣的事情，錢是自己賺的，想怎麼花都是自己的事情。
不過兩口子過日子，要想過得順心，凡事還是要商量著來的，如果互相隱瞞的話，只會讓親密的兩人漸行漸遠。
兩口子要是因為這點事吵架的話，基本上休妻也就是個氣話，喬月也沒剛開始那麼擔心了。
喬月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好姐妹，只好做一個樹洞，老老實實聽著，讓宋氏有個傾訴的地方
「我往娘家拿的錢都是我自己賺的，家裡的錢我一文都沒動，我也是當娘的，有兒有女的，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孩子們著想啊，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了，也不想總往外掏錢啊，我這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
憋在心裡的秘密終於說了出來，宋氏越說越委屈，眼淚也跟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好像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似的。
「你早跟大弟說一下就好了，兩口子之間有啥不能商量的啊，你說了他不會怪你的，他對你多好啊。」
雖然看著可憐，但是喬月還是覺得好姐妹辦錯事了，有些事不是不說，別人就不知道了，就算是壞事，從親密的人口中說出來，也比從外人那裡知道的強。
「我一直都想跟他說，可是每次話都到嘴邊了，就是說不出來，我那缺德爹一直管我要錢，越給越多，我就更不敢說了，這次他太貪了，竟然要三兩銀子。」
「三兩？誰家能拿出三兩銀子啊，這都趕上明搶了。」
喬月被震驚了，一不小心將吐槽的話說了出來，這是啥爹啊，把閨女當提款機了。
「你說的沒錯，這不就是明搶嘛，我就是傻，信了我那個缺德爹的話，說是沒錢給我兩個妹妹置辦嫁妝，訂不上親，我腦袋一熱，就把錢給他了。」
「我這趟回去，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錢都讓那個騷~貨和她兒子花了，竟然還有臉管我要錢給他娶媳婦，人咋能這麼不要臉呢。」
「啊？？」
宋氏說的話信息量有點大，喬月聽得有點懵，騷~貨是誰啊？敢情她爹在外面還包個二奶。
「我以前不敢跟你們說，怕你們笑話我，現在我都這樣了，我也不怕了，我就全跟你說了吧，說出來我也能痛快痛快。」
「我娘生了五個閨女，我是老大，從小就看著我娘因為生不齣兒子，被我阿爺阿奶欺負，我爹也總動手打我娘，我娘日子過得苦，生下我五妹不到一年，就早早走了，剩下我們姐妹五個相依為命。」
「我娘三七還沒過完呢，我那個缺德爹就把那個騷~貨領回家了，當時肚子都挺老大了，我阿娘還在的時候，這兩人就勾搭上了。」
「這個騷~貨生了兒子之後，我那個沒良心的爹就更不把我們姐妹五個當人看了，啥臟活累活都讓我們干，還不給吃飽飯，那日子過得都不如個要飯的。」
「我阿娘跟我婆婆以前當姑娘的時候，是一個村的好姐妹，我出生就跟我家那口子定了娃娃親，我婆婆知道我家的情況，也不嫌棄我，我剛滿十五歲，就把我迎進門了。」
「我嫁到好人家了，相公老實能幹，公婆也不挑事，小叔子們也都是好的，日子過得舒服，算是從地獄里爬出來了。」
「可憐我那四個妹妹了，還得繼續煎熬著，那時候我就總偷偷的給她們錢花，後來二妹和三妹也都嫁人了，全都是我娘在世的時候給訂的親，那個騷~貨把我娘留給兩個妹妹的嫁妝都扣下了。」
「幸虧兩個妹夫是好的，也沒嫌棄我兩個妹妹，沒提嫁妝的事，婚禮順順利利的辦了，雖然不是啥大富大貴之家，但是現在日子過得也和和美美的。」
「她憑什麼拿你娘的嫁妝啊？」喬月越聽越氣憤，這女子的嫁妝可是有法律保護的私人財產啊，外人憑啥說拿就拿。
「她就是看出我們要面子，我們不敢大鬧，鬧出去的話，總歸是被人笑話的，留下潑婦的名聲，妹妹們就更不好嫁人了。」
「剩下我兩個小妹妹一直沒定親，那時候我娘身體就不好了，我爹天天跟著小張氏他爹一起在外面搞破鞋，鑽寡婦被窩，風評不好，也沒有好人家跟我兩個妹妹訂親，後來我娘沒了，我那個缺德爹也不管事，兩個妹妹的婚事就這麼一直拖著。」
「眼瞅著都十二三歲了，再不訂親就嫁不出去了，我就著急啊，本來尋思再不濟也是親爹啊，給點錢讓他好好給兩妹妹尋一門親事，誰知道他這麼不要臉，他跟騷娘們生的孩子才八歲啊，就管我要錢給他娶媳婦。」
這麼多年的秘密終於說出來了，宋氏的心裡輕鬆了不少。
喬月終於知道當初宋氏為啥那麼想要兒子了，也明白為啥她跟小張氏關係那麼不好了，聽到這麼慘的事情，喬月的聖母病也跟著犯了，想把兩個女孩拽出泥潭，脫離她們那個渣爹。
「你也別哭了，一會兒我讓仁哥哥去把大弟給找回來，你倆把話說開了，他也就消氣了，我覺得大弟生氣也是氣你不信他，啥事都瞞著他，他對你的好，大傢伙都是看在眼裡的。」
這點事在喬月眼中都不算事，兩口子只要是沒出現家暴、出軌這些原則性的問題，剩下的事情都是可以溝通解決的。
「我不太敢說，我怕他嫌棄我，這麼多年，我家的事我都沒全告訴他，瞞了這麼多年，我怕說了，他瞧不起我。」
宋氏對於自己的出身是極度的自卑，根本就沒有勇氣講出來。
「你不講他就不知道嗎？你自己講了，那都是實情，要是他從別人嘴裡聽說了，還不定把你娘家說成啥樣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些愛嚼舌根子的人有多能編。」
喬月的話讓宋氏沒得選擇了，如今只能跟自家男人坦白一切，希望能解開心結吧。
本來就是陪媳婦回門的日子，村裡年輕的男人們大多都不在家，而且季子溫好面子，跟媳婦置氣也不能找哥們去哭訴，所以跟媳婦吵完架，就一個人跑大河去了。
季子仁找了一圈沒找到，尋思來大河碰碰運氣，剛到河邊，就看見自家大堂弟跟著一幫小屁孩滑冰車呢，玩得可開心了。
季子仁一臉無奈的把大堂弟給拽回家去了，這心也是真大，媳婦在家哭得肝腸寸斷的，這小子玩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