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時光。
林曉曦心想、這是誰啊？
對、這是誰啊？趴在自己的身邊痛哭著，在她身邊流著淚然後輕浮著她？這是誰？
林曉曦聽著那低聲的嗚咽、然後覺得自己也好難過呢，明明沒有那麽難過的、明明可以控製得住眼淚的，為什麽在那哭聲中、她也覺得自己就要流淚了呢。
黑暗中、是什麽在緩緩地蠕動著，一點一點的從心底下破土而出。那一點一點的酸楚、不顧一切的噴湧而出，順著心髒一直向上。
一直一直向上著，先是胸腔、接著是喉嚨、再下來林曉曦控製不住的吐了出來。
一股濃濃的藥味順著自己的整個喉嚨傳到全身，在嘔吐的瞬間、林曉曦張開了眼，眼前頓時一片大亮。
身邊哭泣的人、立即慌忙擦了一下眼淚，便七手八腳的收拾自己吐得一堆東西。
林曉曦覺得濃烈的藥味充斥了整個房間，不是因為自己吐了一身。
是因為自己本身就躺在一個素白的房間中、抬頭望去，自己的頭頂是一個鹽水瓶。原來自己在輸液、林曉曦又看像一邊、旁邊的幾個床位都是空出來的。似乎沒有人呢。
林曉曦在朝著一邊看去，隻看到男生慌忙的身影。幫自己擦著身子上吐的髒東西、林曉曦皺了皺眉、自己都覺得很惡心呢。
林曉曦想要起身、被男生看到，男生溫柔的把林曉曦的肩膀又按了下去，“現在還不能起來呢，身子太虛弱了呢”
“我、是怎麽了？”林曉曦看著眼前的男生、將自己有收拾的幹幹淨淨、然後拿著盆走了出去，邊走邊說“你昏迷了呢，我就送你來了。”
“這樣啊。”林曉曦喃喃地說著，然後又輕輕的閉上了眼。
陽光透過玻璃窗、四十五度斜角又折射照在林曉曦的睫毛上，林曉曦微微的皺了皺眉。
冬天的陽光、雖然溫暖林曉曦卻不是很喜歡，尤其是如今自己安靜的躺在這裏，卻被那陽光照的心煩意亂。
不久、門被輕輕的打開，男生走了起來。看見林曉曦微微皺起的眉頭，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拉住了窗簾。
不想打擾林曉曦睡覺、誰知一回頭，就發現林曉曦睜著大眼睛盯著自己看。
“你，沒睡著？”男生尷尬的挑了挑眉、“我還想著你睡著了呢。”
“葉宇澄、為什麽我很累就是睡不著呢？”林曉曦蹙眉良久接著說，“很累很累、但是就是睡不著呢。”
“廢話哦。”葉宇澄微微的笑著、在林曉曦的床邊坐了下來，“你都睡了三天兩夜咯。能睡著才怪呢。”
“都睡了這麽久了呢？”林曉曦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葉宇澄說。
“嗯……”葉宇澄頓了頓、擦了擦眼睛，在林曉曦詫異的眼神中、把林曉曦一把摟進了懷裏。
“怎麽……”林曉曦想問問、但是想到剛睜眼就看到，葉宇澄微紅的眼眶。便默默的閉上了嘴、伸出沒有打針的手回應著葉宇澄。
“林曉曦、你個笨蛋、你個白癡、你個王八蛋！”葉宇澄說著、眼淚便重重的砸了下來，“你就是笨蛋、是白癡、是王八蛋！”
“我……到底怎麽了？”林曉曦汗顏的抱著葉宇澄、這是怎麽了？讓這個傻瓜哭成這個樣子。
“你個白癡，你都不知道照顧自己啊？”葉宇澄生氣的將林曉曦越抱越緊、“你都不知道睡覺啊？不知道吃飯啊？你這樣讓婆婆怎麽放心的走啊？婆婆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心疼死的呀笨蛋！婆婆要是看到你這麽折磨自己、會有多難過？”
“這.……”林曉曦的心忽然被揪了一下，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難過了，知道自己為什麽睡不著、卻又不想醒來、知道自己為什麽討厭陽光，知道自己為什麽隻想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裏了、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勇氣思考，沒有勇氣提問、沒有一切一切的勇氣。
她隻是沒有勇氣麵對這個現實罷了、隻是沒有勇氣麵對婆婆已經離開自己的事實，隻是沒有勇氣來接受這個現實罷了。
林曉曦承認、自己是懦弱、是想逃避這個現實、的確、她也想著就這麽消失了，就這麽不在麵對了。隻是、為什麽這個事實在被提起來的瞬間、她卻如此的恐慌？
相比婆婆當著自己的麵死亡、這個事實似乎比那小了很多吧？
但自己為什麽如此恐慌？是因為那隻是瞬間麽？而這是永久麽？
從此之後她每每想起婆婆就要這麽以淚洗麵了麽？就要這麽一直下去了？
