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裝死技術哪家強
勇者正準備踏入密道, 一陣疾風便朝他飛旋而來。
他避開削落髮絲的風刃, 看向立於門口的總管溫東來。
「你在大小姐房裡做什麼？」溫東來盯住勇者, 危險地眯起眼。
「救人。」他簡短地回道。
溫東來還想繼續質問，忽聞大雪的求饒聲從勇者身後的床下傳來。
她又擅自行動了！溫東來面色一斂, 迅速繞過勇者, 一頭鑽進暗道。
而勇者也立即反應過來的追了上去。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來到密室前，印入眼帘的便是溫馨捏著大雪的下巴，告訴她，自己替她種下情毒。
溫東來率先出聲：「放開她！」
「溫東來？」溫馨先是一愣, 隨即冷笑道，「你來得正好。」
她一手抓著大雪的肩頭，一手拔下發間的珠釵, 將其推到身前：「你想她馬上死的話，我可以滿足你。」語罷，溫馨執著珠釵抵向大雪的咽喉。
「大小姐，你非要逼我動手嗎？」凜冽的風伴著溫東來的怒火升起, 颳得室內煙塵大亂。
溫馨幾近癲狂的視線毫不畏懼地穿過風中飛揚的塵土，直勾勾地看向溫東來：「得不到你，死亦何懼？」
「……」溫東來神色暗沉地回望溫馨, 他還未出招, 一旁的石台便響起劇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莉莉絲吐出滿嘴的沙子，呼吸不大順暢地撫著胸口, 坐起身。
好傢夥, 她裝死差點真被嗆死。
「你們知不知道PM2.5？」在溫馨的驚愕中, 她「笑意」盎然地問。
時間往前撥幾個小時。
等候莉莉絲毒發的大雪，困惑地發現她除了哀嚎肚子餓，想啃鳳爪外，並無任何異樣。
「厲姑娘，你有沒有覺得身體不適？」大雪試探地問。
「有啊。我又餓又累又困。」莉莉絲可憐兮兮地撇撇嘴，「我剛來這世界都沒這麼凄慘過。」
又來了。這個女人竟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腦子裡想的東西也十分古怪。大雪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目光落向莉莉絲身側的右弼石。
自己冒著中毒的危險，進入這密室，就是為了儘早取得右弼石。大雪暗忖。她知曉自個被溫馨下了情毒。
可她本來也不認為自己會動情，中不中此毒，於她而言，沒什麼區別。
她和溫馨不同，男女之愛，一向不是她的追求。
活著，只因她還活著，以及想回報閣主的恩情。
「大雪，這孩子我心裡想什麼，她……」
「她是天生適合做術士的人，我們把她送入玄武閣如何？」
「好主意，我們既能遠離她，還能借她拉近與玄武閣的關係。」
於是那年雪花紛飛中，她的家族派了個老阿嬤，送她進了玄武閣。
「你就是新來的星修者？」
那一日，年幼的她見到了宛如天神的銀髮少年。
她從未見過如此乾淨的人，他的心敞亮得比屋檐下懸挂的冰更剔透。
「要好好活下去。」他執起她凍得發紅的小臉，微笑地說。
後來，她才獲知，這名銀髮少年便是未來的玄武閣閣主雪音。
從回憶里走出的大雪，走近躺在石台上的莉莉絲。她不著露痕迹地坐在右弼石與莉莉絲之間。
「厲姑娘既然累了，就歇息吧，我會守著的。」大雪故作體貼地提議。
「石頭太硬，我睡不著。」莉莉絲翻了個身，重重地嘆氣，即便露宿野外，好歹有薄毯應付著。
「那我們聊聊天？」大雪狀似天真地笑道，「厲姑娘和公子，你們來自南國嗎？」
「差不多。」莉莉絲想了想，她同勇者來的地方，壓根就不是這個世界。如果說實話，估計會把對方嚇一跳。
探測到莉莉絲心思的大雪，眼底著實掠過一絲訝異。
是她聽錯了，還是她瘋了？來自世界之外，是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人嗎？傳說中天上的星靈？
可星靈只能通過與人，或獸結合，才能在凡間彰顯異能。
而且也僅僅是表現出靈力。
星靈的本體，絕無可能實體化，像人一樣，在世間行動自如。
所以這名厲姑娘，究竟是何物？
大雪未思考出答案，莉莉絲便一坐而起，望向忽然沉默的她：「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大雪，老家在北原。」大雪低下頭，口吻悲傷地回道，「家裡只剩我一人。為了糊口，我不得不出來做工。可不幸遇見牙婆的爪牙……」
「唉，別想過去的倒霉事。」莉莉絲安慰似的摟住大雪的肩，「我們想想明天。」
「明天……明天大小姐就會放我們出去嗎？」大雪揪緊衣裙，「我會好好乾活，保證不再惹她生氣。」
