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孤家寡人謀天下
他頭疼欲裂地從夢境里醒來。
「陛下, 你不要緊吧?」霜降關心地扶住他, 「我的術已經解除。陛下, 知道那個紅眸女人在哪兒了嗎?」
「黑沙。」綠眸透著幽森的暗芒,「她現在身在黑沙附近的客棧。」
「可是, 那一帶正刮著沙塵暴……」霜降遲疑地說。
「沒事, 沙子阻擋不了我。」綠眸逸出冷意,「把寒露叫過來。」
「陛下,你要使用寒露的身體?」霜降一愣,隨即彎起嘴角, 「陛下,我正有一件事想向你彙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他站起身,披上單薄的外衣, 「寒露背叛了我,是嗎?」
「陛下原來你……」本想邀功的霜降,立刻跪下,「我願替陛下去懲戒寒露。」
「誰說我要懲罰他了。」綠眸噙著絲絲笑意, 「他是我重要的暗衛,我一手栽培得他。」
留著寒露的命,為的就是有一天, 可以佔據他的軀殼。
操縱沙的術, 即便面對滾滾沙塵,亦能輕鬆讓出一條道給他。
了解到他意圖的霜降, 痴迷地仰視著他俊爾不凡的側臉:「陛下英明。」
隨意地揚手, 示意霜降退下。
待她一離開, 方才還神情自若的他,憤怒地一拳擊向窗旁的白牆。
霜降的術是讓兩個人進入睡眠后,進入同一個虛假的夢境。
只要意識到這是夢境,便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力量。
他在夢中,從那個女人嘴裡得知她身處的地方。
原以為一切都掌控於他的手裡,結果,他竟然被覺察出夢境的她反制了。
「你竟敢打我?」他捂著被她扇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淺笑盈盈的紅眸。
「何止打你,我還要抽你呢!」她揮舞著他的黑鞭,「姐姐我當年大戰人類軍的時候,用的輔助武器就是鞭子。」
權能之鞭,魅魔的輔助技能,能同時抽打四五個敵人。
「讓你刺殺我,我招你惹你了?居然相信那種無聊的預言!你對自己那麼沒自信?就覺得會死我手上?」她揮鞭自如地抽向他,「一個想要征服天下的人,氣量小到和我一弱女子計較!」
琥珀色雙瞳轉為墨綠色,他的眼底燃燒著兩簇惱怒的火苗。
她這也能叫作弱女子?!
「幹嘛,你那是什麼眼神?」她用鞭子抬起他的下巴,「這種感覺真好,就像在虐勇者一樣。」
「你不是愛他嗎?」他試著掙脫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腕居然不知何時被綁上了粗繩。
這個女人的精神力,絕對不輸於他。
「我當然愛他,他可是我挑中的男人。」她還等著回原本的世界后,帶勇者去她的魔族姐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之前牛頭族少女艾瑪,和她打牌的時候,非說她這隻魅魔找不到好男人。
哼,她以往不輕易出手,如今一出手就拐了個勇者回家,別提多得意了!
「你愛他,還打他?」綠眸瞪視著她毫無愧疚的紅眸。
「打還是輕巧的呢。」說著她又抽了他一鞭,「你得慶幸你此刻頂著他的外表。」
否則她只會將他整得更慘。
「女人,你會為你今天做的付出代價!」他沉聲警告。
她輕嘲地笑出聲:「你當我傻呀,就算我乖乖的什麼都不做,你也不會放過我。」
既然他打定主意早晚要弄死她,那她自然不做白不做,能解氣多少就解多少。
一鞭又一鞭,黑鞭無情地劃破他的衣裳,在他的背脊留下道道深淺不一的紅痕。
情況反轉,令他攥緊拳頭,緊咬牙關。
莉莉絲停下動作,她俯視著他被汗水沾濕的俊顏:「別用這樣的表情看我。」
他越是不屈,越是不可一世,她越想狠狠將他踩在腳底下。
然後她便如同想象中的那般,抬腳踩上他跪坐的腿間。
疼痛令他幾近綳不住面部線條。
「你!」咬牙切齒地迸出一個字,綠眸閃耀的恨意與殺意,讓她笑得眼睛宛若月牙兒。
「很疼吧?」她加重了力道,「比起你殺我的兩次,派人殺我的一次相比,這算溫柔的呢!」
她本來想用更加殘酷的手段,折磨這位沙國的新帝,但考慮到可能造成的影響,她已經收斂許多。
遠在虛空之域的系統,應該給她寫一封感謝信才對。
「還好,權當被蚊子咬了。」他冷笑道。
這男人夠硬的。
莉莉絲挪開白玉的足,她打了個響指,周圍的場景由昏暗的客棧,轉移到風沙瀰漫的矮坡。
「偶爾想夢見什麼就夢見什麼也不錯。」她感慨地將他踢向沙丘。
