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是是非非轉頭空
大雪裝作緊張地咽咽口水, 接著施展感應術, 準備探查白虎教主的心聲。
「那個女人……」帷帳後頭的男人忽地出聲, 他指著站在眾多女子中的大雪，「把她押過來。」
聞言, 大雪愣了愣, 她的「術」被覺察了？不可能。那是她的身份被認出了嗎？
白虎教主見過她？
答案，顯然並非如此。
「你叫什麼名字？」隔著紗簾，大雪不用探知也能感覺到白虎教主語氣里透著的不耐煩。
「大雪。」她彎下腰，故作害怕地回道。
「真是麻煩。」
「白虎教主」的心聲一字不落地傳入大雪的腦中。
「為什麼我非要坐在這代替教主。」
「聽你的口音, 是北國人？」簾幕後頭的人，試探地問，「你來黑沙做什麼？」
「我的哥哥是雲遊四國的商人, 我常年跟在他身邊。」大雪面不改色地撒謊，「來黑沙也是為做特產生意。」
覺察到此人並非白虎教主的大雪，尋思著真正的教主去了哪裡？
住在花昔若私宅的莉莉絲，等了半天只等回來勇者。
「大雪姑娘被抓了？」莉莉絲想起大雪的有意為之, 「她估計想探聽消息。」
「嗯，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敏銳的直覺告訴勇者，似乎有人在暗中觀察他們的行動。
「唉。」莉莉絲嘆了一口氣, 雙手托腮地坐在涼亭的石凳上, 勇者則斜倚著靠椅，毫不鬆懈地環望靜謐的庭院, 「朱雀樓主說了, 這兒很安全, 不會有敵人潛入。你不用那麼戒備啦。」
「我知道。」他只是習慣使然。
「來，坐會兒，放鬆放鬆。」莉莉絲撩撥地輕撫自個兒髮絲，「別成天緊繃繃的，容易變老。」
「莉莉絲……」他轉過頭，剛想反駁她的話，卻瞥見石凳上空空如也，「莉莉絲？莉莉絲！」
臉色驀地變沉的勇者，立刻找尋莉莉絲的蹤影。
當他焦急地左顧右盼時，一雙縴手從後邊攬住他的肩頸。
「莉莉絲！」他拽住她的手腕，反身將她拉入懷裡。
「嚇到你了？」紅眸調皮地仰視他幽深的雙瞳。
「這不好玩。」他方才真以為她消失不見。
一瞬間，他的心跳幾乎停滯。
「好好好，以後我不這樣逗你了。」指尖刷過他冷硬的面頰，她討饒地望著嚴肅神色的他。
「我送你回房休息。」半晌，他握緊她的胳膊，沉聲道。
原本想抗議的她，對上他隱含怒氣的眸子，剩下的話便吞回肚子。
她不是故意惹他生氣的嘛！
被勇者送回屋子的莉莉絲，剛合衣躺上床，便聽見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莉莉絲坐起身，尋覓響動的來源，這時，敲門聲突兀地打破夜的寧靜。
「厲姑娘，你休息了嗎？」是花昔若的聲音。
「沒，有事嗎？」莉莉絲邊應聲，邊匆匆忙忙地披上外衣，前去開門。
可她一拉開門，門外卻沒有花昔若的人影。
「人呢？」她左右瞧了瞧，兩頭的走廊靜悄悄，別說花昔若，什麼人都沒瞧見。
「奇怪。」莉莉絲喃喃著關上門。
盯著緊閉的門一會兒，原想和莉莉絲商量一些事，見門內毫無回應，花昔若心想，厲姑娘應該是歇息了。
但他並未立即離開。
「樓主。」夏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花昔若的身側，「我們的人接到大雪姑娘了。」
「她有探知到什麼消息嗎？」花昔若問，視線仍注視著莉莉絲紋絲不動的房門。
「白虎殿的那位教主只是替身。」夏至如實回稟，「真正的白虎教主不曉得身在何處。」
「羅斐這傢伙……」花昔若嘴裡念叨的是白虎教主的大名，「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來黑沙的這段時間裡，他派人潛入白虎教內部打探，尋遍大大小小的角落，唯獨找不到白虎教主羅斐的蹤跡。
他好似不存在這裡一般。
「樓主，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夏至請求指示。
「按計劃行事。」花昔若淡淡地吩咐，「我的親筆信應該已經送至青龍盟與玄武閣。」鳳央與雪音都是聰明人，他們會明白他的打算。
離去前，花昔若又望了一眼莉莉絲的房門。
他的目光並不像表現得那麼輕鬆。
透著水樣薄質的月色，在他愈發朦朧的背影后，灑落一地的凄清。
第二天，睡醒的莉莉絲，揉著惺忪的紅眸，推開房門。