“葉宇澄、我就是傻瓜、是白癡、是王八蛋！因為我害怕、我懦弱。”林曉曦回應著葉宇澄的擁抱、然後一口咬在了葉宇澄的肩膀上。
“你害怕什麽？有我在你害怕什麽.……”葉宇澄的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被林曉曦咬了一口。疼痛感席卷了全身、林曉曦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但是他還是咬著牙一聲不吭。“你害怕什麽？林曉曦你害怕什麽？有我在、你還需要害怕什麽？”
“.……”良久，林曉曦用盡了全身力氣，咬完了葉宇澄才慢慢的鬆開了口，緩緩地說：“你疼麽？葉宇澄、你疼麽？”
“疼。”葉宇澄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終於知道我有多麽疼了、終於知道了，我的心就是這麽痛，也就像這樣、流著血。你知道呢？”林曉曦看著襯衫上刺目的紅、接著說，“你說我害怕不害怕？那麽痛、那麽多血，你說我害怕不害怕？”
“林曉曦、我想告訴你、很痛真的很痛，但是無法阻擋不是麽？”葉宇澄用手輕輕的碰了碰被咬的肩膀，然後微笑著繼續說，“林曉曦、我知道很疼、但是我沒有躲，因為我想跟你一起分擔著痛苦。這是無可避免的痛苦不是麽？婆婆走了、離開了，你不還是要好好過麽？不是還要接著活下去不是麽？”
“葉宇澄、為什麽對我那麽好？為什麽？”林曉曦心疼的看著又一次的肩膀，然後竟然後悔自己下嘴這麽重，葉宇澄一定很痛吧？這個傻瓜、為什麽不躲？為什麽不喊一聲？讓我知道他很痛啊，這個傻瓜怎麽能這個樣子呢？
“林曉曦、你知道麽？我很害怕你這個樣子、我對你好是因為我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這麽做也好，讓我知道了你的痛、也讓我知道了你的內心，更給我留下了唯一的印跡、這不是很好麽？”葉宇澄笑著然後林曉曦自責的樣子，然後輕輕的拍了拍肩膀說，“不是很疼呢。”
“葉宇澄、謝謝.……”林曉曦看到葉宇澄輕拍肩膀的時候、豆大的汗順著臉頰就往下流淌，但表情卻依舊是微笑的。現在、她除了說謝謝、都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了。“謝謝你葉宇澄.……謝謝你的喜歡、謝謝你的擁抱、謝謝你對我做的一切的一起。”
“謝謝我就好好的照顧自己。”葉宇澄說著便起身、放開了林曉曦，“因為不管是我、還是婆婆、我們都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包括每一個愛你的人、我們都不像看到你這個樣子。你懂麽？”
“嗯……”林曉曦還準備說什麽、卻發現葉宇澄已經轉身朝著門外走去，準備說的話、便被憋在了口中。
怎麽回事？又開始了？葉宇澄一出病房、整個人就仰靠在了牆上，心裏麵亂成了一團糟。怎麽回事怎麽就又開始心跳如此強烈了呢？病情加重了麽？
正想著、鼻血有緩緩地流了下來，葉宇澄用手輕輕的抹了一下、然後慌忙的跑去了衛生間，現在他不能有事情、因為婆婆已經離開了林曉曦、如果自己在離開、林曉曦會受不了吧？所以、現在自己、一定不能有事呢。
好不容易止住了鼻血、剛回到病房，打開了病房的門、卻看到了赫永浩在林曉曦的床邊，林曉曦微笑的看著赫永浩、赫永浩也低著頭看著林曉曦，兩個人都露出幸福的笑容。
葉宇澄默默的退出了房，現在或許不應該打擾他們呢，葉宇澄看著林曉曦的表情心想，他們現在、應該很幸福吧？
剛出了病房的門、走了沒幾步就覺得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來，整個人都站不穩。晃晃悠悠的、在倒地之前、葉宇澄看到醫院大門走進來的人，原本開心的臉瞬間變成了驚恐，然後慌慌張張的朝著自己跑來、邊跑還邊說，“澄澄你怎麽了？”
葉宇澄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又昏迷了？為什麽這次不是一片漆黑呢？而是一片白光。刺眼的白光、刺得葉宇澄根本就睜不開眼睛，這是到了天堂麽？所以不是黑的、是白的？這裏是天堂對麽？
葉宇澄原本想著還能照顧林曉曦一段時間，卻不想這麽早就離開了、林曉曦會難過吧？想到這裏、葉宇澄竟然覺得上天為什麽對他這麽不公平？上天憑什麽奪走他的生命、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