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續32s

  迦娜乘坐在黑色轎車的後座, 車內除了她和司機以外沒有其他人。


  她原本以為在跑出那棟住宅后, 奧西里斯會緊隨其後, 她甚至設想了他從地下冒出隨後一臉戲謔地問她「有沒有跑夠」的情景。


  結果一直到她回到貝克街, 奧西里斯都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


  當迦娜都開始質疑這位死亡的象徵者在這個世界是否真的是名優秀的心理醫生時, 她迎來了奧西里斯最直接、最出乎她意料兼最讓她絕望的報復行為。


  他,以她心理醫生的身份, 告訴麥考夫的人, 迦娜·海瑟痊癒了。


  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的診斷結果,當天就傳入了麥考夫的耳內。


  當晚,他就向迦娜發來了他最由衷、最真摯的祝賀:「看來這幾日你就可以回歸工作崗位了, 回頭見。」


  不出兩日,麥考夫的人就開車到她的家門口等她,告訴她上面有個重要的任務要給她。


  於是她坐進了這輛不知開向何處的黑色轎車內。


  在車上,她接到了麥考夫奇怪的指令。


  他要求她去動車站接一對老年夫婦,按照他的要求陪伴這對老夫婦到他開完今日的會議。


  「這對夫婦是掌握內部機密的政府高官還是王室貴族?」迦娜可不願意毫無準備地去接一對身份信息不明的人士。


  對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才傳來麥考夫的聲音:「他們是我的父母。」


  「……你讓中情六處的頂級特工去接你的父母?」迦娜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答案。


  對於這個問題, 麥考夫輕鬆化解:「鑒於你嚴重的心理疾病剛好和前不久才盜竊了一份決定政壇走向的機密文件, 我還不放心把更具有犧牲精神的任務交給你去做。」


  所以比較不具有犧牲精神的任務,是接老福爾摩斯夫婦嗎?


  迦娜忽然有一點害怕這對老夫婦了。


  不過,服務於大英政府?


  這簡直是變相服務於麥考夫,和那些監視他弟弟夏洛克的情報特工沒什麼區別。


  *

  麥考夫讓司機交給了她一份嚴格的日程安排表:

  「10:05到達火車站, 接福爾摩斯夫婦。」


  迦娜抬頭看倫敦站的時刻表和錶盤巨大的石英鐘確定時間。


  火車在一分鐘以前到站了。


  在接客點等了大約五分鐘, 迦娜看到了自己等待的老夫婦。


  「我的母親, 白底內搭外配灰黑色的大衣, 胸口吊著金色的圓盤形吊墜,左胸前通常會別上一隻銀色的鳥狀胸針,還有她耳垂上那對比指甲蓋還要大的鮮艷寶石耳扣。我的父親,你只要在認出我的母親后,確認她有沒有對身邊一位佩戴者可笑的紅色領結的老男人叨叨絮絮就足夠了。」


  迦娜回想麥考夫的描述,和她眼前的情景簡直是一模一樣……


  金白髮色的老福爾摩斯夫人,對著一位戴著紅色領結的老先生一邊叨念,一邊從火車接客點走了出來。


  迦娜迎了過去,還未開口,老婦人已經搶先一步開口:「哦,想必這就是麥克派來接我們的女士。」


  麥克……?

  她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她口裡提到的是麥考夫。「對,我是迦娜,迦娜·海瑟,福爾摩斯夫婦。」


  「迦娜,多麼甜美迷人的名字。」老福爾摩斯夫人笑容燦爛地誇了一遍她的名字后問道,「麥克說他開完會就會來陪我們,你知道是什麼時候嗎?」


  「如果他們問起我什麼時候會到,你就回答他們『儘快』。」她的腦海中再次響起麥考夫叮囑的話。


  「儘快。」迦娜微笑著回答。


  老婦人皺著眉搖了搖頭道:「我就知道,就算提早一周告訴這兩個不省心的兒子我們會來倫敦旅遊兩天順便看看他們,他們也絕對會在最後時刻告訴我們被什麼事纏住的。」


  上了車,迦娜正準備坐到副駕駛、把後座留給了福爾摩斯夫婦時,她被老福爾摩斯夫人拉到了身邊,「讓他坐前面去,我一天24小時都對著他已經足夠了。」迦娜被不由非說拉到了後座。


