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做人好還是魔好
漫天的血花, 倒映著秦雨泛水的眸子。
尖叫的人們, 四處逃竄。
柔軟的雨絲, 如利器，穿透他們的心口。
「秦雨妹妹, 快跑！」甄劍仁的急吼聲從她的身後傳來。
「原來這裡還躲著一隻小野貓。」俊帥不似人間的面容, 深紅色的鞭痕刻過男人的臉頰，徒增狂狷，「死之前，陪我玩玩吧？」
雨水自他手中凝結, 她一動不動地仰視籠罩下的陰影……
燈火闌珊的閣樓內，面對花昔若的質問，莉莉絲默不作聲地與他互相凝望了一會兒, 才打破安靜。
「你說我認識的人，會遭遇血光之災是什麼意思？」莉莉絲不答反問，「你想向誰下手？」
「厲姑娘，我若真欲下手, 你不會有機會在這兒與我『獨處』。」花昔若淡笑道，「所以我們還是聊聊，厲姑娘你的真實來歷, 這樣也好搞清楚為何你會被盯上。」
「我來自那什麼東國……」莉莉絲剛開口便被花昔若打斷。
「厲姑娘你對東國一無所知。」她連被種上黑花意味著什麼都不曉得, 絕非該有此常識的東之凰國人。
「唉。」莉莉絲傷腦筋地長嘆道：「好吧好吧，我是從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不小心跑到這兒來的。」
「你不是星修者, 卻會『術』又如何解釋？」花昔若不動聲色的追問, 令莉莉絲柳眉微蹙。
「這不是『術』，是我的天賦技能，具體比較複雜。」莉莉絲湊近她那張妖媚的嬌顏，「實際上，我不是人。」
「……」花昔若注視莉莉絲良久，才略表遺憾道，「厲姑娘，我希望我們的交談是建立在雙方拿出誠意的前提下。」
「你看我說實話，你又不信。」莉莉絲彎起唇角，瑰麗又明艷的紅眸撲閃撲閃地如流星劃過眼前。
下一瞬間，花昔若只聽見腦海里響起魅惑的低喃，命他把知情的全部內容說出來。
「盯上我的人，是沙國的新帝？」莉莉絲訝異地抿唇。
被魅惑的花昔若猛然回神，然後莉莉絲只覺得喉嚨一痛，人已到他懷裡並被掐住了脖頸。
「厲姑娘，我不喜歡動粗。」花昔若壓低嗓音，「我以為我們能和平談完話。」
「能呀，我魅惑你，僅僅是為了讓我們的談話進展快一些，比方說，你會不會救南明鎮的那些人？」莉莉絲按住花昔若的手，目光冷冷地仰視他波瀾不驚的俊顏，「你方才向我吐露，說你想棄車保帥，佯裝不知道南明鎮遭襲呢。」
「看來我告訴你不少事。」花昔若收緊雙手，「你不反抗？」見莉莉絲毫不緊張地受制於他手中，花昔若忍不住挑眉。
「就像你說的，倘若你想挑我下手，早下手了。」莉莉絲淺笑安然地仰起頭，不急不緩道，「更何況現在你有不能輕易殺我的理由。你的敵人可巴不得我立即去死，基於這個立場，你定會暫且留我一命，我猜中了嗎，花公子？」
聞言，花昔若果不其然鬆開手，扶著莉莉絲起身：「厲姑娘，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
「什麼叫想象，我一向機智好吧。」莉莉絲不滿地眯起紅眸，站穩身形，「花公子，我們開門見山吧，你要怎樣才能救南明鎮的人。或者換個說法，當利大於多少弊時，你會出手相救？」
「厲姑娘，你既然探聽到我的心聲，就該明白，我所注重的利，從來不是一己私利。」花昔若坐回椅子，他端起桌上放涼的茶，將茶水潑向灰暗的地面，「南明鎮的上百條人命，如今面臨的危難，在不久的明天，將是整個南國難逃的浩劫。」
杯水傾盡后，沒有一片茶葉能幸免於難。
「花公子，也許於你而言，家國的利益永遠在第一位。」莉莉絲貼近花昔若，握住他削瘦的肩，她頭一回斂去笑容，語氣認真地說，「我很自私，南明鎮有我不想她出事的人。」
「厲姑娘，你剛剛和我說，你不是人。」花昔若放下空空的茶杯，別有深意地回視莉莉絲，「可我覺得你擁有一顆人的心。」
人的心？她嗎？
莉莉絲情不自禁地抬手撫上胸口，她跳動的心正充斥著擔憂，憤怒，和無能為力等諸多情緒。
擱從前，她才不在乎人類死活。
她是魅魔，去掉超級大三個字的反派。
「你錯了。」紅唇微揚，她輕輕地說，「我只想再吃到那個人做的飯菜。」
僅此而已。
東升的月，蒼白的光，斜斜地瀉入洞開的窗扉。
