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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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茂生放下電話, 就匆匆趕往醫院。
自從去了保衛處之後, 玉梅從未在工作時間跟他聯繫過,今天貿然打來電話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
果不其然,當他趕到醫院時, 玉梅正在科室里等著他。她關上門把情況一說,他立馬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昨天貴賓室里來了一位特殊傷員,他也聽玉梅講過。不過,這人的身份尚處於保密狀態,按照組織上的紀律不能隨意打聽。可現在卻出了這麼一樁蹊蹺事,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覺。
對春城醫院的情況, 他有所了解。
自從接收了大批傷員之後, 大門口就設了崗哨,由戰士們二十四小時嚴密把守著。另外,在醫院周圍還設有巡邏隊,安全等級大大提升了。可這裡畢竟是一家民營醫院, 也有部分市民前來就診。這麼一來,就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人員混雜、管理疏漏等問題。
況且,醫院內部也不單純, 大部分醫護人員都是從社會上招募的,個人履歷也有待於核查。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新進了大批人員,敵人想混進來也不是件難事。像那位傷員昨天才剛剛入住, 今天消息就透出去了?
還有剛才發生的那件事, 如果不是玉梅一眼認出了高太太, 恐怕沒人會注意到這些。那位高太太溜進貴賓室究竟想幹啥?那兩粒消炎藥又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 余茂生的心裡轉過了無數個疑問。
同時,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於是問道:「玉梅,高太太認出你了嗎?」
「唔,應該認不出來吧?」林玉梅搖了搖頭。查房時,她戴著口罩和帽子,如果不是太過熟悉的人只怕很難認出她來。
不過,余茂生卻不敢掉以輕心。如果高太太真有問題,恐怕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覺性非常人可比,只要是見過面的一定會有印象。
一直以來,對那位「高醫生」從未放棄過查找。可這人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再也未露出過痕迹。而這一回高太太的貿然出現,是不是能把這人給牽連出來?想著昔日黎先生和洪先生都對此人產生過懷疑,不能不提高警惕。
「玉梅,你也要注意安全……」余茂生不禁擔心起來。
「嗯,我明白……」林玉梅點了點頭。她不知道高太太是否認出了她?可今日之事太過蹊蹺,不能不小心謹慎。
「玉梅,關於高太太之事,暫時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這邊會向上級請示的……」余茂生叮囑道。
「嗯……」林玉梅心知這是出於安全考慮。如果高醫生夫婦真有問題,他們是不希望被人認出來的,而她卻恰恰見過這二人。
「玉梅,下班后要等我過來接你……」余茂生有些擔心。
他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他得趕緊找到呂科長,彙報一下這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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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老余,林玉梅站在窗前發了會呆。
到目前為止,老余的身份並未完全公開,包括齊醫生在內,都以為他是春城大學的學生,從未把他跟保衛人員聯繫到一塊兒。
正想著,就見李同志跟齊醫生推門進來了。
李國志關好房門,坐下來說道:「林助理,你再把當時的情況回顧一下……」
林玉梅就把情況複述了一遍。她隱去了認出高太太的那一段,只說看到一位陌生護士出入貴賓室覺得很奇怪,並且那名護士見了她和齊醫生未打招呼,所以才警覺起來。
聽完林助理的講述,李國志又詢問了幾處細節,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著二人,說道:「齊醫生,林助理,你們表現得很好,今後還要繼續提高警惕。貴賓室里的這位傷員身份很特殊,我們要保護好他,工作組這邊也會做出相應安排……還有,這件事要注意保密,對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齊醫生和林玉梅點頭應下了。李國志說完,就回了辦公室。
他抓起電話,想找孫管事核對一下醫護人員的情況,可隨即又放下了。種種跡象表明,醫院內部也存在著安全隱患,這件事得先保密才好。
他考慮了一下,便召集工作組的同志們開了個短會,做了一番安排。
趕在下班前,他讓齊醫生從貴賓室里騰出了一張床位,讓小張同志扮作重傷員的模樣,用擔架抬了進去。為了防止被熟人認出來,還在他頭上纏了幾圈紗布,包得嚴嚴實實的。而他的床位正好靠著山牆,守著裡間的那扇小門。病區這邊也設了值班崗,閑雜人員一律不得入內。幾名值班護士也指定了專人,防止再出現疏漏。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李國志把這件事向保衛處的呂科長做了彙報。
這時候,呂科長已經收到了余茂生的報告。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位「高醫生」一定有問題。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也值得注意。幾個月前「高醫生」出現在了醫院裡,也就是說他有可能認識醫院裡的某個人?而幾個月後,他太太也混進了貴賓室,這難道是偶然的嗎?想到此,又給江先生打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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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恍幾天過去了,病區里相安無事。
