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死馬當作活馬醫
莉莉絲撕開裙角, 用布條綁住勇者手臂近心窩的位置。
毫不猶豫地低頭, 她貼近他的傷口, 幫他吮出黑血。
「莉莉絲……」他微微皺眉，想阻止她的繼續。
「你個笨蛋！」她吐掉一口血, 生氣地罵道, 「你會死的知不知道？」
他為什麼像個傻瓜一樣衝上來？
她的毒抗之高，他又不是不曉得。
再說她體內還種著青龍盟盟主的黑花，哪怕被珠釵扎幾下也不要緊。
可他不同。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她瞪著他，氣他更氣自己。
另一邊, 溫東來放開大雪，走向恍若被抽掉靈魂的溫馨。
那個紅眸女人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溫東來轉向專註替勇者祛毒的莉莉絲。
「厲姑娘，方才大小姐為何會精神失常？」大雪問出溫東來心中的疑問。
莉莉絲掃了一眼剩下空殼的溫馨。
剛剛自己只是嘗試魅惑溫馨, 迫使她直面內心最不願意見到的景象，並且反覆回味一分鐘而已。
「她是自作自受。」莉莉絲冷淡地回道。
溫馨的精神崩潰，究其原因在於她本人作過的惡，和脆弱的承受力。
明明毒害了那麼多人, 卻害怕「亡靈」的索命。莉莉絲勾起嘲諷的笑，既然選擇當惡人，就好好抱著覺悟。
哪有既要殺人, 又不肯承擔後果。
溫馨果然還是長在溫室里的花, 縱使這花有毒。
或許溫馨至死都不曾悔悟。
她的精神毀滅，身體仍活著。
今後, 溫馨會如同植物人般, 無法再對外界有所反應地慢慢衰老。
「已經算便宜她了。」紅眸流瀉著點點寒光, 莉莉絲懶得再看溫馨地扶起勇者，往密室外走去。
如今她就讓這位大小姐生不如死地活下去吧。
見莉莉絲與勇者走出密室，大雪才扭頭望向靜立不動的溫東來。
「別窺探我的心。」背對著大雪的溫東來，語氣平靜地說。
「我明白。」大雪頓了頓，道，「我想說某種意義上，我們也是惡人。」
「……」溫東來再無回應。
密室重歸死寂。
「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莉莉絲包紮好勇者的傷，她細細觀察著他。
溫馨難不成也給他下了情毒吧？
雖然讓他因為動情死掉也不錯，不錯個頭啊！她完全不想他就此死去。
「如果你因我而死……」她咬住唇，「我會恨你的。」
「一般情況下，不是恨吧。」他還有心情和她笑。
「我又不是一般人。」她悶悶地開口，「不許死，尤其不許死在別人手裡。」
若他非死不可，還不如她先動手。
紅眸浮現殺意，戛然而止於他的下一句話。
「莉莉絲，殺了我吧。」他如是說著，眼神認真地對上她的眸子。
「你以為你死了，就能還清你欠我的嗎？你想通過這種方式贖罪？」莉莉絲強忍著火氣，她一字一句道，「好，我今天就告訴你，你根本不欠我，你也沒有任何罪。失憶前的你，是人人稱羨，崇拜的大英雄，而我，是壞人。你殺我是替天行道。我不死的話，你守護的國家，城鎮，還有和你一起冒險的夥伴們，都會被我殺死。」
她一股腦地全盤托出：「我氣不過也打不過你，才被你輪番虐。所以我先前不說，就是企圖讓想不起過去的你，背負著罪惡感、內疚感，懂了嗎？就算這樣，你還想被我殺死？還想用自個兒的命來救我？」
他深深地注視著激動的她，長臂一撈地將她拉入懷中。
「放手！」她咬向他的脖頸。
吃痛地蹙眉，他卻抱得更緊。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啊！」她好想一刀劈了他，那樣她就不用再對自己的心感到陌生彷徨。
「莉莉絲……」他埋首進她香軟的發間，在她的耳畔輕輕地低喃，「莉莉絲，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我絕不讓你死。」
夢境亦或過去發生的事，他發誓，不使其重演。
「你不明白。」她倚靠向他的臂彎，「我們回去的話，還是只能做敵人。和從前並無區別。」
「那就不回去，我也不找勞什子的記憶。」他交握住她微涼的小手，「我們找個世外桃源……」
儘管明知是痴人說夢，但她仍然心動了。
他總有一天會回想起一切，更何況系統怎會眼睜睜放任他留在這個世界？
只要一小會兒，讓她拋開煩雜的思緒，讓時間流逝得再慢點，讓她的心跳再因他的話加快一些。