吃了一嘴沙的他,不甘地仰起臉。
「你想給我看黃沙?」放眼望去,無垠的沙漠,徐徐上升的熱氣灼燒著他的膝蓋。
莉莉絲搖搖頭,她指向矮坡的另一邊,屍橫遍野的壕溝,污血之上立著殘破不堪的旗幟。
「這是回敬你的。」他逼她目睹小滿姑娘的慘狀,她要他親眼瞧瞧他帶來的戰爭後果。
「無數人的死亡,都是因為你。」她抓著他的頭髮,逼他環顧四周,「他們有老有小,有愛的人,有等他們回去的人。可你的野心,奪去了這些人年輕的生命。馬革裹屍還家,你毀了多少個平凡和睦的家?」
別說他聽不聽得進去,她都快把自己說感動了。
沉默須臾,他目光冷森地注視她:「你要給我看的只有這?」
「對啊。你難道不曾感到一絲愧疚?面對無辜枉死的生靈……」她還未講完,他便擰斷她施加的束縛。
察覺到危險的莉莉絲,立刻抽身疾退,遠離怒氣滿滿的男人。
「我一直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我要這天下,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我都願意承擔。就像上戰場的他們,你以為他們沒有死的覺悟?戰爭里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我不會祈求任何人,尤其是你的諒解。」
「喂,有話好好說嘛!」莉莉絲集中意念,希望憑空變出一個盾,或者啥的,擋一擋恐怖如修羅的他。
「好好說?你不是要和我玩嗎?」他伸手想要捉住她,卻被她靈活地側身躲過。
「玩?我有說過?不不不,你一定記錯了。」她一面打著馬虎眼,一面偷偷觀察四下,這附近根本沒處可躲。
她試圖轉換場景,卻徒勞無功。
夢境的控制權回到了他的手中。
「和我玩,你做好覺悟了么?」一個閃身,他出現至她的背後。
褪去勇者的外貌,他恢復成真容。
這副尊容不屬於他附身過的任意一人。
此前,從未有人見過他真正的相貌。
「我明白你為何去黑沙。」他從她身後,貼近她的耳畔,「你想找到我的真身,是嗎?」
「你的真身在黑沙?」她乾咽口水,想回頭看清他的模樣。
但他冰涼的手,擒住她的雙腕,不許她回過身。
「告訴你也無妨。」他貼上她的後背,與她的曲線重合,「你永遠都找不到我的真身,而我卻會立即找到你。」
「不試試怎麼知曉。」她毫不畏懼,反唇相譏,「搞不好預言就實現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說得很輕很慢,恫嚇的意味十足,「如果我是你,不會期盼遇見我的真身。」
聞言,她難得贊同他似的點頭。
張嘴說出來的話,她能氣死人。
「這點我相信,別說你真身了,你附在誰身上我都不想碰見。」她嫌棄地皺皺眉。
「牙尖嘴利倒一貫未變。」他改作單手抓住她的細腕,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紅眸。
他還沒湊近她的小臉,便聽她激動地哇哇大叫。
「你要敢輕薄我,我就咬掉你的舌頭,我說到做到,別以為我嚇唬你!」
「……」他平常對女人,準確地講,對兒女情長不感興趣。雖然她是生得美艷動人,但他的後宮里有一堆美人。
他不至於缺女人缺到要找一個預言里會殺死他的女人。
先前,他也只是想羞辱她大過想強要她的慾望。
「對這種事你不是很熟練了?」他記得她說與她的愛人交頸相卧。
「我很熟練也不代表要和狗親熱啊!」她氣急地開口。
「你罵我是畜生?」他握緊她的纖腕,語氣含著怒意。
「抱歉,我罵錯了。你還不如狗。狗狗多可愛啊。罵你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儘管她被蒙住眼,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變化,但這絲毫不阻礙她諷刺他。
忽然,周身變得異常安靜。
擱在她眼前的手移開的瞬間,她反射性地眯起眼,想要避開刺目的光亮。
來自男人的灼熱氣息,拂過她的鼻尖,幾乎要落向她微啟的雙唇……
「啪!」清脆的巴掌聲,隨著她的睜眼響起。
平白無故挨了她一記的勇者,錯愕地看著從噩夢中蘇醒的她。
「魂淡!」她低低地咒罵一句。
剛剛夢裡,她差…差點兒就被狗,禽獸,不,禽獸不如的東西給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