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別來無恙話重逢
刀光劍影, 血花飛舞。
團團圍聚的敵人, 被身手矯捷的他一一撂倒。
「饒…饒命！」丟盔棄甲的敵兵哀求他放過。
他瞥了一眼受傷的敵人, 收回手中的長劍。
在他轉身的剎那間，方才還卑微求憐的沙國兵, 立刻目露凶光, 抓起同伴屍體上的匕首，襲向他狀似毫無防備的後背。
沒有回頭，他拔劍朝後一揮。
凄厲的慘叫聲隨之回蕩。
「在戰場上仁慈可不行。」大雪出現在勇者的身旁，她跨過沙國兵的屍首, 走近他。
「我和他們的力量不對等。」他簡短地說。
以往他的敵人全是窮兇惡極的魔物。
但如今他要迎戰的對象變成了人類。
「不殺弱小的人？」探知到勇者心念的大雪，偏仰著頭突然發問，「明公子, 在你眼裡厲姑娘她是強大還是手無縛雞之力？」
「別提她。」他沉下聲，「她不是人，是魅魔。」
而且他從不認為她柔弱。
勇者口中不柔弱的莉莉絲，此時正在風雨飄搖的甲板上。
風暴角果然名不虛傳, 較尋常全然不同的大風大浪簡直誓要把一切闖入者掀翻吞沒。
洶湧澎拜的浪花中，抓著圍欄的莉莉絲，按照玫瑰指示的方向, 和其他士兵一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升起信號旗。
之後, 渾身濕漉漉地回到船艙，莉莉絲忍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鳳離拿著毛巾遞給莉莉絲：「擦擦吧, 別著涼了。」
「我們擺脫沙國的戰船了？」莉莉絲接過毛巾擦拭著還滴水的發梢。
「嗯。」鳳離點點頭, 追他們進風暴角的沙國船頃刻覆沒。
那個紅髮女沒撒謊。
她確實帶著東國的船隊抄了一條安全的海路。
儘管風浪依舊比外頭大, 但不至於沉船。
「那就好。」莉莉絲稍稍鬆了口氣，她可不會游泳。被水淹沒不知所措的經歷一次足夠了。
「我們還有多久駛出風暴角？」莉莉絲抬眸問道。
「還需要三天。」玫瑰從鳳離背後探出頭，接話道，「穿過風暴角，會大大縮短航程。不出五日，我們就能抵達北國港口。」
當然選此航路，不再路過海神島。她也不用擔心被趕下船。玫瑰暗自盤算。
「我回去躺一會兒。」對玫瑰打的小算盤並不知情的莉莉絲，懶洋洋地揚了揚手，直徑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留下依然互相看不慣對方的玫瑰與鳳離。
莉莉絲一船人接近北國的前夕。
玄武閣也得知了朱雀樓主遭刺客暗算身亡的消息。
已回到玄武閣的小雪，心中湧起一股異樣感。
她雖然不喜歡花昔若那傢伙，但在她的認知里，他不應該就這樣死掉。
對，不該以這種方式死去。
原本對峙多時的沙國軍隊，忽然發兵。
北國因皇室常年腐敗，軍力薄弱。
單憑玄武閣的術士抵抗一國軍隊，實在過於勉強。
好不容易閣主與朱雀樓主達成共識，聯合三國軍隊抗擊沙國軍。
這一節骨眼上，朱雀樓主死於刺客之手？只怕最高興的莫過於沙國新帝。
小雪仰望漫天的雪花，試圖說服自己之所以感到一絲悶痛，僅僅因她顧全大局。
「小雪。」飄渺出塵的仙姿自長廊另一頭，步向小雪的身後。
石階之上，玄武閣閣主雪音與世獨立，似水的銀髮映入小雪的眼底，竟變得有些黯淡無光。
「閣主！」小雪微微惶恐地單膝跪下行禮。
「不用行大禮了。」雪音抬手，示意小雪起身，「朱雀樓那邊傳來的訊息，你知道了？」
「是的。」小雪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試探，「閣主，需要小雪把雪鳶公主接回來嗎？」
雪音繞過小雪，與她擦肩而過：「不用，你明日就去前線幫助大雪。」
直到雪音遠去，站在迴廊上的小雪才轉過頭，目送閣主削瘦的身影慢慢不見。
她不是大雪，無法看透人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能覺察出閣主逐漸冰封的情緒。
曾經閣主的心思全隱藏於他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里，而此刻連這笑意也一併消失了。
明明惦念著那個人的安危，卻要裝作從未在意過她么？
沙國與北國的邊境，比起戰場上彷彿暗無天日的廝殺，天空明媚清澄得灑下耀眼的光輝。
