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只不過如今郎有情妾無意, 看這驛獅大皇子也不像是會輕易放手的人,就看皇帝是如何打算了,不知道這麼幾天相處下來,有沒有看上這位遠道而來的大皇子。
姻喬歌端起面前的酒杯, 小抿了一口, 好酒醇甜,入口微苦,入喉清甜,入腹緩緩升起一股溫熱。
姻喬歌凝眸看向杯中剩下的酒,眉間微蹙。帶著疑惑又抿了一小口。
這酒……與她第一世被毒死的那杯酒好相似。
「喬歌,這酒烈性,別喝醉了。」喬氏暗暗壓住姻喬歌的手腕。
姻喬歌回過神來, 將杯子放下,捻起一粒葡萄放進口中。
此時蕭凝已經離開帝后的面前,走向了展示才藝的高台上。
高台上立著一面足有兩三丈長的紙, 背後有木板支撐,旁邊放了好幾層染料,顏色不一。
蕭凝早就說過她此次在生辰會為皇帝畫一幅山水圖, 所以姻喬歌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好奇,好以整暇的等著看蕭凝給他們帶來的驚喜。
兩名宮女扶著蕭凝上了高台,身為大吳的嫡出公主, 蕭凝是不能跳舞來嘩眾取寵的, 此時絲竹聲已經悠悠響起, 兩名宮女拿起了染料與筆, 蕭凝從中選出一支工筆,一手挽袖開始畫起來。
從左到右,一筆揮過畫就山的雛形,台下的人已經發出微微驚訝的唏噓聲。
畫紙太長,蕭凝卻可以毫不停頓的一筆劃過,可見筆力很深。
鮮紅的廣袖襯得她的手腕像白瓷一樣白,青蔥五指握住工筆畫出來的山水又絲毫不遜色與男子的豪邁,整個過程讓人嘆為觀止。
一曲奏完,一副濃墨重彩的山河圖也畫完了。
蕭凝放下筆站在一旁,兩名宮女將圖抬起來展示給眾人。
皇帝很是高興,讓人抬上來給他仔細看看。
姻喬歌卻看見坐在蕭貴妃身旁的蕭凂滿臉不忿,欲言又止。蕭貴妃多次皺眉低頭,像是在訓誡什麼。
「好一副大吳山河圖,這就是我大吳的慶明公主才配得上的豪氣!」皇帝大手一揮,命人立即將畫裱起來。
姻喬歌再次看向蕭凂,見蕭凂聽見皇帝的話后,面色一白,不忿的神情也褪去了。
皇帝的話音剛落,在座就響起了掌聲,蕭凝神色挺平靜,還帶著公主的高貴氣質,扶著宮女的手下了高台,回到了皇後身邊坐下。
姻喬歌想起第一次見到蕭凝時,她也是這樣高貴冷艷的,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驛獅大皇子的眼光一直跟隨著蕭凝,直到蕭凝坐回了皇後身邊,他才收回了目光。
夜已深,鼓樂齊鳴,眾人交談吃喝,高台上舞姬的衣裙翻飛,雖是一片歌舞昇平,姻喬歌卻嗅到一絲凝重的氣氛。
今晚就是在圍場的最後一晚,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姻喬歌慢條斯理的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一邊默默觀察皇帝那頭的狀況。喬氏已經帶著姻歆去了喬家的坐席處,許是想要將自己未來的長子介紹給喬家眾人。
一位坐在角落的妃嬪舉著酒杯往帝后的高階走去,這名妃嬪品級不高,樣貌極美,看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正是年華最美的時候。
姻喬歌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角,看向皇帝那頭。
舉著酒杯的妃嬪臉色微紅,眼中一片迷離的水光,對皇帝盈盈一拜,皇帝此時心情不錯,讓張權斟酒。
皇帝舉著酒杯與妃嬪碰杯,女子很是激動,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姻喬歌心中咯噔一聲,若此刻她就在皇帝身邊的話,她已經伸手將那妃嬪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了。
妃嬪飲下酒後不過一瞬,臉色就變了,手中的玉杯落地發出脆響,圍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待眾人看過去時,妃嬪已經吐了幾大口鮮血,倒在了地上。
姻喬歌聽見有女子的尖叫聲從四周傳來,皇後站了起來,張權將皇帝手中的酒杯搶走,蕭凝被那妃嬪的死狀嚇得臉色發白。
「護駕!」張權一聲高喝,禁衛迅速跑上了台階,將帝后護在了中間。蕭徹與大皇子也站在了禁衛前面,做防守狀。
圍場頓時慌亂了,喬氏提著裙擺跑了回來,緊張的問姻喬歌有沒有事,肚子痛不痛。
姻喬歌搖搖頭,要是她的酒也有毒,那她方才就已經死了。
「滾,不用護著,都給我滾開!」皇帝的怒斥傳來,四周頓時又安靜了。
圍著皇帝的禁衛慢慢向兩旁散開,露出一臉怒色的皇帝。
皇帝陰鷙的眼掃過下方,將張權遞來的帕子接過來,擦乾淨手上的酒,冷笑道:「朕就坐在這裡,朕倒要看看,有何人敢來行刺!」
說罷,帕子被他用力扔在腳下,剛好覆在那死去的妃嬪臉上。
「張權。」皇帝道。
「在。」張權回道。
「現在就查,看誰的酒有毒,那毒酒又是誰送來的!」
