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續31s

  知道了蘿拉就是她口中那位失蹤的「表姐」后, 迦娜再也無法直視這位養花的金髮美人了。


  她在來貝克街的第一天, 對著這位素昧蒙面的「表姐」稱她要好的表姐失蹤了, 這是一種什麼體驗?

  而蘿拉此刻正坐在迦娜對面, 往嘴裡塞著三明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繼續做她善解人意的房東。


  「海瑟,聽說你事情解決了, 快要搬走了?」


  「搬家太累人了, 反正租期還沒滿一個月,我打算再住一段時間。」


  此刻餐廳的掛壁電視,正在播放議員謝恩·凱的政壇醜聞事件, 將這一切揭露的,正是前幾日晨間新聞提到的名媛小姐。不過她背後是誰,迦娜當然想得到。


  迦娜想起那一日,她向這位房東提起的半夜的響動,以及被她忽然轉換的頻道。作為一名偽裝能力max的特工, 蘿拉才是標兵。


  迦娜換了個更輕鬆的節目后, 轉而問蘿拉:「你每天的任務都是做些什麼呢, 蘿拉小姐?」


  這位金髮美人抬起頭,豎起手指認真地解釋道:「澆花的同時觀察221B,賣花的同時觀察221B,遛狗的同時監視夏洛克, 買菜的同時監視夏洛克……」說完還點了點頭確定沒漏內容后, 像是剛提及完花店老闆普通的日常一樣, 照常起身收拾餐盤。


  迦娜:「……」穩健的日常, 可憐的小福爾摩斯。


  早餐過後,迦娜接到了一通電話。這隻手機是任務前給她的,知道號碼的沒有別人。


  「Boss?」


  那一頭傳來麥考夫慵懶的聲音,他似乎也剛起床沒有多久,「按照約定,你的事情我替你解決了。我還替你約了今日的心理診療,具體地址內容我會讓人發到你的郵箱內的。」


  心理診療?


  迦娜這才想起還有這回事。


  麥考夫曾承諾給本應有抑鬱症的她找一名經驗豐富的心理醫生。


  「你可真貼心我的Boss。」迦娜虛情假意地拖起長音。


  她沒發現一旁處理剩餘食材的蘿拉雙手滯了滯。


  而電話那頭的語調更揚:「那是自然,我還等著優秀的你在康復后,繼續為大英政府效力。」


  迦娜輕輕笑了一聲,「那真是遺憾了,像我這麼嚴重的疾病,要康復可能需要的時間會長那麼一點。一年後見吧,貼心的Boss。」


  不管對面是不是還要說些什麼,反正迦娜這次要掌握主動權先掛電話。


  然而掌握了主動權幾十秒的她收到了簡訊:[康不康復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倒是認為那麼有活力的你馬上就好了。回頭見。——麥考夫。]

  那一頭,正拿起那條被迦娜槽難看的紅低黃斑點領帶的麥考夫,收到了回信:[來年見。——某個重度憂鬱症患者]。


  他聲音極低地笑了一聲,將手機塞回口袋后,目光在那條紅底點領帶上停留了幾秒,接著放回了原處,換了另一條。


  *

  麥考夫的人效率很高,迦娜很快就收到了郵件。


  心理診療時間定在下午,在去的路上,迦娜做足了功課,將憂鬱症的所有癥狀和部分博客上的自述記在了腦袋裡。


  她要在醫生面前儘可能做一位稱職的重度憂鬱症患者。


  心理醫師的住址距離貝克街不算太遠,在偏進市郊的居民區內。


  兩層樓的洋房加小閣樓,車庫半開,停著一輛銀黑車身的阿斯頓馬丁。


  迦娜在心中感慨了屋主的有錢后,敲了敲房門。


  「西奧醫生在嗎?我約了今日下午兩點的心理診療。」


  嵌著毛玻璃的本白房門打開后,迦娜的「下午好」凍在了嘴邊。


  她幾個世界都眼熟的「人」,一身休閑裝束,出現在了房門口。


  迦娜的嘴張開又合上,合上又張開,在面前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憋出了第一句話:


  「奧西里斯醫生?怎麼是你呀?」


  她應該表現的更驚喜一些,但是顯然驚嚇的成分太多了,她有些抑制不住。


  「迦娜·海瑟小姐?」他將門敞開了一些,示意她進去,還順帶調侃了一句,「看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巧合的。」


  雖然幫她約的人是麥考夫那邊的人,但是身份和病情信息都是她的。


  真的是巧合嗎?


  迦娜仍立在門口,沒有動。


  「有什麼問題嗎?」奧西里斯的聲音向來是偏離迦娜對於死亡的想象的,既不沙啞也不低沉。他此刻,真的像是她的心理醫生一樣,關切地詢問著她。


  「沒……我還是有點驚訝是醫生你。」從門外到門內,迦娜的這一步非常沉重,像是人界到地獄。


  房門在她背後關上的時候,迦娜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門把手。


  「我預約的不是西奧醫生嗎?」迦娜跟在奧西里斯的身後,左右環顧著房內。


  白色的牆壁,簡單的布置,該有的家電都有,異常的……正常。


  「對,我就是西奧醫生。」他口吻正常地回復迦娜,「那是我的另一個名字。」


  迦娜:「……」神一般的另一個名字。


  路過廚房時,迦娜的視線忍不住瞄了一眼那隻大冰箱。


  不禁懷疑,真正的西奧醫生,是不是在哪裡面?