那位高太太再也未露過面,林玉梅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而玖號床的傷員康復得很快,燒已經退了,炎症也消下去了。齊醫生說,再過一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這時候,大家也有些鬆懈了。唯有李國志覺得事情還不算完,於是跟呂科長商量了一個計策。
這天,又輪到林玉梅值夜班。
余茂生放心不下,就過來陪她。林玉梅覺得心裡暖暖的,心想老余白天工作很忙,晚上得休息好,就讓他睡在裡間,她跟齊醫生在外面值守。
為了提起精神,她去水房裡打了一壺開水,沖了兩杯熱茶。自從那次被人下藥之後,打水的事再也不敢交給旁人了,都是她和齊醫生輪換著來做。當然,她是齊醫生的助理,做得就多一些。
天黑了,走廊里也安靜了下來。
前半夜相對平靜,後半夜卻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響動,隨後便消失了。林玉梅嚇得不敢動彈,余茂生和齊醫生壯著膽子出去瞅了瞅,說是從貴賓室那邊傳來的。
過了一會兒,李國志同志也推門進來了。
說:「沒事了,傷員們都很安全……」
原來,剛才的確發生了一樁意外。
貴賓室里,黑漆漆的一片。一位值班護士推著小車進來,對各床位檢查了一番。隨後,便端著托盤進了裡間。她取出了一支注射器,想給玖號床的傷員打針。就在她舉起針頭的時候,卻發現傷員醒了,還一把扭住了她的胳膊。
來人被當場抓獲了,不過她並不是高太太,而是病區里的一位值班護士。她叫娟子,在醫院裡已經做了三年多了。她手裡拿的那支注射器裡面含有毒劑,只要被扎進去就當場斃命。
聽到這個,林玉梅不禁打了個寒顫。
心說,好險啊,虧得李同志設下一計,把玖號床的病人提前轉移走了,否則就真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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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保衛科里燈火通明。
經過一番訊問,娟子終於道出了實情。
說三天前,家裡出了一樁大事。
她爹因為輸了一大筆錢,被扣在了賭場里。接著,就有兩位大漢上門來催賭債,她娘拿不出錢來,也被人拉走了。債主給他弟弟留下口信說,她爹已經把她押在賭檯上了,兩天之內若還不出錢來就拿人抵債。
第二天一早,她下夜班回到家裡,方得知此事。
正在發愁,就看到門縫下面有一封匿名信。信上說,只要她肯幫忙,就能幫她家還清賭債,還能幫她贖回爹娘。她半信半疑,可又沒有其他辦法,就按照信里留下的地址去了清風茶館。
在二樓的雅間里,她見到了一位蒙面人。那人拿出了兩封銀元,說只要按他說的去做,這錢就歸她了,她的爹娘也能回家了。具體去做什麼?那人並沒有說,只是讓她在家裡等消息。為了救出父母和自個兒,她就點了頭。
昨天晚上,那位蒙面人悄悄來到她家,給她送來了一隻小藥瓶,裡面裝著一粒藥片。他說:「只要把這粒藥片溶到試劑里,給玖號床的病人注射進去,欠下的賭債就清了,你的爹娘就能回家了……」
她很害怕,不知那是什麼?可為了救回爹娘,就應下了。
娟子哭訴道:「長官大人,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爹和我娘都被人帶走了,如果我不按照他們說的去做,我爹和我娘就沒命了……」
關於蒙面人的情況,她知道得很少。她說,那是一位中年男子,個子不高,戴著禮帽,臉上蒙著一塊黑布,看不清具體相貌,只記得嗓子有些沙啞。
呂科長皺了皺眉頭。
敵人很狡猾,一計不成只怕會再施一計,玖號床的那名傷員得儘快轉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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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林玉梅再也沒見過玖號床的病人。
事後,她才從老余那裡聽說了。
玖號床的傷員姓黃,是國軍的高級將領。
他在戰場上投誠后,留在南方的家眷被特務軟禁了起來,扣為人質。聽到這個消息,他思想壓力很大就想自盡,結果被警衛攔著傷到了肩部。被救下來后,就被送到了後方醫院。而我地下組織也冒著極大危險,將其家眷轉送到了香江,從而解除了其心頭隱患。
優待起義或投誠人員,這是一種正面宣傳,對敵方將領能起到攻心作用。敵人為了搞破壞,就在國統區大肆宣傳說黃長官已經被秘密處決了,給其他將領以震懾。而我方要想打破這個謠言,就要請黃將軍在電台上和報紙上公開露面。
為了阻止黃將軍,特務組織開始不遺餘力地行動起來,潛伏在春城的特務也接到了暗殺任務。我方將計就計,定下了這個計策,想藉此機會一舉挖出潛伏下來的特務組織。
可特務們實在是太狡猾了,那位蒙面人始終沒有露出真面目,留下的線索也很少。賭場那邊也沒有什麼進展。不過,這件事卻從側面說明了那位「高太太」的確出現過,還認出了林玉梅,所以再也未敢露面。
這麼一來,林玉梅的安全也存在著隱患。
唯有儘快揭開這二人的真面目,方能消除這種危險。
於是趁著調休,林玉梅跟著老余去了保衛處。
呂科長請了一位畫像師傅,她憑著記憶說出了高太太的五官特徵,那位畫像師傅一點一點地描畫出來,最後畫稿上就出現了一位高太太。
接下來,就是給高先生畫像。
包括余茂生在內,對這二人並不熟悉,目前清河縣尚未解放,見過高先生和高太太的只有玉梅。日後除了藉助畫像之外,還要靠玉梅來識別。
呂科長說:「特務是很狡猾的,還受過專業訓練,平日里可能會化妝做掩護。不過,只要他們在春城,就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從保衛處出來后,余茂生很擔心。
他們在明處,而敵人卻躲在暗處,可謂防不勝防。如果真有人盯上了玉梅,恐怕會很麻煩。
想到此,不由得攥緊了玉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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