勇者靜靜地佇立在窗前，時候已不早，但莉莉絲遲遲未歸。
「安啦，莉莉絲不會出事的。」腳畔的橘貓，懶洋洋地搖搖尾巴。世界毀滅，那女人八成有自信好端端地活著。
儘管橘貓如此勸慰，可他的俊臉依舊攀附著愁雲。
「我說你也是，平常她跟你身邊晃悠，你光擺出忽冷忽熱的態度，她一不在呢，你心思又全飛到她那兒。」橘貓無奈地搖搖腦袋，「這不閑得么。」
「我想不起過往的一切。」他喑啞著嗓子，攥緊雙拳，「如果我恢復記憶，我怕我會再次傷害她。」
「因此你就拒絕她？逃避她？以為這樣就誰都不會受傷？」橘貓瞪大淺金色的獸瞳，「我真服你。」
「她不喜歡我，她接近我，只為報復……」念及此，他的喉頭緊了緊，胸膛里埋藏的心悶悶抽痛。
橘貓跳上窗檯，端正地一屁股坐下。
「你要不是男主角，我真想替天行道抽你。」橘貓舉起貓爪，在飛舞著浮塵的空氣中揮了揮，「你是不是傻？報復一個人的手段千千萬萬，她要夠機靈，就不會選擇用感情報復你。」
「即便她想報復我，也很正常。」雖然他想不起過去，但從莉莉絲偶爾的抱怨中，他或多或少得知他曾造成她多大的痛苦。
「任何痛苦皆會過去。」橘貓忽地語重心長道。
然而，他只是苦笑了一聲。
「痛苦會過去，這句話是沒錯，卻不應該由我來說。」他闔上滿目沉重的雙眼，又緩緩張開，「就算我忘了，我仍是加害者。我沒辦法輕描淡寫自己做過的事。那對她不公平。」
橘貓愣愣地看著勇者，它居然特么被他說服了！
這年青人的三觀正得它好想頂禮膜拜。
橘貓不由地懷疑，莉莉絲真能讓勇者迷戀上她？
誘使他陷入情網，橘貓總感覺比它回歸星位還難。
「你說得不無道理。」橘貓替莉莉絲作著最後的掙扎，「不過你還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他看向故作玄虛的橘貓。
「感情這玩意，我們控制不住。」橘貓邊點頭邊振振有詞，「要我們能用理性克制住每一次情感上的衝動，或許這世上就沒那麼多痴侶怨偶，愛恨情仇。」
無解的題，無解的人。
另一廂的莉莉絲，亦與花昔若僵持不下。
「我不會冒著暴露眼線的風險。」花昔若嚴肅著俊容，「厲姑娘，請你相信，我比你更不忍心見到無辜百姓的枉死。」這也是他無法不顧全大局，貿然派兵解救南明鎮的原因。
「我的魅惑技能，能在一分鐘之間，教敵人完完全全聽命於我行事。」莉莉絲全盤托出，「可冷卻時間需要一天。」
「厲姑娘……」花昔若宛如深潭的眼底，因她突如其來的坦誠，激起絲絲漣漪。
「我拿我的底牌，和你交換。」縴手撐著桌面，莉莉絲一瞬不瞬地凝視花昔若，「我拜託你，別放棄南明鎮的人。」
「就這麼亮出弱點，厲姑娘，你太沒危機感了。」花昔若的臉上並未露出高興的神色，「目前的你，成不了沙國皇帝的敵手。」
「你能當他的敵人就行，在我們共同的阻礙消失前，我賭你會保我周全，我願拿我的底細作為交易條件。」莉莉絲的話，換來花昔若猝不及防的靠近。
他伸手攬住她的細腰，另一隻手撩起她細膩的長發：「我有點信你不是人了。」
明明長得艷麗嫵媚，時不時冒出的狡黠，都難掩她骨子裡的天真。
「魅惑我，套取我心中所思后，又坦白相告，接下去無論我對你做什麼，你根本抵抗不了……」長指從她的發間，慢慢滑向她柔軟的肩頸，他俯視她的眼神毫無溫度，「厲姑娘，別太小覷人心。」
「花公子，你一心為國，不會因小失大吧？」莉莉絲暗叫不好，表面上仍舊強作鎮定。
花昔若無動於衷地解開她衣裳的紐扣：「厲姑娘，我同你說過，人是會變的。」
「變也不能變禽獸啊？」一顆冷汗滑落莉莉絲的額角，她不免吐槽這人設崩得也太厲害了！
「果然。」花昔若盯住莉莉絲平坦的小腹，黑花的種子徹底紮根了。
莉莉絲還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閣樓外便飄入與風繾綣的細語聲。
「朱雀樓主好雅緻，夜半邀我來這賞月？」
尋聲望去，鳳央那張雌雄莫辨的嬌容印入眼帘。
比起莉莉絲的錯愕，花昔若的神情卻未見一丁點的驚訝。放開她，他轉向這位貌似不請自來的訪客，微微一笑。
「你遲了半個時辰，盟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