她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伸了伸懶腰。
庭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祥和，連鳥叫蟲鳴都聽不到。
抬頭看天色仍早，莉莉絲的心中又升起捉弄勇者的念頭。
晨襲什麼的，莉莉絲掩嘴輕笑，悄咪咪地穿過花崗岩鋪就的小徑，偷溜進勇者的房間。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勇者不在屋子裡。
「大清早的，他跑哪裡去了？」莉莉絲納悶地邁出門檻，「算了，找花昔若喝喝茶。」
可待她來到花昔若住的院落，發現一個人也沒。
「他們去哪兒了？不會是報復我昨晚整他吧。」勇者是如此小氣的男人嗎？
漫無目的中，莉莉絲不知不覺地走遍花昔若的私宅。
結果，真的誰都不在。
集體失蹤？
在她睡著的時候？
不信邪的莉莉絲，戴著斗笠面紗地踏出大門。
大街上，攤販的攤子，依次擺放在街道兩旁。
包子鋪的包子還騰著熱氣，麵館的飯桌上還擱著一碗碗清湯掛麵。
淺黃色的小花，依靠著爬滿苔蘚的牆角，開得正搖曳。
她進入一家特產店，風鈴撥動著清脆的響聲，她里裡外外地轉了一圈。
「人都去哪兒了？」她聞到隔壁酒樓飄來的濃郁酒香，可整個黑沙的人，彷彿一夜之間，憑空蒸發。
莉莉絲無力地挨著門檻坐下。
難不成她又被誰入侵了夢境？
不對，夢裡雖然保留著痛覺的記憶，但她不可能聞得到香氣。
所以，這不是夢。
黑沙，變成了一座空城。
回到花昔若的私宅，莉莉絲遠遠望見伙房的煙囪，隨風飄蕩的裊裊炊煙。
她驚喜地跑進伙房，但迎接她的只有失落。
炒著菜的灶台前，見不到任何人。
皺皺細眉，走出伙房的莉莉絲，又看見吃飯的偏廳里，方桌上擺滿了香噴噴的飯菜。
數了數碗筷，一共有四副。
摘下斗笠的莉莉絲走近飯桌，挑了張凳子就坐。
儘管每道菜都相當精緻美味，她偏偏一點胃口也沒。
攤上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確實很難有心思品嘗美食。莉莉絲放下碗筷，忽然，她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嗤笑聲。
循聲望去，她只捕捉一閃而過的影子。
莉莉絲趕忙追了出去。
「誰在裝神弄鬼！給姑奶奶我滾出來！」
「歡迎來我的黑沙。」宛如綢緞的喑啞嗓音，自莉莉絲的身後，拂過她的耳畔，「預言中的紅眸女人。」
滾滾的沙塵褪去，冒著熱霧的仙人掌，銳利的尖刺冷冷地圍觀僵持中的對峙二人。
直至其中一方轟然倒地——…
寒露捂著腹部流血的傷口，跪倒在炙燙的沙丘。
「謝謝你送我到這。」「小滿」收起沾染鮮血的匕首，笑容可掬地慢條斯理道，「寒露，背叛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居然侵佔小滿姑娘……」一口黑血從寒露里嘴裡嘔出，剛才扎入他體內的刀刃明顯淬了毒。
「寒露，你該感謝她，本來我想佔據的是你的身體。」綠眸噙著笑意，「小滿」彎腰，伸手捏住寒露的下巴，抬高他蒼白的俊臉，「她令我改變了主意。你的術只能幫我穿過沙塵暴，而她的術……」
「小滿」的話音方落，便變幻了模樣。
連盈盈的綠眸，都蛻變成璀璨的紅。
「厲姑娘……」寒露張大眼，瞬間了解他的意圖。
「我的敵人，讓你迷惑了？」借用小滿的易容術，輕而易舉改頭換面成為莉莉絲的沙國新帝，俯視著自己昔日的暗衛，「寒露，你太沒用了。」
「……」寒露瞪著和莉莉絲長相一模一樣的他，握著沙的雙拳攥得死死的。
「如果我是你，就趁自己殘留一口氣時殺掉『小滿』。」披著莉莉絲皮囊的他抽身後退，「你的婦人之仁，害得秋兒和立夏她們白白送死。」
「住口！不許提秋兒！」沙作的囚籠隨著寒露的低吼，氣焰洶洶地企圖籠罩住他。
身中劇毒的寒露，動作還是慢了一步。
避開攻擊，閃身至寒露背後的他，一個抬腳，快狠准地踩向寒露的脊椎。
骨頭的斷裂聲，清晰可聞。
寒露的慘叫，令他勾唇一笑。
「速死太便宜你了。」他抬起熠熠生輝的紅眸，仰望炎炎的烈日，「你就癱瘓在這沙地里，慢慢地饑渴而死吧！我可憐的寒露。」
語罷，又恢復成小滿外貌的他，繞過一動不動的寒露，頭也不回地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