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誤會冰釋
許久后,沐子央醒了過來,她的腦袋很沉,有點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睡著的。
她睜開眼楮,便看見墨大哥低下頭在她。
他們兩人的臉都被他垂下來的長發,包覆在裡面,她心中一跳,尷尬的別過頭。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上榻來的,竟能縮成一團,硬是睡到在上頭,還不忘枕著墨大哥的腿,把他擠得只能靠在最旁邊。
沐子央慌張地想坐起來,卻被墨大哥按住。
他輕聲問道:「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因為心裡慚愧,沐子央看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這樣安靜的時刻,墨青宸的視線,移向她眉心的一點紅印。
忽然間,他心裡有了異樣的感覺,沐子央驚人的美貌,絲毫不遜於千年前拋下他的無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們同樣有清麗超凡之姿,也同樣師承法華,具有仙界名門才能培養出的風韻氣質。
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沐子央比無塵多添了一份嬌柔嫵媚。
她極適合被人納在羽翼下,好好地疼愛珍藏。
無怪乎閱遍群芳的魔皇,會為了前世的她,幾乎去掉大半條命。
始天帝君說是因為她的一念之仁,沒有痛下殺手除掉魔皇,而對她見死不救,可暗中還是留了她一縷魂魄。
艷名遠播的九尾妖狐,果然不同反響,竟能迷得神魔皆為她傾倒。
炎玦還真是捨得,拿自己的寶貝徒弟當細作,若是到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知會瘋成什麼樣子?
墨青宸目不轉睛地凝視沐子央,半晌后,淺笑道:「央央,你是不是想去冥界看看?」
「嗯。」沐子央點點頭,勉強地笑了笑,因為師父的託付,讓她再也無法敞開心房去面對墨大哥。
她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墨大哥的事情,連他要帶自己去冥界遊歷,也絲毫不感興趣。
墨青宸不響。
沐子央以為他因為無法討自己高興而失望,心裡頭更加難受,她掙扎許久,才低著頭說道:「墨大哥,師父已經發現我有冥劍的事了。」
墨青宸看她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搞清楚,在沐子央的心裡,究竟是炎玦重要,還是他重要。
若是她的選擇沒錯,或許他還可以饒了她。
沐子央並不意外墨大哥會知道她的事,她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了,他有什麼能耐,她心裡清楚得很。
她垂下眼眸,「可是師父沒有對我生氣,也沒有罰我,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猶豫許久,她還是沒把師父要她做的事情,向墨大哥據實以告。
墨青宸執起她的手,看了眼她的指甲,柔聲道:「真是難為你師父了,你使冥劍后,體內陰氣理應遽增,他的先天真氣卻不是最合適的治療方法,可他仍然堅持自己動手,就是委屈你,往後得留下一身病根。」
沐子央抽回手,她聽得出來墨大哥在諷刺師父,所以連忙替師父說話,「沒有的事,我早就已經全好了。」
墨青宸但笑不語。
晚間,他們一同用膳,沐子央現在吃得很少了。
在無量宮的時侯,她幾乎什麼也不吃,倒是在冥殿的時候,會因為呈上來的東西看起來可口,才會忍不住動一下筷子。
墨青宸心知她愛吃甜食,讓人準備的都是些糕點甜湯。
沐子央先吃了一個金絲梅酥酪,再喝了一口冰鎮雲棗汁,便停下筷子,不肯再吃了。
她滿懷心事,沒有胃口,吃東西不過是做給墨大哥看的樣子。
墨青宸並不戳破,只淡淡道:「你不多吃一些,讓身子骨強壯些,我怎麼教你新的陣法呢?」
沐子央現在一聽到陣法,便覺渾身不自在,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再學新陣法了。」
墨青宸「哦」了一聲,狀似無意道:「興許我揀來教你的那些陣法,你不感興趣,要不待會兒你就進密室去挑個喜歡的,我再來教你。」
沐子央呆住片刻,她知道水月閣的牆后,有間密室,墨大哥從不允許她進裡頭玩。
依她從小到大頑劣的性子,理應想盡各種方法,進去過密室無數次,可因為墨大哥守得緊,她愣是一次也沒進去過。
沐子央咬緊嘴唇,心忖封印混沌八荒之氣的陣法,可能也才在裡頭,但心裡掙扎了許久,她仍是小聲地說道:「我不想學。」
墨青宸沒有強迫她,但在飯後,他將密室打開,揚起唇角道:「以後這門我也不關了,你若無聊,便自己進去看看。」他頓了頓,指著密室最深處的一個柜子,那上頭有一個精緻的木匣,「那個匣子你別碰,裡頭的陣法不是你能學的。」
越是不讓碰,越是想碰,巨大的誘惑如一根鉤子,勾起沐子央的好奇心,她是咬住餌料的魚兒,不知死期將至地問道:「墨大哥,有什麼陣法是我不能學的?」
墨青宸凝視她片刻,爾後輕輕一笑,「那是封印混沌八荒之氣的無上冥殺陣陣,對你來說太吃力了,答應墨大哥,什麼你都可以學,但是唯獨這個不可以。」
沐子央沒有作聲,只仰起頭看他,故意表現得很平靜,可事實上,此刻她的心臟瘋狂亂跳,渾身的血液直衝腦門。
墨青宸伸出手來,替她理了理額間几絲散落的細發,接著冰冷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再停在她的唇上說:「央央,你這裡髒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動作極緩地在她的唇瓣磨蹭,彷佛是在心疼她,又彷佛眷戀不舍。
這樣的墨大哥,讓沐子央心中一滯,她從未見過他這種樣子。
