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溫昭坐在書房裡, 靜靜的盯著窗外的景色,和煦的暖光為他的臉頰增添了一股憂鬱。
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房門被用力推開。
「溫昭,你到底給不給孩子取名?」姻喬歌手中捏著一張紙, 怒氣沖沖的問道。
溫昭看了一眼姻喬歌, 不說話。
姻喬歌將手中的紙拍在溫昭面前的書案上,「不取就把這和離書籤了!我過不下去了!」
門外闖進來許氏與一干丫鬟,苦口婆心勸道:「不能和離啊,有事好商量!」
看了一眼姻喬歌氣呼呼的臉,又垂眸看向面前的和離書。
「寫錯了,就算簽了也離不了。」溫昭淡淡道。
「呃,寫錯了?」姻喬歌拿起紙看了一遍, 「哪裡錯了?」
溫昭手指點點紙上,「名字要寫在最後,不能在最前面。」
姻喬歌汗顏, 默默將紙收起來,轉身走了出去。
屋裡剩下的人面面相覷。
「前日是鬧自殺,昨日是鬧分房, 今日又鬧和離,誰給出的主意?」溫昭掃向屋子裡的人。
幾人低著頭佯裝找東西,找著找著就找出了門, 就剩下許氏站在屋子裡, 沒辦法跟著一起找。
「你就作吧!那可是你的兒子!」許氏瞪溫昭一眼, 也出去了。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溫昭轉頭看向窗外。
姻喬歌回到房裡,把那張和離書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姻喬歌心裡那個氣啊,十月懷胎的是她,生孩子要死不活的也是她,怎麼現在還要她想方設法的去哄溫昭!
可是每次怒氣沖沖的去找溫昭,一看見他那張憔悴憂鬱的臉,姻喬歌又狠不下心了。
哎,她到底造了什麼孽……
「喬歌。」許氏輕手輕腳走進來,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坐到了姻喬歌身邊,「這些法子都行不通的,昭兒他倔,這又是心病.……」
「他就是閑的!」姻喬歌狠狠罵了一句,隨後伏在許氏肩上,小聲啜泣道,「娘,這日子沒法過了.……」
「別慌,別慌,他再作我就讓他爹來治他!」許氏拍著姻喬歌的背脊。
這孩子粉粉嫩嫩的多乖啊,溫昭怎麼就能不喜歡呢,還這麼狠心,孩子的滿月酒都沒辦!
許氏也生氣了,將姻喬歌扶起來,道:「我這就去找他爹!」
「呃,」姻喬歌眨眨沒有一滴淚的眼,「娘,還是別去找爹了吧。」
溫昭和溫深謹的關係本就不太好,要是再在兩人之間添堵還怎麼得了。
許氏還是去了,不過溫深謹這次彷彿很理解溫昭,竟是勸許氏別去參合,氣得許氏晚飯都沒吃。
最近溫昭都很晚才回房歇息,姻喬歌今夜也沒等他,自己另外拿了床被子就睡下了。
不知是什麼時辰,姻喬歌睡得迷迷糊糊,隱約感覺從背後有人環抱住了自己。
姻喬歌吸吸鼻子,溫昭身上淡淡的梨香傳入鼻息。
姻喬歌眉頭輕皺,有些不滿意自己被打擾了好夢。
「喬歌,我想好了,就叫溫黎吧。」溫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唔。」姻喬歌翻個身,又睡著了。
於是,第二日姻喬歌起床后,發現自己兒子突然有了名字。
溫黎,姻喬歌本是氣憤的,可一念到這個名字,心中的憂傷就蓋過了憤怒。
溫昭的意思她怎麼會不懂呢,當初她也是想讓陸無眠給孩子取名字的,溫昭這樣做,也算是為了紀念陸無眠吧。
「不行不行,」許氏一聽這名字就搖頭,「昭兒下面這一輩應該是千字輩,怎麼能取個黎字,況且寓意也不好!」
「娘,黎字挺好的。」姻喬歌小聲勸道。
「小名可以,大名不行,出去還不得亂了輩分。」許氏依舊搖頭。
姻喬歌就沒法再勸了。
許氏去找了溫昭,不知兩人如何談的,最後孩子的名字定了下來,叫溫竏,字為洐黎。
姻喬歌熱淚盈眶,經過了千辛萬苦,她兒子終於有名字了。
小洐黎還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受父親待見,笑得跟個傻狍子似的。
姻喬歌直到後來才知道,她威脅溫昭取名用錯了方法。
生完孩子后她一直氣血不足,許太醫吩咐要好好調養,那日一早她起床太快,一個不穩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等她清醒了些,溫昭已經一臉焦急的在她眼前了。
「不長眼的東西,夫人起床不知道扶一把!」溫昭怒斥著身後的一群丫鬟。
清秋等人有些委屈,低下頭不敢回話。
「你別罵她們。」姻喬歌抬手摟住溫昭的脖子,在他臉上輕輕的親了一下,「你一大早又去書房了?」