手枕著腦袋，莉莉絲重新向後仰躺下，她意味深長地感慨：「別寄希望於敵人放過自己。」若敵人會對彼此心生憐憫，她當初就不可能死千八百次。
莉莉絲無意的回想宛若驚濤駭浪，湧向剛伸手握住右弼石的大雪。
什麼情況？大雪錯愕地環顧四周，此刻她已處在莉莉絲的記憶畫面中。
她的「術」明明削弱了，難道因為右弼石的影響，使她的「術」得以再度增強？
緊接著，大雪親眼目睹莉莉絲的一千種死法。
身披銀灰色鎧甲的戰士，手持著利劍，一遍又一遍殺死穿著奇裝異服的厲姑娘。
周圍屍橫遍野，有像人，亦有像獸的屍首，東倒西歪地滿布這片平原。
大雪終於意識到這裡是戰場。
而厲姑娘和對面英勇神武的戰士互相為敵人。
凄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同她一般的人，與像野獸般的另一方，激烈地廝殺著。
當閃爍寒光的劍身，刺穿厲姑娘的心窩，大雪看見那名戰士，緩緩摘下頭盔。
在她即將瞧清那人的模樣時，她被莉莉絲的詢問拉回到了現實。
「喂，你沒事吧？」莉莉絲推了推渾身僵硬的大雪，「你不舒服嗎，要不要躺下來啊？」
大雪扶著暈眩的頭，她面色蒼白地轉向滿臉寫著迷惑的莉莉絲：「厲姑娘，你……」這個女人的承受力未免太強大了！
縱觀自己的曾經，雖然也見過人與人的相互殘殺，和人心醜陋的劣性，但她並未死過那麼多次。不，普通人死一次就夠了。
大雪突然明白，莉莉絲的與眾不同。
她是自己無法理解的存在。
渾然不覺內心已被大雪窺視的莉莉絲，只道大雪是嚇壞了。
「明早溫大小姐肯定還得來看咱們死活，你別現在就撐不住啊。」莉莉絲讓出身旁的位置，拍著石台邀請大雪，「和我一塊睡會兒，補充補充精力。」
「不，不用了。我坐那兒就好。」大雪慌忙鬆開右弼石，邊擺手拒絕，邊指了指牆角。她實在不想再進入莉莉絲的思緒中。
「好吧，我先睡會兒。」不疑有他的莉莉絲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你說我裝死，嚇嚇那位大小姐，給她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怎樣？」莉莉絲的突發奇想，讓大雪神情複雜地點點頭。
聯繫先前她的感知，大雪不由地以為，莉莉絲裝起死來定是熟能生巧。
以上即是莉莉絲為何「死而復生」的全部經過。
揉著發酸的肩膀，灰頭土臉的莉莉絲，晃了晃身子，一面抖落沙塵，一面抱怨：「溫大小姐，就算是密室，也麻煩你定期打掃一下好不好。」
「為什麼？」溫馨不敢置信地瞪視著活蹦亂跳的莉莉絲，「你沒有毒發身亡！」
「哈？你對我下毒了？」莉莉絲恍然大悟地捶手，「我說那塊桂花糕咋那麼難吃呢！」
「你中了我的『毒術』，卻毫髮無損？」溫馨仍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我的『術』不可能失敗的！」她激動地推開大雪，舉著珠釵朝莉莉絲猛地撲去。
「莉莉絲！」
她聽見勇者呼喊她的名字，她望見兩道身影朝她衝來。
妖冶的血花綻放在她的面前，將她的紅眸浸沒得更深。
勇者抱住她倒向一邊，溫馨撲了個空。
血？誰的血？「滴答」地跌落在她的胳膊上。
莉莉絲撫上勇者染紅的手臂，方才被珠釵狠狠擦過留下的口子，正往外淌著黑血。
「不礙事，只是小傷。」他的話音未落，跪趴著的溫馨便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
「小傷？哈哈哈哈，我的珠釵上可抹著劇毒。你死定了！」溫馨手指著護住莉莉絲的勇者，笑出淚花的她又朝向懷抱大雪的溫東來，「我詛咒你們，你們永遠也不能在一起，你會死於情毒，你們都得死在我的手裡！」
聞言，莉莉絲站起身，她面無表情地走近溫馨，彎腰揪著她的衣襟，將她整個兒從地上拽起：「交出解藥，否則我先讓你死在這。」
「沒有解藥，你就等著他毒發身亡，替他收屍……」溫馨的笑容停滯在臉上，她對著空氣睜大眼睛，彷彿撞見恐怖至極的情景，「別過來，不是我要殺你們，是你們不乖，是你們先負我的！別過來啊啊啊啊！」
莉莉絲鬆開手，任由溫馨痛苦地捂住頭。
「求你們，別吃掉我！不要，我不要，溫東來！救我！」步步後退的溫馨，背抵上冷硬的牆，她的哭喊聲漸漸微弱，直至不見。
好似被抽空靈魂的溫馨，呆傻地跌坐在地。
沒人清楚在這短短的一分鐘里，她遭遇了什麼。
就連大雪，也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應術，不去探知溫馨的心理。
唯有一點，在場的每個人皆心領神會。
莉莉絲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