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過年
小年之後，家家戶戶也不出門了，都開始準備過年的東西。
粘豆包是必須要有的，它是北方地區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食品，而蒸熟的粘豆包則寓意著「蒸蒸日上年年高」，表達了人們祈福來年的美好心愿。
在寒冷的冬季，在白山黑水的北方大地上，幾乎家家戶戶的廚房都會蒸一鍋熱氣騰騰的豆包來慶祝一年的豐收。
粘豆包也是吃食匱乏的臨河村，孩子們必不可少的零食，蒸熟了凍上，放在大缸里存著，熱冷人都能吃。
孩子們饞了的時候，可以直接從缸裡面拿出來啃，你一口我一口的，十分的香甜可口。
粘豆包的餡本應該用紅豆，不過很少有人家會為了包粘豆包，而浪費一塊地去種紅豆。
臨河村大部分人家，都是用秋天曬好的豆角豆，來代替紅豆做餡的，喬家自然也不例外。
村裡別的人家早早就包上粘豆包了，喬星家則因為做糖的原因，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做，小年之後才有空來包。
一聽家裡要開始做粘豆包了，喬星一整天都處在興奮之中，也不出去玩了，整天圍了喬家阿娘轉悠。
喬家阿娘一大早就已經把泡好的豆角豆烀上了，等水幹了之後，就直接在鍋里搗爛。
等太陽不那麼曬了，黃米面也發得剛剛好，喬家四口齊上陣，開始動手包粘豆包。
喬月跟阿娘負責包，喬家阿爹負責燒水蒸和送到外面凍，喬星則負責給所有人打下手，一會兒給阿娘舀水喝，一會兒給阿姐捶捶背，沒事就跟在阿爹屁股後面遞柴火。忙得跟個小陀螺似的。
一家四口人也吃不了太多，總共包了二百多個，蒸了三大鍋，就足夠一家四口吃上一冬天了
最後一鍋粘豆包出鍋后，喬家阿娘獎勵兩個孩子一個。
不是阿娘小氣，實在是晚上吃太多，容易仰食，粘的東西不易消化，吃多了晚上容易睡不著覺。
喬星非常大方的讓姐姐先咬一口，喬月也非常不客氣的咬了一大口，一口下去，豆包的三分之二就沒了。
喬星望著手裡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豆沙包，裡面的豆餡更是少得可憐，委屈得眼淚直在眼圈打晃，可憐巴巴的瞅著自家阿姐。
自己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喬月也沒去安慰委屈的小屁孩，直接躺被窩裡睡覺去了，留下可憐的小娃娃小口小口的吃著，生怕自己一口咬大了，豆包就吃沒了。
偷偷的觀察著弟弟的一舉一動，喬月在被窩裡都快笑死了，為了減少自己的愧疚感，還給自己想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是為了讓弟弟長個記性，有時候太過於無私和謙讓，就會讓自己受委屈。
實際上，就是欠登病犯了，想欺負下小孩子，看著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弟弟，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小孩子的忘性也是真大，昨晚為了豆包掉淚珠子，第二天一大早，小屁孩就迅速忘掉了昨天的不快，抱著姐姐撒嬌，吵嚷著要吃糖葫蘆。
心有愧疚的姐姐，自然對弟弟的要求盡量滿足啦。
就在喬家姐弟倆，每天忙忙叨叨，吵吵鬧鬧中迎來了新年。
大年初一頭一天，吃好了飯，一家四口穿上美美的新衣服，喬家阿爹拎著年禮，就去給喬家阿爺阿奶拜年。
初一這一天，是喬家人給喬家阿爺「交稅」的日子。
喬家阿爺是個腦子非常清楚靈活的老人家，當初兒女們都成家了，立馬就把這個家就分了，帶著老伴住在老宅單過。
土地平均分給了三個兒子，不過土地的名字還是寫在喬家阿爺的名下。
種了田地的兒子，每家大年初一這一天，要給一百文錢和兩百斤脫好殼的大米。
其他的節日，不強求節禮，想送咱就收著，不想送咱也不念叨。
反正無論誰送禮，我最稀罕的永遠是我的大兒子和我的大孫子。
成年人三餐都吃飽的話，一年也不過就吃個二三百斤左右，三個兒子給六百斤大米，足夠老兩口吃了，而且還有不少富餘。
這節約下來的糧食，他們就都存下來，等著哪陣子米價行情好了，就拿到集市上去售賣。
老兩口家裡的前後都有廣闊的菜園子。前園子種了不少的果樹，剩下的空地上種了各種各樣的蔬菜，後園子則種上小麥和地瓜土豆這類的經濟作物。
家裡院子里養著雞鴨鵝，平時趕集就會帶上家裡的果子、蔬菜和雞鴨鵝蛋，找個涼快地方，一坐坐一天，不僅能賺錢，還能有人陪著嘮嘮嗑。
倆人常運動，身體好，心態更好，沒病沒災的，老了老了，還是攢下了不少錢。
喬家阿奶過日子比較仔細，經常嘮叨三個兒子家的吃穿用度，讓人不勝其煩。
這樣一對比，喬家阿爺的風評就更好了，主要是喬家阿爺是個「體面人」。
喬家阿爺有才有貌有文化，作為外來戶，卻成為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物。