  「等等……」


  迦娜話還沒說完,老福爾摩斯先生已經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迦娜:「……」這家人都什麼操作。


  到了後座,迦娜先給麥考夫發了一條簡訊,手機剛塞進口袋,雙手已經被老福爾摩斯夫人握住。


  「我們等下去哪,倫敦塔嗎?我上次來還沒看夠呢。」


  迦娜會想了一下時刻表后道:「倫敦塔的觀賞時間放在下午1點,我現在先帶你們去吃個中飯。」


  「又是麥克給我們訂的旅遊流程表嗎?」老福爾摩斯夫人一下就猜到了,她從前座背椅后的皮套袋子內,拉出了一張時刻表看了一眼,宣讀起來,「十點零五分到達火車站,接福爾摩斯夫婦;十一點十分在凱撒大街15號用餐;一點……」


  然後在迦娜的注視下,她把這張時刻表撕了。


  「我更想吃皇后大街的那家西班牙菜。」她將撕碎的紙重新塞回原處后表示道。


  正在開會的麥考夫接到了來自司機的電話,電話那頭的司機告訴他,他的父母想改變他的行程安排。


  「我料到會有這種狀況,這種小事海瑟沒處理嗎?」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參加會議的人都在等他。


  電話那頭的司機沉默了兩秒告訴他:「海瑟小姐說『她也想吃西班牙菜』。」


  完全不知道司機說完這句話后迦娜在後座露出一個笑容的麥考夫:「……」


  一輛車內,三比一,勉強算上麥考夫,也是三比二。


  中午的午餐改成了皇后大街的西班牙菜。


  「迦娜,你真貼心。」老福爾摩斯夫人往嘴裡塞著西班牙燴飯,十分享受這頓午餐。


  「你還點了炸丸子?少吃點這些油炸的。」老福爾摩斯先生在一旁提醒他妻子,「以前不是因為你經常做這些,麥考夫當時也不會那麼胖。」


  「那是以前,現在的麥克比我想象中要瘦了不少。」她用餐巾擦了擦了嘴,目光瞥向迦娜,「迦娜,你說是吧?」


  突然被點到的迦娜抬起頭,無辜地眨了兩下眼睛,「我……不是很清楚。」


  老福爾摩斯夫婦的談吐和舉止,跟迦娜接觸過的麥考夫和夏洛克截然不同。這兩個男人,一個高度傲慢到眼裡誰也容不下,一個理性至高功能反社會。她本以為他們也會異樣的難以接觸,但顯然這一對,跟正常、甜蜜又和睦的典範婚姻下的老夫老妻沒有任何區別。


  「麥克以前就算有事也不會找人來陪我們,夏洛克更不用說了。」


  迦娜看著老福爾摩斯夫人把一隻炸丸子插到了迦娜的盆子里,然後說道:「所以我還以為你應該是很了解麥克的人。」


  迦娜想了想,決定不把麥考夫將陪他們的任務和犧牲精神聯繫在一起的事告訴這對夫婦。


  她欣然地將那個炸丸子吃掉后笑了笑:「可能是我的Boss體恤我剛康復,於是把這種輕鬆又愉快的事交給了我。」


  「體恤嗎?」老福爾摩斯夫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個詞形容他。」


  迦娜繼續微笑:「……」畢竟父母,很懂。


  用餐結束,老福爾摩斯夫人又想吃隔壁店鋪的紙杯小蛋糕,即便被丈夫提醒,她也依舊強調「難道來一次倫敦」。於是愛妻子的丈夫順從了。


  迦娜也順便買了兩份放在紙袋內捧在了手裡。


  突發的小插曲來的很突然。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撞在福爾摩斯先生身上時,迦娜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鬆開了懷中的紙袋——伸出腳在男人的下方用力絆了一下,同時奪回他手裡的錢包——又轉過身彎腰接住半空中的紙袋。


  手碰到紙袋的那一刻,男人也飛了出去撲倒在地。


  迦娜看都沒看男人,將錢包遞還給了老福爾摩斯。


  他幾乎還處於迷茫中,接過錢包反應了幾秒才說了一聲「謝謝。」


  上了車,這次迦娜終於坐在了副駕駛。


  車開動,她聽到了來自身後的讚揚:「甜美又正義,我覺得我家的孩子就應該和這樣的普通女性在一起。」


  普通?看到了她剛才的身手,這對夫妻還能讚美她的普通嗎?


