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夾縫滋味
心裏有了準備，虞姬還是被項羽的動作嚇了一跳，失聲叫道：“將軍。”
聽到她的聲音，項羽心中閃過一絲清明，不對，林虞從來沒有這麽叫過他。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睜大眼，看清床榻之上的人，氤氳的酒意一下子散去。
是虞姬，不是他日夜思念的林虞。心中的欲 望瞬間消散，失望之感鋪天蓋地的湧來，他站起來，腳步有些虛軟，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對著不知所措的虞姬說了一聲：“對不起，冒犯了。”
事情的轉折超出了虞姬的預料，她依舊保持著躺在榻上的姿勢，不知此時該說什麽做什麽。
好像有哪裏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這種關頭能及時刹住的男人不多，項羽倒真讓她有幾分刮目相看。
可是她不需要他克己複禮，要毀了他必須先贏得他的心，獻出自己的身子無疑是最快的途徑。
項羽清醒了一會兒，轉身欲走，今日之事太過荒唐，他竟然差點把別人當成林虞，心裏萬分愧疚，一刻都不想再跟這個和林虞有七分相似的人共處。
他曾沒忘記過自己的承諾，今生今世隻要她一人。虞姬長得再像林虞，可畢竟不是，他不能再留著她在身邊，這是對他和林虞感情的背叛。
“等等——”虞姬喊住了他，“將軍若是願意，可以留下。”
這樣主動直白的話，讓虞姬臉上泛起紅暈，最難消受美人恩，她不信項羽不動心。
項羽聽了她這話，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看來，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好色之徒。前幾日還要手刃他為那二十萬秦軍雪恨，今兒就玩起了主動獻身的戲碼。
看來，來硬的不行，換了懷柔政策，想要將他迷醉在溫柔鄉裏，這樣的把戲他一眼就看透了。
生平最厭惡自作聰明的人，虞姬的小手段讓項羽心中不悅，更加堅定了要送走她的念頭。
“你歇息吧，明日一早，我叫行舟送你走。”
“去哪兒？”虞姬有些慌了，她說錯了什麽，項羽怎麽翻臉跟翻書一樣快，上一次秒還溫柔繾綣，下一秒就冷冰冰的趕她離開。
“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將軍以為我還回得去嗎，鴻門夜宴一晚之後，所有人都已以為我是將軍的女人，頂著這樣的名號，我能去哪兒，有人敢要項羽的女人嗎？”
她反問道，清秀的眉頭緊蹙，一臉的悲戚，要是項羽真的趕她走了，計劃就全部泡湯了，她一定要留下來。
見項羽不說話，林虞又道：“那日行刺了將軍一回，被範先生賜死了一回，一報還一報，我已經放下了仇恨。秦朝覆滅已成定局，我家中早就沒了別的人，天下雖大並無去處，能不能就留在將軍身邊當個使喚丫頭？”
言辭懇切，楚楚動人的表情愈發使人憐惜。
項羽轉過身看著她，眸子幽暗如碧波深水，她說的雖不一樣都是真的，但也算有幾分屬實，正值兵荒馬亂的年間，她一個弱女子，人長得又美，去哪裏都不安全。
“我知道範先生的擔心，也知道將軍的顧慮，不過是怕我狐顏媚主，隻要將軍讓我留下，我可以自毀容貌。”
虞姬說完，立刻去翻找自己的那柄青銅匕首以示決絕。
那日行刺項羽之後，她便不再將匕首隨身攜帶，而是放在了枕邊。
青銅的匕首一如往日鋒利，虞姬將它握在手中，慢慢的逼近自己的臉。這樣破釜沉舟的做法，她不知道會有幾分成功的可能，但總比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趕走要好。
心裏害怕，不由的閉上了眼，她的臉頰已經感覺到了兵刃的寒意，終於聽項羽喊了一聲：“住手。”
他不舍，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那種像極了林虞的臉。雖然知道不是同一個人，還是不能接受，那副皮相受到一絲的損傷。
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留下吧。”
這不是個明知的決定，留下她是對他自己的考驗，也是對他和林虞之間感情的考驗。
項羽走出營帳，抬頭看見天邊仍有火光，阿房宮還在燒，史書上說，它燒了足足三個月，一場大火，讓秦朝曾有的輝煌化為灰燼，也讓他的失了民心。
曆史的車輪接下來要壓往哪兒？他記得，下一站是，自立為王，分封天下。
這一年是公元前206年，他自立為楚霸王，封劉邦為漢王，這一年也被後世稱為漢元年。
項羽仰頭，看不到繁星，隻見一輪孤月，他曾許諾守住腳下的土地，護好懷中的女人，可如今看來，這兩樣事，他都沒有做到，腳下的土地，終會失去，懷中的女人再也無法的相見。
一邊是亞父和麾下將士的期許，一邊是護得林虞所在的世界安穩，他站在夾縫中，滋味最難受。若是相愛便能相守，這世上會省卻多少煩心事。
一段情，兩處分，相愛不不能相守的痛苦，林虞同樣在經受。
柏原連續幾日登門對她經行心裏治療，雖然每次都隻有一個多小時，連看場電影的時間都不到，但是對於林虞來說著一個多小時內，每一秒都是種煎熬。
一邊是柏原的循循善守，努力說服她世上並無項羽這個人的存在，一邊是她心中強大的意念告訴自己，她和項羽真心相愛。
腦子裏就像有兩個勢均力敵的人在打架，她一會兒被拉扯到這邊，一會兒被拉扯到那邊，感覺自己將要被撕裂。
因為林虞的反複，柏原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已經五天了，林虞的情況跟第一天比起來，可以說是毫無進展。
在他作為心理醫生的職業生涯裏，從來沒有遇見過像林虞這麽頑固的病例，他都想聯係外科醫生開顱看看，她腦袋裏是不是裝的都是石頭了，要不然怎麽會如此的冥頑不靈。
再難治的病人也鬥不過好醫生！秉著這樣的信念，驕傲的柏醫生第六天又如約到了羅家。
這次他放棄了一直以來的治療套路，進了書房後，沒有跟往常一樣跟林虞麵對麵坐著聊天，而是坐在沙發上自顧看起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