喬家阿爺還特別愛乾淨，每次吃飯之前必須洗手，飯後必須漱口，簡直就是臨河村的衛生典範啊。
以上的種種，都得益於喬家阿爺的家庭環境。
喬家阿爺的阿爹，也就是喬月的太爺爺，是敢走南闖北的風雲人物，人送外號喬四爺，娶了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喬家太奶奶，是當時的村花，兩人總共生了七個孩子，全都活了下來，這那個時代，那個村子里，簡直就是奇迹啊。
家有嬌妻和幼子，喬家太爺爺自然要擔負起養家的重擔，每年都會出去做生意，出去一回走上多半年，然後就能帶回來一兜子錢。
因為家境的富裕，喬家阿爺兄弟姐妹七人，都是念過書的人，不過後來喬家太爺爺去世之後，家裡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喬家阿爺作為倒數第二個孩子，不如哥哥們受寵，因為太奶奶要住在大兒子家，所以錢財都給了喬家阿爺的大哥。
喬家大爺是兄弟姐妹最富有的，喬家二爺是知識分子，考上了秀才，在縣上教書，人家生活無憂，也懶得跟大哥爭搶家產。剩下的四個姐姐妹妹都嫁人了。
只有剩下的喬家阿爺最慘，書念得不夠多，找不到好差事，還沒到適婚年齡爹爹就去世了，也沒給訂下個親事，只能在大哥家當牛做馬。
好不容易熬到了適婚的年紀，大哥也不給出錢娶媳婦，自己手裡也沒多少錢，最後幸好喬家阿奶是個顏控，對喬家阿爺的英俊外貌念念不忘，家都搬走好幾年了，還死活都要嫁過來，這才讓喬家阿爺娶上了媳婦。
兩人剛成親沒多久就被凈身出戶了，不僅沒地種，也沒房子住。
喬家阿奶是個硬氣的，帶著自己的嫁妝，領著相公就回到了臨河村，她的出生地。
雖說家人早就搬到別的地方了，也沒個娘家幫襯，就直接找村民租了個房子，倆人開荒打漁做小買賣，愣是將小日子過起來了。
所以喬家人都很聽阿爺的話，很敬重他。阿奶雖說愛嘮叨，招人煩，但是大家對她還是有些敬佩之情的。
每年到了初一這一天，喬家人除了「交稅」之外，還會進行一項十分鍛煉身心的活動——推牌九。
是的，喬月沒有聽錯，她這位德高望重的爺爺，在大年初一這一天，會帶著一家老小聚眾賭博！
當牌桌擺起來的時候，喬月徹底相信了喬家這個「傳統項目」。
其實，喬氏家族賭博這事，是有歷史原因的。
過年期間是村子里賭博最盛行的時候，村民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搖骰子，推牌九，很多人沉迷賭博。直接把一年的積蓄都搭進去了。
喬家大爺就是因為賭博，把喬家太爺爺留下的家產一點點的敗光了，喬家阿爺深知賭博的壞處。
為了防止自家兒孫沉溺賭博，每年直接把人都聚在自己家，全家一起賭，誰都別想落下。
讓大家過把癮的同時，也讓他們明白賭場是多麼無情的地方，賭場無父子，今天你贏到錢了，明天你可能就都輸光了。
賭場就是這麼刺激的地方，有一次，喬家三叔賭紅眼了，直接跟莊家對盤老虎（對盤老虎：三門選一門押，將手頭所有錢押上，直接跟莊家比大點）。
喬家三叔一把全輸光了，回家就上火了，整個正月都茶飯不思的，成為每年開賭之前，喬家阿爺必講的經典案例。
今年喬家阿爹帶了兩百文來賭，喬星喬月每人也分到了十文錢。
每年的老規矩，初一喬家阿爺坐莊，剩下的時間幾個兒子競選，水膽大錢足，就可以爭奪莊家。
喬家阿爺當莊家，三兒子各佔一門，女人小孩們則隨便押，看哪門總贏錢，就可以把自己的錢壓在哪一門。
喬月跟喬星玩得不亦樂乎，這門押一文，那門押一文的。
就像是天生的獵手似的，喬月一直蟄伏著，等到哪門起點了，再押，不一會手裡的錢都贏了三十多文了。
而喬星則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押，不一會手裡的錢全輸光了。剩下的時間就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玩了。
家裡人賭錢也不存在抽老千的情況，輸贏全是憑運氣和眼光，前門跟後門到底要怎麼排列，是需要根據莊家的微表情來判斷。
如果莊家迅速排列好了，大家都要應對莊家有對子的情況，這個時候就是看運氣的時候了，有對子的，前門要是點子大了，就有贏錢的希望。
沒有對子的，就要試圖保本，後門是必輸了，只能想辦法往前門趕大點，這樣就算後門輸了，前門沒輸，起碼老本保住了。
牌九跟搖骰子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搖骰子靠運氣，牌九的話，就算你摸了一手爛牌，只要你巧妙的運用排列組合，你還是有機會保本的。
這也大概是老喬家這麼多人精的原因吧。
初一的賭局會一直持續到下午吃飯。
每家出三道肉菜，菜都是論盆裝的，大家玩累了，就直接吃飯，吃完飯後，就到了喬家阿爺給小輩壓歲錢的環節了。
喬家阿爺要是贏錢了，孫子輩的就每人一份可觀的壓歲錢，要是輸錢了，大家自然也不會讓老爺子給壓歲錢了。
喬家阿爺這個精明勁也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