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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法華山門

  炎玦沒有進屋裡去,只是望著緊閉的門扉沉思,他早已察覺墨青宸到來的氣息。


  雖然知道墨青宸不會對沐子央不利,不過是來查看她的情況是否安好,可炎玦始終無法接受,他們毫不顧忌世俗看法,總是過於親昵地相處在一起。


  沐子央是個孩子,不知道分寸,尚可原諒。


  墨青宸卻不是,他絕對是有意在人前為之。


  法華門為了無塵師姐與墨青宸的過去,遭受了近千年的流言蜚語。


  甚至到最後,墨青宸因此而入魔,受到整個仙界的排擠。


  若他為此心生不忿,膽敢拿沐子央當作報復法華門的工具,炎玦自然不會放過他。


  然而,墨青宸對那孩子的疼愛,又彷佛完全出自於真心。


  也僅僅因為這樣,炎玦不惜拿沐子央來賭,賭她能夠得到墨青宸的信任,把一切都教給她,包括那六界中,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該怎麼封印混沌八荒之氣的陣法。


  只要沐子央能學得這個秘密,仙界就不用受制於墨青宸,瀛洲也再無他立足之地。


  炎玦心道:「到時我自會命阿央離開墨青宸身邊,徹底斷絕與冥殿的關係,她便可回來師門,由我親自傳授她,本門的劍術跟心法。」


  今晚,當他看見墨青宸悄悄地出現在這裡,已經知道事情如預期般進行。


  可炎玦怎麼也沒料到,唯一影響整件事的變數,竟然會是東方朔謙。


  如今他有必要將沐子央帶離瀛洲一陣子,讓龍王徹底死了這條心。


  再者,她從未回過法華山,他也有意領著她去拜見門內的眾長老與尊者。


  這個徒弟因為身分敏感,炎玦一向不願她與法華門牽扯過深,但時到今日,他卻有想替她正名的想法。


  ……


  幾天過去后,沐子央的身體恢復了七八成,可師父卻不准她回冥殿,更不能踏出無量宮半步。


  她又不可能在宮裡四處玩,這裡畢竟有太多師父的眼線。


  於是,她能活動的地方,只剩下自個兒屋前那一小方庭院,她覺得自己都快悶壞了。


  這天晚上,瀛洲的夜空竟然放起了無數的煙火,沐子央感到很驚奇,便飛到屋頂上觀看。


  剛好南宮師兄也來找她,見她在上頭,也跟著飛了上去,坐在她身邊。


  沐子央從未看過這種景象,好奇地問道:「師兄,外面為什麼那麼熱鬧?」


  南宮暮遠眺上福金安宮,輕輕一笑,「那是迦陵尊者在嫁徒弟。」


  沐子央瞪大眼褚,「怎麼他們不用守清規的嗎?」


  南宮暮淡聲道:「每個門派有不同的規矩。」


  沐子央恍然大悟,「難怪我在琉光澤離宮的時候,東海門的師兄總愛在私底下閑聊說,何時他們的師父才會給他們娶一個師娘回來?」她撓撓腦袋,「我當時還以為他們在說笑。」


  南宮暮莞爾道:「四海守護的龍王都是家族,他們從一出生,便已登仙位,想要有繼承天職的下一代,當然得娶妻才行。」


  煙火繼續燃放,照得黝黑的天幕,五光十色,絢爛無比。


  沐子央忍不住讚歎一聲,「要是法華門也能嫁娶就好了,在無量宮放的煙花,肯定比其他的地方都要美。」


  南宮暮忽然低下頭,雙手隨興地垂在膝蓋上,聲音比風還輕,「我們法華門的外門弟子,偶爾聽聞有嫁娶的情況,可內門弟子,尤其是各位尊者的座下弟子,必須嚴守清規,畢竟我們練得是忘物可以養心,忘情可以養性的法門。」他頓了頓,「這一點,師妹你可千萬別忘記了。」


  沐子央搖搖頭,「我才不會想嫁人呢。」她彎著眼楮笑,「我要一直待在師父身邊侍候他。」


  南宮暮怔了一下,臉色變得晦暗莫名,半晌后,他才若無其事地笑道:「師妹,你就是不常幫師父做事,才會以為那樣很有趣。」


  沒等她出聲反駁,他拿出一支畫糖,遞到她手中,「你少胡思亂想,有空便多吃點東西,剛剛說的那些話,你記在心裡就好了,可別傻到跑去說給師父聽。」


  沐子央吐吐舌頭,「我才沒那麼笨。」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道:「師兄,你知道我受傷時,手裡握得那塊染血的布是什麼東西?」


  猶豫良久,南宮暮看向遠處,語調冷淡道:「師妹,我勸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沐子央挑眉,「你以為我猜不到?」


  南宮暮反問道:「你若是知道,又何需來問我?」


  沐子央只覺臉蛋像被燒灼般,有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她趕緊將頭放在膝蓋上,用雙臂環住自己的臉頰,「我就是想問,為什麼師父要截斷衣袖?還有那上頭的血跡是怎麼一回事?」


