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兵來將擋不投降
當莉莉絲返回時, 只見勇者沉默地背對著自己。
「怎麼啦？」莉莉絲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探頭一瞧。
他的手裡正拿著一顆白色星石。
「這是？」九星石？她看向神色陰鬱的他, 「系統和你說了什麼？」
「它讓我儘快回去，但我拒絕了。」他忽地丟開星石, 一把抱住她, 「我不想恢復記憶。」
「……」莉莉絲無言地輕拍勇者僵直的背，「不管系統和你說了什麼，不管你以後會不會記起一切，做你想做的事吧。」
他想做的事？思及此, 他驀地放開她，彷彿燙手般。
這令莉莉絲相當不悅，她譏誚地扯唇：「你想抱我就抱, 不想抱就不抱，你當我是枕頭么？」
「莉莉絲，我沒有把你當枕頭。」他試圖解釋，「我怕我控制不住傷害你。」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我看失憶前的你, 都比你膽子大！」莉莉絲的話音未落，勇者便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兒拽了過去。
她剛站穩, 他的臉就壓了下來。
「失憶前的我？你覺得他更有勇氣？」他捧住她的嬌顏, 語氣帶著不易覺察的酸味。他竟然吃了自己的醋。
莉莉絲想要別過臉，卻被勇者阻止。
灼熱的氣息撲向她的鼻尖, 他還沒貼近她的朱唇, 一陣輕咳聲適時地打斷他的下一步行動。
「抱歉, 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小滿望著迅速分開的莉莉絲與勇者，站在門口的她面有愁雲地說，「我們必須儘快想辦法脫困。」
聽完小滿敘述了目前的情況后，莉莉絲也向她說明即將到來的麻煩。
「明兒玄武閣閣主來，他八成看得出我不是真正的雪鳶。」莉莉絲托腮道，「即使現在走，也走不了多遠。」
封鎖邊境后，別說他們逃不出去，雪鳶公主本尊也無法到達南國。
「小滿，要不這樣。」莉莉絲提議，「我們賭那兩成，你先帶他走，我為你們爭取時間。」
「不行。」小滿還未回答，勇者直截了當地拒絕，「我要留下。」
「三個人一起死，還是確保兩個人能脫困？」莉莉絲拿眼瞅他，「別告訴我，你穿嫁衣，男扮女裝替我。」
「如果行的話……」他握緊雙拳。
「笨蛋！這衣服你根本穿不進！」莉莉絲又好氣又好笑地嗔道，「你別擔心我，顧好自己。」
「總之我不會走。」他堅持地回望她。
僵持半晌，莉莉絲輕嘆一聲：「好吧，我明白了。我去換掉衣服，和你們一起逃。」
語罷，她走向屏風后。
就在勇者以為莉莉絲終於妥協時，他耐心在外頭侯著她換好衣服出來。
然而他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襲向後腦勺的一記悶棍。
莉莉絲扔掉手裡棍狀的玉石，這是她從陪嫁之物中隨意翻找到的。
俯視被她敲暈的勇者，莉莉絲望向愣住的小滿：「剩下麻煩你了。」
「他醒來肯定生氣。」小滿已經往輕巧了說，她認為他會大發雷霆。
「比他死了強。」莉莉絲蹲下身，取出勇者袖子里的七粒藥丸，以及自己藏放的右弼石，一同交給小滿，「記得每天喂他吃一顆，和迷藥一起喂，省得他中途醒來。」
小滿收下莉莉絲遞給自己的葯：「厲姑娘，你多保重，我會請示公子，派人接應你。」
「安啦，我很厲害的。」莉莉絲故作輕鬆地笑道，「倒是你們，路上小心點。」
「嗯，我明白。厲姑娘……」小滿欲言又止，「先前我對你無禮的事……」
「我早忘了那些事。」莉莉絲按住小滿的肩，她看著躺倒在地的勇者，表情從未如此凝重，「小滿姑娘，我將他交給你了。」
目送小滿扶著勇者遠去，莉莉絲收回飄離的思緒。
夜色重新籠罩住泛著銀光的雪地，她忽然想起以前趁著復活，躲在虛空之域，用系統送她的書幣，買了一本小說。
書中的男女主，由於立場不同，至始至終都處於敵對狀態。
即便兩個人曾為彼此動心過，也被之後鋪天蓋地的憎意掩埋。
「為什麼作者不讓男女主在一起呢？」當時的她氣憤得想給作者寄刀片，可系統的勸阻讓她冷靜下來。
「莉莉絲，人類和你不同，人類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不是光有愛情就能抵過一切。」系統難得一本正經，「人類的社會是有法則的，即便虛構創作，有時候也不得不遵從現實，畢竟有影響力的話，就需要傳達正確的觀念。」