也許，她真的喜歡上勇者。
喜歡上現在的他。
然而，她與他不可能有結果。
初嘗情愛的她，頭一次感受到難以磨滅的痛苦。
她突然發現自己開始了解，為何她的魅魔姐妹，寧可毀掉愛人的全部，也不願從感情的泥沼里爬出來。
這情在一個瘋字。
「叩叩」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短暫的和睦時光。
莉莉絲離開勇者的懷抱，看向門邊的大雪：「有事？」
「厲姑娘，這是溫總管給的解毒丹，能暫時壓制毒素的蔓延。」大雪遞給莉莉絲一顆藥丸，「如需徹底解毒，必須搞清公子中的是什麼毒。」
本來那時，大雪可以通過探知溫馨內心來獲知，但能促使溫馨精神失常的心念，同時亦可能影響到她自己的思維。因而她選擇壓抑自己的術，並未去感知。
「那位大小姐傻了，不，即便她不傻，她也不會說的。」莉莉絲清楚溫馨扭曲的性格。
「厲姑娘。」大雪貌似猶豫地說，「我知道有一個人，他大概能解公子的毒，可是……」
「可是什麼？」喂勇者服下暫緩毒素的丹藥，莉莉絲望著吞吞吐吐的大雪，「有話直說吧。」
「北國的北原，有一名大夫，他行事作風詭譎多變，救不救人向來隨心所欲。人稱『鬼醫』。」
大雪搬出這號人，一方面想哄騙莉莉絲他們與她前往北原，她好藉機取走右弼石，以及將莉莉絲一塊獻給閣主；另一方面鬼醫確實能解世上奇毒，說不定破除溫馨的「毒術」也不在話下。
聽罷，莉莉絲的紅眸燃起一簇火苗。
她毫不遲疑地當即決定：「我們這就去北原，找那名鬼醫！」
臨行前，大雪私下找到溫東來告別。
「我不和你回去了，麻煩你代我向閣主說明。」溫東來的選擇，大雪不意外。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已經成為溫東來，而不單純是她印象里的立冬。
「和你成親，我不後悔。」溫東來像陷入回憶般淡淡一笑，「我是次子，家業興衰於我本無關係。但與你定下親事後，我曾有一刻認為自己是被需要的。」
「……」大雪沉默地聽完溫東來的敘述。
「大雪，答應我，你要活著。」溫東來一改平日里的瀟洒，他嚴肅著表情，望進她仿若一潭秋水的雙眸，「別愛上任何人，別因任何人動情。」
半晌，他看見她緩緩地點頭。
清晨，經過一夜喧囂的北光鎮，依然沉浸在昨晚的餘韻里。
莉莉絲跟在勇者的背後：「我和你同騎一匹馬。」
「你和大雪姑娘騎一匹吧，我不礙事的。」他的擺手拒絕，遭到她的怒目而視。
莉莉絲抱臂道：「你礙不礙事，我說了算。大雪姑娘，你能一個人騎馬么？」她頭也不回地朗聲問。
「我試試。」大雪其實會騎馬，即使她不會騎，聰明如她，此時哪敢和莉莉絲同騎一匹馬。
「看，她說能應付。」莉莉絲聳聳肩，「你就彆扭扭捏捏的了，我又不是要和你玩馬那啥震。」
他無言地捂住額頭，為什麼她總能把話題往歪處帶？
「公子，厲姑娘，我們趕緊上路吧。天黑之前趕不到下一個村落，就得露宿野外了。」大雪適時替困窘的勇者解了圍。
「等等，我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莉莉絲仔細想了想，原來她和寒露約定，在北光碰面。目前事態有變，她需要給寒露留下口訊。
莉莉絲返回住過的客棧，扔給老闆一小袋錢：「若有人詢問起我的去向，就和他說我去北原找鬼醫了。」
「鬼醫？」客棧老闆的臉色變了變，他顫著聲問，「姑娘，你提到的那名鬼醫，該不是那個鬼醫吧？」
「世上還有幾個鬼醫？」莉莉絲莫名地看著老闆大驚失色的模樣。
老闆左顧右盼后，神情緊張地湊近莉莉絲耳邊，小聲掩嘴道，「姑娘，小的奉勸你一句，趕緊打消念頭，別去找那什麼鬼醫了。」
「為何？那鬼醫會吃人？」莉莉絲迷惑地瞅向戰戰兢兢的店老闆，他的恐懼不像演的。
「他比會吃人的靈獸，還要可怕好幾倍！姑娘，我瞧你面善，千萬不要冒然找那鬼醫。不然，能速死都是幸運的。」
店老闆的一番話，非但未將莉莉絲嚇退，反而令她的紅眸升起一絲興味。
看來，傳聞中的鬼醫，值得她會會。
走出客棧的莉莉絲，翻身跨上載著勇者的黑馬。
「厲姑娘，事都辦完啦？那我們出發？」大雪騎著矮馬跟上。
「嗯，辦好了。我們走吧。」莉莉絲思忖，她應該沒落下什麼？
兩匹馬相繼絕塵而去，趴在客棧二樓的橘貓，「喵」地嗷嗷直叫。
「莉莉絲，你丫的忘記本大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