  「西奧」醫生的心理理療室設在一樓,兩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外就是庭院,房間的採光度非常怡人。


  房間內有一張白色圓桌,和兩張面對面的沙發椅,木製地板和米白色的地毯。


  太過於真實和正常了。


  但只要奧西里斯在這,越是正常,就越是不對勁。


  「你先坐吧。」奧西里斯示意了一下對著落地窗的那張沙發椅后問,「喝些什麼?」


  迦娜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巨大的雙開門冰箱,回答道:「我想喝些熱的。」


  奧西里斯離開房間后,迦娜就著衣服拭去手心的汗。


  如果他一定要當心理醫生,她就配合地做一名仍舊失憶的憂鬱症患者。


  比起憂鬱症,再加一條失憶而已,不會特別困難的……吧?


  一點點鎮定下來的她,發現面前的圓桌上,有一本黑色的硬抄本,封皮沒有字。


  迦娜直起身子正準備去夠的時候,一隻手從她眼前劃過,拿起了那本黑色硬抄本,在原來的位置放上了一杯用白色瓷杯裝的茶水。


  迦娜自然地沖著回來的人微笑著道謝,捧起那杯茶對著嘴象徵性地碰了一下,又放回了原處。


  而「西奧」醫生此刻坐到了她對面,翻開了那本筆記本掃了一小會後又合上,放在了身邊的沙發把手上。


  「我是西里·西奧醫生,正如你收到的確認信上一模一樣,不過你也可以稱呼我為奧西里斯。」他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因為是心理理療,你必須全心全意地相信你的心理醫生,這樣我才可以替你緩解你的病症。先從自我介紹開始?」


  迦娜沉默。


  「幫你預約的朋友其實是希望我鑒別你現在的病症嚴重程度,你只有誠實地告訴我你的狀況,我才能幫助你。」奧西里斯對迦娜的沉默笑容不減,繼而問道,「你最近生活狀態如何?」


  談到「鑒別嚴重程度」,女人沉默的神情像是被喚醒一般,她似乎又回到了泰晤士河邊長椅上的可憐樣。


  「我不知道,我最近的生活很糟糕……其實上次跟你說的那些事,我已經解決了,但我還是開心不起來。每到晚上,明明很累,但我還是異常清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


  「你在想些什麼?」奧西里斯適時的問道。


  她垂著眼帘,神情低迷,「什麼都想,比如『為什麼我會活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好累』,『有做不完的工作,沒有時間和朋友出去』,以及……『我是不是死了就會解脫』……」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道:「奧西里斯先生,我是不是沒救了。」


  迦娜做足了戲,這位「心理理療師」倒是異常鎮定。


  「沒有其他的嗎?」


  「其他的?」迦娜腦海里回憶著網上看過的病例,點了點頭,「其實如果不是上次你說你認識我,我甚至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和交流,包括我的同事和房東。我覺得很多事情都沒意思,看電視沒意思,看書也沒意思,但是一個人呆著我又很想……死。」


  想死嗎?

  「心理理療師」的臉上矯揉造作的憐惜一閃而過後,他像是忽然想起些什麼,開口詢問:「對了海瑟小姐,你的失憶症如何了?」


  「沒有。」早就做好準備的迦娜接的很快,「我還是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這會不會跟我的抑鬱症有關係?」


  坐在對面的男人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繼續問道:「那你最近有沒有產生過不真實的影像和幻覺?」


  迦娜抬起了頭。


  幻覺的確是重度憂鬱症的一種可能的病症,但是為什麼她總覺得他在暗示什麼。


  而男人依舊靠在沙發椅上,面色如常的看著她。


  「這……我不清楚。」迦娜學著網上的病例,有些焦慮地搓了搓雙手,「我的確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妄想。」


  「說說看。」


  迦娜吸了口氣道:「就像前天,我看到一個穿得很恐怖的人,立在我的窗戶外。我雖然沒看清他的臉,但是我相信他一定長得很可怕。」


  她再次捧起的那杯茶,用唇碰了碰,悄悄觀察奧西里斯的表情。


  她口中所說的,就是麥考夫專車爆炸的那一天。


  面前的「心理理療師」換了個坐姿,面露困惑:「既然你看到了那麼恐怖的東西,為什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還時不時想輕生的你,不選擇關上窗躲起來,而是衝到室外想去提醒坐在那輛車裡的人呢?」


  「我……」迦娜只吐了一個詞,整個人就怔住了。


  她一點點的抬起視線,和他對視,一個僵硬的笑容在迦娜的臉上,「你當時也在場嗎先生?」


  卻聽見面前的人一字一頓道:「表演遊戲可以結束了,迦娜。」


  他的話音落下,坐在沙發上先前還一臉哭喪的女人,敏捷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接著一杯熱茶被潑到了他身上。


  然後他親眼看著聲稱患有重度憂鬱症的她,以最快的速度打開身邊緊靠院子的落地玻璃門,衝進院子,順著木質柵欄門,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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