「正確的觀念？所以魔族不能戰勝人類，無論我們有多強大？」她忍不住蹙眉。
系統似乎發覺和一隻魅魔講解人類的規則，相當困難。於是它聰明地轉移了話題：「莉莉絲還想看什麼書，我這兒有不少推薦哦。」
「不看了。」走進傳送門前，莉莉絲仰望虛空之上的光團，那時的她張嘴說了什麼？
莉莉絲仔細回憶，她好像對系統說：「我不管什麼萬物法則，愛就愛，不愛就不愛，考慮那麼多作甚。
「世界又不會因為我愛一個人就改變。」
憶起昔日自己說過的話，莉莉絲突然感到打臉的痛。
「原來愛一個人，真有可能改變世界。」她苦笑出聲。
如今勇者失憶，才能毫無顧忌地說不回去。
一旦他恢復記憶，基於他的身份，他的過往，他所背負的使命與責任。
「他不會愛我的。」她有些悲傷，又有些透徹地喃喃自語，「我即便愛上他，也是無望的戀情。」
好似那本書里的男女主，她和書里反派的「男主」相似。
儘管不願承認，作為黑暗一方的她，神往著屬於光明的他。
她做不出讓他墮落成魔這種事。
說什麼趁他失憶時，引誘他，到頭來，反倒她失了心。
「太不划算。」她撇撇嘴，「我幹嘛這麼深明大義，犧牲自己啥的，感動自己么？」
碎碎念地吐槽完，莉莉絲心想，有這閑暇工夫，她還是多吃幾顆橘子，想想如何應付明天的考驗吧！
莉莉絲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樹，祈盼勇者與小滿順利逃脫之際。
相鄰的宮殿里，風華無雙的男人冷笑著打破她的天真。
聽到屬下們彙報的盯梢成果，綠眸掠過森森的寒意。
「派人解決那一男一女，處理得乾淨些。」他斜倚在高位上，用毫無溫度的聲音吩咐。
「是。」暗衛領命退下。
莉莉絲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裡既沒有勇者，亦無刀光劍影。
她悠哉悠哉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眺望遠方人類居住的城鎮。
那裡的歡聲笑語與她無關，卻意外地感染著她。
人類，奇妙的生物，有時善良，有時卑劣，有時溫柔，有時粗暴，有時堅韌，有時脆弱，矛盾至極。
曾經，她談不上喜歡還是討厭人類。
魔域里，她的魅魔同伴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沒有人類的世界很無趣。」
她頗為認同。
從飄渺的夢境中醒來，她對上一雙興緻盎然的綠眸，嚇得她立刻睡意全無。
「休息得可好，公主殿下？」
莉莉絲忍著咒罵聲，疏離又客氣地淺笑道：「挺好的，不知白露大人擅闖我的閨房，意欲為何？」
「在下關心公主。」他湊近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顏，「方才屬下來報，說發現了賊人的蹤跡。我一想，要賊人的目標是公主你怎麼辦，我必須親眼確認公主你無恙才行。」
她看他才比較像賊人！
「天都沒亮，便馬不停蹄來看我。」莉莉絲諷刺地勾唇，「謝謝白露大人了！」
「誰讓公主是我們未來的國母呢？」他往後退了一步，話鋒忽轉，「在下已派人追緝那兩名賊人。」
聞言，莉莉絲不動聲色地仰視目光高深莫測的他：「白露大人，是想我再誇誇你么？」
「公主你真特別。」他不知是褒是貶，「明明受困鳥籠，眼神卻無懼意。」
「白露大人此話差矣，我對你可是怕得很。」莉莉絲直視著他，半真半假地回道，「再說，這兒是我們北國的行宮，稱不上鳥籠。難不成在沙國，都把宮殿視作籠子么？」
她的反問，令他微微一笑。
「那得看宮殿里住的是什麼人。」意味不明的笑容，浮上他的俊臉，「公主，我很期待你見到『胞弟』后，會有什麼反應。」
語畢，他暫時放過她的轉身離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不見，莉莉絲呼出一口氣，暢快地罵道：
「去你大爺的！」
白晝來臨，奢華的正殿內，莉莉絲如約等到雪鳶的至親，同時亦是玄武閣的閣主，雪音。
她一開始以為自己夠漂亮了，直到她看見那個白露，然後此刻看到了玄武閣閣主。
宛如傲雪寒梅，傾倒眾生的清艷之姿，教人盯得目不轉睛。
雪音淡淡地掃視了一圈，最後將視線停在她隱隱透著緊張，卻儘力表現如常的小臉上。
下個瞬間，他翩然上前，在王公貴族詫異的注目中，擁她入懷。
他柔聲喚她：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