溫昭沉默,將姻喬歌抱上床,才道:「去坐了會。」
「我知道你心裡有道坎,陸叔叔是你的師兄,而我也去鬼門關轉了一圈……可是你不能一直這樣,想想我,想想洐黎?你一直這樣消沉下去,洐黎每天都在長大,你就不想陪陪他么?」
這是姻喬歌第一次正色著與溫昭談論這件事,之前她與許氏還有一群丫鬟鬧騰,就是不想讓氣氛太壓抑,她怕溫昭一直邁不過那道坎。
清秋見狀,悄悄帶著眾人退出了房,給姻喬歌與溫昭留下安靜的空間。
姻喬歌勾住溫昭的手指,輕聲笑道:「我真是欠了你的,給你生了孩子還要想著方法哄你,累死了——」
溫昭將姻喬歌摟進懷裡,「是我不對,委屈你了。」
「等過些日子,我們去看陸叔叔吧,洐黎有了名字,他還不知道呢。」
「嗯。」
從那天以後,溫昭再也沒有消沉過,每日都陪著姻喬歌和兒子,彷彿是為了彌補之前空缺的時間,搞得小洐黎不是被姻喬歌抱著就是被溫昭抱著。
偏偏這孩子不知道遺傳了誰的性格,還不願意讓人抱,就想在床上滾來滾去的玩。
時間一晃而過,小洐黎都一歲半了,已經能慢慢在地上走了,得讓人牽著才行。
而且小洐黎張開了后與姻喬歌的眉眼越來越像,還特喜歡笑,已然成為了全家的寶,連溫深瑾都抱著他不願放手。
小洐黎兩歲的時候,溫昭抱著他,帶著姻喬歌去見了陸無眠。
陸無眠在一年前就搬去了嵇無山腳下,蓋了間簡陋的小屋子。
僅僅兩年時間,陸無眠就已經白髮蒼蒼,雙目渾濁,連床也下不了了。
姻喬歌想開口說句什麼,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溫昭對她點點頭,姻喬歌便捂著嘴去了屋外。
以前還好,自從有了孩子,姻喬歌越發不能承受這種註定要離別的傷痛。
溫昭在屋裡沒呆多久就出來了,拉著姻喬歌的手上了馬車,兩人打道回府。
一月後,陸無眠去世了,溫昭與姻喬歌一同去找了老夫人,老夫人最終答應將他葬在姻黎的墳墓旁。
陸無眠去世的那日下著淅瀝的雨,老夫人也來了,冷眼看著陸無眠的棺柩埋進了姻黎的墳墓旁,最後也冷著臉離去。
姻喬歌嘆氣,老夫人這輩子都不肯原諒陸無眠了。
回到溫府的時候,溫府竟來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蕭凝微笑坐在前廳里,身旁還坐著裕華皇子。
見到溫昭與姻喬歌一同出現,蕭凝眼中沒有半分難過,甚至在見到小洐黎的時候還兩眼放光,兩手一伸就將小洐黎抱了過去。
「你們生了個這麼乖的孩子,居然不寫信給我!」蕭凝埋怨道。
姻喬歌默然,她若是明知道蕭凝以前對溫昭有意思,還故意寫信過去刺蕭凝的話,那她豈不是缺心眼了。
蕭凝埋怨了下也不太計較,低頭逗著小洐黎,一旁的裕華坐在一旁,卻是微笑看著蕭凝的側臉。
姻喬歌對兩人的關係一目了然,悄悄與溫昭交換了個眼神。
「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娘娘知道么?」姻喬歌問道。
「知道,我啟程前寫了信回來的,這次也是我突然想回來了。」蕭凝道。
突然想回來?姻喬歌挑眉,怕是還有什麼事瞞著她吧。
瞧見姻喬歌的眼神,蕭凝哎呀一聲,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
姻喬歌:「……」她好像什麼也沒說吧。
「是這樣的,凝兒有了身孕,所以才帶她回來看看母后。」倒是裕華一臉大方,摟住蕭凝的肩。
「有了身孕還這麼千里迢迢的趕回來?」姻喬歌擔憂道。
「無妨,啟程前看了太醫,說是穩著呢。」蕭凝笑道。
幾人聊了一會,溫昭與裕華便極有默契的一同出去,給姻喬歌二人留下了單獨的空間。
等他們一走,蕭凝就趕緊問道:「你怎麼這麼早就生孩子了,沒什麼事吧?」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早,事是肯定有事的……」姻喬歌便將事情大概與蕭凝說了一遍。
蕭凝越聽越心驚,直罵姻喬歌傻,連溫昭也連著一起罵了。
「都過去這麼久了,你千萬別在他面前提,為了這事他消沉了好久,好不容易才走出來的。」姻喬歌道,隨即往廳外抬抬下巴,「倒是你們……可好吧?」
蕭凝眼中變得溫柔如水,點頭道:「挺好的。」
姻喬歌鬆了口氣,蕭凝對曾經的事已經釋懷了,這樣子對蕭凝才是最好的。
姻喬歌突然想起幾年前蕭凝出嫁那日,皇后對她說,她也是為了蕭凝好。
現在姻喬歌好像有些明白了。
蕭凝與裕華在溫府呆了半日,又一同用了午膳,兩人才進了宮。
姻喬歌便被溫昭拉著去補了個覺,小洐黎又被他爺爺接了過去,看樣子是明日才會回來了。姻喬歌便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