曠日持久的對戰，營地里的傷病日益增加。
即便是鐵打的戰士，也需要休憩。
「明公子，你去歇息歇息吧？」目睹勇者連續幾日，不知疲倦的作戰，大雪頗為擔憂地勸勇者回營帳小憩，「東國的後續部隊近日已到港口，我們的負擔馬上便能減輕不少。」
儘管目前戰況不容樂觀，但持續性的作戰嚴重透支了他的體力，到時候只怕得不償失。
「我不要緊。」他面無表情地拒絕，就算明知憑一己之力，左右不了戰局。可他仍然希望盡最大努力，儘快中止這場戰役。
見勸說無效，大雪無奈地放棄，向勇者的堅持妥協。
望著勇者再次上馬出征，大雪默默地揣測，等到明早他的態度或許會發生點點改變。
因為她來了。
重新踏上陸地，莉莉絲痛快地伸了伸懶腰。
跟著整裝待發的東國兵一塊兒下船的玫瑰，充滿新奇地環顧忙碌的北國港口。
「喂，同意讓你來，只是迫於形勢。」隨後走下棧橋的鳳離，不忘警告玫瑰，「你要不服從命令胡來的，我立馬叫人送你回海神島，明白了嗎？」
「啰嗦！」玫瑰不高興地瞪視著鳳離，「你說的命令是什麼？」
「比方別靠厲姐姐太近！」鳳離不滿地將強行挽住莉莉絲胳膊的玫瑰拉離，「厲姐姐是制敵關鍵，你要敢影響她……」
鳳離暗含殺意的語氣，令玫瑰不由地出言嘲諷：「我看你明明是私仇公報，你該不會嫉妒我黏著你的厲姐姐吧？」
「你！」鳳離真想掐死玫瑰。
「夠啦！」趁戰火沒爆發前，莉莉絲擋在玫瑰身前，「你們兩個人已經吵了一路，能不能給我安靜幾天？」
趴在莉莉絲腳畔，精氣神一般般的橘貓，輕嘆著搖搖毛茸茸的小腦袋。
人類之間的「爭風吃醋」，真是有趣。
不過更有趣的還在後頭，身體不適也難以阻止橘貓想看戲的心情。
馬車上顛簸近一天，莉莉絲到達北國位於前線的營地時，天色不出意外地暗下。
氣氛凝重的營地，遍地的傷員，令莉莉絲難掩緊張地四下環望，像在尋找某個人的身影。
「厲姑娘，好久不見了。」大雪的聲音從莉莉絲的身側翩然而至。
尋聲看見大雪的莉莉絲，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防備道：「你別刺探我內心哦！」
「我不會在這施展感應術的。」大雪望了望周圍的傷患，勾勒出略微苦澀的笑容：「太痛苦了。」
莉莉絲經歷過戰爭，也經歷過死亡。
感同身受的她，因而沉默以對。
「來，我帶你們去營帳稍作休整。」大雪指指前方坐落的營帳，「我們的大將昨夜領兵迎戰來犯的沙國軍，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坐裡面等他吧。」
聞言，莉莉絲想仔細詢問大雪口中的大將是不是勇者，玫瑰就拉著她走向沉靜在夜幕里的軍帳。
一進入帳內，鳳離與大雪便開始商討當前的局勢。
玫瑰百無聊賴地盤腿坐在凳子上聽著，而莉莉絲更是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向門邊，傾聽帳外的動靜。
「我覺得以此時的兵力，暫時撤退比較好。我們撤到這，你看如何？」鳳離的手指按住戰略圖上的某處，「南明峽關，易守難攻，又連接南北二國。丘陵山麓的地形，非常適合埋伏與游擊作戰。」
「嗯，我看可行。等他們回來，我們可以兵分三路，依次撤出。」大雪贊同地頷首，一面補充，一面對年紀輕輕，卻成熟冷靜的鳳離刮目相看道，「鳳離殿下果真年少有為。」
「哈。」一旁忍不住發出嗤笑聲的玫瑰，立即遭到鳳離的狠瞪。
鳳離轉向大雪：「抱歉，容我先請無關人士出去。」話音未落，他的右手便騰起青色的火焰。
玫瑰哪會就此屈服，她動作迅速地掏出腰間的火繩槍，瞄準欲攻擊自己的鳳離。
「你們別鬧了！我出去還不行嗎？」莉莉絲頭疼地扶著額角，可她的勸阻顯然慢了一步。
伴隨著槍響，鳳離的青焰同時卷向玫瑰。
原來佇立於玫瑰身邊的莉莉絲，不得不抽身疾退，藉此避開殃及自身的火焰。
這一避，沒注意後面狀況的莉莉絲，只感到背脊一痛，像撞到什麼堅硬的東西。
來不及喊疼，莉莉絲身形不穩地向下滑落。
眼見就要臉著地的她，下意識地伸手，環抱住前一秒撞上的「硬物」。
勉強保持平衡的莉莉絲，正準備抬起小臉，瞧清害她差點兒跌倒的是什麼玩意時，她的頭頂上方已響起男人喑啞低沉的嗓音。
「你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