  她如果稱得上普通,那麼這個世界上恐怕真的沒有不普通的人了。


  某個不是人的除外。


  「在我看來你們福爾摩斯家那兩位先生,更適合特別一點的女性。」


  迦娜和夏洛克除了那一次以外,幾乎沒接觸過,但是對於麥考夫,她實在難以想象會有什麼普通的女孩能和他站在一起。


  老福爾摩斯夫人笑容意味深長,「他們兄弟倆從小到大互相針對到現在,已經夠特殊了,我還是希望他們可以有我們這樣的生活。夏利現在有約翰的陪伴,他們相處的似乎還不錯,但麥克還是太孤獨了……」


  迦娜總覺得她說的,就像是親身經歷過一般。


  「所以……」迦娜小心翼翼地詢問,「恕我冒昧,其實這也發生在你們身上……一個有些特殊,有個相對普通?」


  「對。」這一次回答的是老福爾摩斯,他的英式語音純真又磁性,「我屬於後者。」


  迦娜有點震驚,她原先還真的以為,這是一對很普通的老夫妻。


  *

  下午下起了小雨,倫敦塔的行程改成了聽音樂劇。


  麥考夫趕到音樂劇場時,他的父母坐在一起,母親身邊是迦娜,迦娜的邊上是替他買的座位。


  見他趕來了,迦娜站起身準備給這個母親念叨了一上午的兒子讓座。


  「不,麥克,你就坐那,我要和這孩子再聊聊。」


  麥考夫:「???」


  他就這麼被母親安置在了迦娜左手邊,而他旁邊則是陌生人。


  麥考夫原本就無法忍受在他看來嘈雜的音樂劇,他覺得這是個能讓他離開的好借口:「咳,既然已經有人陪你們了,我……」


  「你答應過我們要陪我們的,你現在就要反悔了嗎?」老福爾摩斯夫人的口吻一半嚴厲一半遺憾,掌控的很好。


  「好的,好的,我就再坐一會。」麥考夫認命的坐下。


  音樂劇開始,是經典的《歌劇魅影》。


  歌劇院殘缺的「幽靈」愛上了自己暗中教導唱歌的女演員,但是「幽靈」自知他們是屬於不同「世界」的人,最後選擇離開女演員。


  迦娜當然知道這個浪漫愛情劇,她一直都不喜歡這種結局。


  「一上午就獲取了我的父母的信任,看來你的犧牲精神非常敬業。」麥考夫終於找到了和迦娜說話的機會,他用他一貫的嘲諷語句調侃道。


  「Boss安排的任務我當然要好好完成,這才顯得我不辜負你特意把我從秘密文件事件撈出來的恩情。」迦娜反諷回去。


  「我的父母跟你都說了什麼?」麥考夫一點都不想看台上這部音樂劇。在小時候,他的父母一個月能在家中反映一次音樂劇,他能把台詞都背出來。


  迦娜想了想笑著回答:「他們說了很多與你相關的事,還誇了你呢。」


  誇?他從小是家裡最刻薄的那一個,他們很少會誇他。


  「他們誇我什麼了?」


  「誇你獨特呢。」


  迦娜說這話時笑盈盈的,但麥考夫總覺得她有其他意思。


  中場休息時,麥考夫請求父母讓他下半場去外面待一會。


  仍在討論這部音樂劇千篇一律的劇情的老福爾摩斯夫婦,果斷拒絕了他。


  「我真的忍受不了了。」麥考夫只能向迦娜抱怨。


  「作為上司你不應該在下屬面前多表現一下自己的犧牲精神嗎?」迦娜忍不住想笑。


  隨後,迦娜笑不出了,因為奧西里斯出現在了舞台上方,看著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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