只見他充滿壓迫感地站在自己眼前,兩人之間相距不到幾吋,他毫無顧忌地對她做著過於親昵的舉動,嚇得她幾乎都快無法呼吸。
沐子央別開臉,身子往後退了好大一步,狼狽地說道:「墨大哥,我答應你,我不會去學那個陣法。」
墨青宸察覺到她的慌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樣才乖。」
沐子央深吸一口氣,背轉過身,不敢再看那間密室一眼。
接下來的日子,墨青宸並沒有讓沐子央發現,他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她總是走到密室外,停了一下腳步,又若無其事般轉身離開。
終於有一日,沐子央趁四下無人的時候,走進了密室。
墨青宸悄然無息地跟在她的身後。
只見她站在放著陣法的匣子前,用手輕輕地觸摸,許久后,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沐子央終於下定了決心,再也沒有掙扎,她不能做出對不起墨大哥的事。
可沒想到,她急忙走到密室門口,卻見到他人就站在那裡。
沐子央驀地鼻子一酸,她真是受夠這樣兩面不是人的日子。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無聲地掉下眼淚來。
墨青宸過來攬住她的肩頭,將她帶進懷裡,輕聲問道:「怎麼了?為何哭得這麼傷心?」
沐子央也不管自己的鼻涕淚水會不會弄髒墨大哥的衣服,埋頭便大哭起來,她這輩子哭過的眼淚,也許都不及現在來得多。
過了一會兒,她好不容易平復了些,墨青宸才又問:「告訴墨大哥,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對,惹得你心裡不痛快了?」
沐子央一聽,又開始難過了,可她強自壓下,努力展顏笑道:「沒有,墨大哥對我最好了。」她停頓片刻,「你能不能把密室的門鎖起來?既然裡頭有許多重要的陣法,就不應該成天敞開大門。」她的聲音越說越低。
墨青宸只是笑一笑,沒有作聲。
沐子央不知道自己剛剛命懸一線,只要打開那個匣子,她的身體便會在瞬間化作齏粉。
然後他會將她的魂魄帶往冥界,永生永世不讓她再入輪迴,這樣她便會學乖些,曉得該如何扮演好寵物的角色。
沐子央見他不以為意,很是擔心地繼續提醒他,「瀛洲有很多人想知道怎麼使出無上冥殺陣,墨大哥你千萬別掉以輕心。」
她並不曉得自己的一句話,竟若一顆巨石,在墨青宸心湖激起驚濤駭浪。
他目光沉靜地凝視著她,眼底深處卻是翻騰出久違的情愫。
漫漫千年來,他一直獨行於六界,可因為這孩子的出現,時常陪伴他,讓他已經封閉了很久的情感,因為有了去處,再不可遏止地傾瀉而出。
墨青宸嘆息道:「傻孩子,你對我有話直說就好,何必拐彎抹角?你說的很多人里,是不是也包含你的師父?」
沐子央不敢回答,一個沒忍住,眼淚又滾下了好幾顆。
「別哭,我的央央不要哭,不關你的事,墨大哥不會怪你。」墨青宸輕輕地撫去她眼角殘餘的淚水,「我知道是你師父逼你做你不願做的事,他若執意要置你於險地,我也不可能放過他。」
他把沐子央按在自己胸口,緩慢地拍著她的背,彷佛是一個在哄騙傷心妹妹的大哥。
雖然動作輕柔,但他的語氣,實在太過冰冷,讓沐子央不禁發起抖來,她急忙說道:「墨大哥,師父沒有逼我……」
「噓,不要再說,我都知道。「墨青宸阻止她進一步的解釋,然後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無限愛憐地在她的額頭,輕輕地落下一吻。
沐子央大驚失色,又羞又惱地推開墨青宸,她皺起眉心瞪著他。
適才兩人間的親密感,頓時一掃而空。
沐子央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極了千年前那個一直端莊自持的無塵。
墨青宸心中忽有感觸,可並未顯現在臉上,他輕笑一聲,說道:「我只是在逗你玩。」
沐子央不以為然道:「墨大哥,這一點都不好玩,以後你若是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雖然他們之間一向親近,但他剛剛做的事,確實太過踰矩。
墨青宸不急不徐道:「好,我依你就是。」
沐子央點了點頭,這才將提到的嗓子眼的心放下。
墨青宸望向她,便知道一切回不去了,終他此生,他都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身邊,就算與法華門為敵,他也再所不惜。
那是他們欠他的,將沐子央償還給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本就性格狂妄,恣意妄為,否則千年前也不會產生魔障,現在失而復得的喜悅,更是將他的執念,推升到極至。
這樣強烈的情緒,讓他對炎玦產生前所未有的厭憎感。
以前縱使再覺得嫌惡,他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想將炎玦除之而後快。
炎玦是擋在沐子央跟他中間的絆腳石,如今又不顧她的安危與否,利用她來自己這邊偷學陣法。
莫說他是否會在一怒之下,對她做出什麼事,讓她學這麼兇險的陣法,簡直是拿她的性命開玩笑。
如此重大的惡意,讓墨青宸再怎麼樣,都不能輕易饒過炎玦。
……
不多久后,天際突生異相,一道不祥的紅色星芒,劃過夜空。
專精觀測天象的玄機門弟子,在第一時間便發現此事。
玄機門掌門-任春秋,領著門下第二大弟子謀仲卿與離須彌等人,經過層層推算,終於確定多年未現的混沌八荒之氣,將於何時何地,再現於人界。
屆時,必會有大災難,任春秋趕緊對在無量宮的聖尊,與冥殿的冥尊示警。
瀛洲的天空和下層地界,霎時間擾動起一陣炫目的紅色流光。
凡是看見者莫不心驚,眾門派弟子都嚴陣以待,以防有失。
然而,墨青宸在見到冥殿出現紅光時,卻覺得它來得正是時候。
此時不藉機給炎玦一個教訓,那又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