「是。」
張權命人將每個人案桌上的酒都檢查了,結果發現只有皇帝與皇后,還有那妃嬪的酒里有毒。
太醫已經查證到酒里的毒就是常見的砒|霜,喝下后腹中痛如刀絞,瞬間斃命。
當聽見是砒|霜時,喬氏握著姻喬歌的手微微一抖,眼底全是后怕。
姻喬歌安撫的拍拍喬氏的手。
她早在第一世時就嘗過砒|霜的毒性了,痛如刀絞都是言輕了,那是一種恨不得立馬死去的痛,以至於她最後是什麼時候閉的眼都記不得了。
查查找找后,一個不起眼的宮女被捆了上來,跪在台階下。
姻喬歌垂眸,明白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
「說,誰派你下的毒?」皇帝盯著那名宮女,殺意迸現。
宮女打了個寒顫,抬頭望了一眼蕭貴妃的方向。
蕭貴妃被這一眼看得膽寒,正要開口時,宮女伏在地上,哭道:「皇上饒命,我也不知道那酒有毒啊!」
「你哭哭喊喊什麼!還不快老實交代了,莫不是想要嘗嘗牢里的酷刑才肯說!」蕭貴妃一拍案桌,厲聲道。
「妹妹別用話嚇她了,皇上自有辦法的。」皇后幽幽開口。
蕭貴妃轉頭瞪向皇后,眼中全是恨意。
「弒君是大罪,你若不說,我便讓人將你全府上下都抓來,你可以嘴硬到他們全部死去為止。」張權說得極慢,語氣陰冷。
那宮女哭喊的聲音頓時停了,伏在地上久久不動彈,到最後緩緩直起腰,看向蕭貴妃。
「貴妃娘娘,奴婢對不起你的託付,先走一步了!」
蕭貴妃一愣。
「攔住她!」張權喝到。
可惜已經晚了,那宮女嘴裡吐出烏血,與先前那妃嬪的死狀一樣。
蕭貴妃終於醒過神來,匆忙從座上跌落,跪在了地上,「皇上明察,有人陷害我!我沒有下毒!」
皇帝久久凝視著蕭貴妃,蕭貴妃眼淚流了滿臉,期翼的望著皇帝。
最終皇帝深嘆一口氣,靠在了椅背上,「查。」
姻喬歌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皇帝還是心軟了。
此時走出了一位男子,跪在皇帝下方,道:「皇上,娘娘確是被陷害的!」
「霍深,你可有證據?」皇帝問道。
此人就是現在的南泠國公爺,蕭貴妃的哥哥霍深。霍深與蕭貴妃長得有三分相似,也算俊美,就是一雙眼細長陰鷙,顴骨微高,看起來略微陰沉了。
霍深不似蕭貴妃那麼激動,沉穩道:「此女子臣認得,她的家人曾經與霍家有淵源,本可以大事化小,可惜此女的哥哥性格倨傲,竟然不惜犧牲全家的性命都要對付霍家,所以才結成了血海深仇。皇上可以讓人調查,臣也萬萬不敢欺瞞皇上。」
皇帝沉思片刻,已有一隊禁軍從圍場外回來,還帶著一個紅木盒子。
「皇上,在南泠國公府的帳篷里找到了這個。」禁軍將盒子交給了張權。
張權當著眾人的面打開,盒子里靜靜的躺著一隻藍白琉璃金絲鐲。
姻喬歌心道:這才是今晚的重頭戲呢。
皇帝伸手將鐲子拿出來,拿在手裡端詳了許久后,突然用力扔在了蕭貴妃的身上,蕭貴妃嚇得低呼一聲。
「你讓我去搜姻家的帳篷,說先帝給你的鐲子丟了,結果它現在在你霍家的帳篷里!你好大的膽子,居然利用朕去對付別人!」
蕭貴妃撿起那隻鐲子,怎麼也想不通它為何會在霍家的帳篷里。
「父皇,母后是冤枉的!」蕭凂也跪了下去,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了。
蕭貴妃梨花帶雨,肩頭輕顫,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
「滾回你的帳篷,朕本念在你是母后的侄女,是朕的表妹,所以賜你封號為『蕭』,如今看來,你的所作所為實在擔不起這個字。」
「表哥!」蕭貴妃惶恐抬頭。
「立即褫奪蕭貴妃的封號,貶貴妃為妃,回到皇城之前,不準浮裕宮的人出帳篷半步。」
圍場里只剩下蕭貴妃羸弱的哭聲,連霍深也緘口不語了。
霍深不傻,都到這一步了,他也看透了今晚就是皇帝安排的一場戲,表面上是針對蕭貴妃,實則是在告訴南泠國公府的人,都聽話一點。
只是霍深沒想到皇帝會如此狠心,安排了一場弒君的戲,這場戲就算已經落下帷幕,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後,也永遠都是懸在南泠國公府頭上的一把刀。
蕭貴妃被人帶走了,霍深跪在原地垂眸不語,看起來毫無怨言。
皇帝對霍深的樣子十分滿意,示意禁衛退下,晚宴繼續,彷彿剛才的事情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喬氏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姻喬歌,姻喬歌對她微微搖頭,拾起筷子夾了一塊羊肉放在喬氏的碟里。
「母親,晚宴還未結束。」
喬氏點頭,緊蹙的眉頭稍稍放開,坐在不遠處的姻鴻明也回頭望過來,眼神有些深沉。
今晚不僅是霍家的人得到了教訓,這一次參與了這件事的姻家喬家與溫家也同樣如此,皇帝這一手可謂是殺雞儆猴了。
帝王心,不可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