  南宮暮看她一眼,輕描淡寫道:「告訴你也無妨,那是你被師父救治時,一時吃痛,忍不住去咬師父的袖子,你不鬆口,師父逼不得已,只好將衣袖截斷,至於那上頭的血跡……自然也是你的。」


  沐子央低低地「嗯」了一聲,她若不是修道之人,肯定不曉得那是誰的血,可她是,所以她能確定袖子是師父的,血也是他留下來的。


  可惜不管她怎麼問,師兄都不願意告訴她當時的情況。


  他們都沒再開口與對方說話,此時庭院中忽然傳來一陣叫喚聲。


  「阿央。」


  沐子央登時就笑了,那是師父的聲音。


  她先把畫糖收好,急忙從屋頂上飛下來,喜不自勝地對站在底下的人,喊了一聲,「師父。」


  炎玦點點頭,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南宮暮,緩緩地問道:「你們兩個跑到那上頭去做什麼?」


  南宮暮終歸比師妹還要了解師父的脾氣,他曉得師父是誤會他們了,趕緊低頭拱手道:「我經過的時候,恰巧看見師妹在屋頂上看煙火,於是就上去陪她說了一會兒話。」


  沐子央瞧了眼師父,又瞧了眼師兄,不太懂為何他們會變得那麼嚴肅,她試圖讓氣氛緩和些,笑著說道:「師父,今晚的煙火真漂亮。」


  炎玦不置可否,岔開話題道:「阿央,你且準備行囊,過兩日隨為師回去法華山。」


  沐子央聞言,打從心底生出喜悅之情,她眉眼彎彎,像極了高掛在夜空的月亮,聲音清脆響亮地回答,「是,師父。」


  炎玦轉過頭,看向南宮暮,此時他的語氣與臉色,都比剛剛平和許多,「暮兒,你與晨兒二人留在瀛洲,代為師處理各項事務。」


  南宮暮恭謹回道:「是,弟子謹遵師命。」


  沐子央默默地想,都八年了,她終於也等到,師父願意帶自己回法華山的一天。


  ……


  兩日後,炎玦與沐子央師徒二人,便動身往南方的法華山飛去。


  他們到達時,已是日落時分,群山薈萃,萬道紅霞落于山門之上,顯得宏偉壯麗,氣象萬千。


  沐子央原本以為,法華山會像瀛洲一樣金碧輝煌,卻沒想到這裡竟是沉厚內斂,古樸莊嚴,即便帶有歲月的滄桑,仍不失氣勢磅礡,巍峨大氣。


  當炎玦一飛落地面,所有的弟子早已立於兩旁,恭迎掌門大駕,而地位較尊崇的長老與尊者們,則是垂首斂眉,站在最前方。


  他們在炎玦走來時,紛紛作揖行禮。


  沐子央跟在師父後面,也逐一向他們回禮。


  法華門中人自然都曉得,掌門在瀛洲,另收有一名座下弟子。


  可因她師承兩派的關係,一直都不受待見,親眼看過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今日掌門特地帶她回來,想必是打算讓她行拜師之儀,正式進入法華門。


  只是這些平日奉清心寡欲為圭臬的修道之人,在看到沐子央的容貌后,皆不由得感到心驚。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所謂紅顏禍水,便是跟掌門的這個座下弟子一樣,即便打扮端裝,可行止間,卻是媚態橫生,引人遐思。


  然而礙於掌門剛剛回來,他們也不好當面指出不對之處。


  直到炎玦與幾位尊者閉室密談時,沐子央才被允許可以暫時離開。


  炎玦不放心她,另外安排一名年紀較長的女修跟著,負責引領她到自己的居所。


  一名尊者率先道:「掌門,雖然你遠在千里之外的瀛洲仙島,但本門事務,仍是一如往常,並未出現太大的問題。」


  炎玦頷首,略表感謝之意,「有勞諸位尊者費心。」


  玄楚尊者向前,代替其他人,問出了這個不知該如何開口的問題:「掌門此次回來,可是要替座下弟子行拜師之儀?」


  「是。」炎玦並不否認,只是當他見到眾尊者欲言又止的神情,便不禁再為她美言幾句,「沐子央成為我座下弟子已有八年,她心性純善,資質亦是聰慧過人,對本門效忠之心,更是遠勝於冥界。」


  玄楚尊者不以為然地問道:「何以見得?」


  炎玦心中不快,冷目一掃,正色道:「單看她從未稱呼過墨清宸一聲師父,便足以證明,她確實心向法華。」


  在場幾名尊者,被掌門的威壓所鎮,一時間,無人敢開口反駁他。


  掌門這麼寡言之人,為了維護那名座下弟子,竟破天荒替她說了一堆好話,可見他心意已定,恐怕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改變得了的。


  玄楚尊者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才拱手道:「既是如此,我等自然聽從掌門指示,不敢有違。」


  炎玦點頭,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便開始與眾尊者商議起,有關法華門內的重要事宜,他們一直討論到半夜才終於散去。


  沐子央原以為脫離師父掌控,能讓參觀法華山時,變得較為輕鬆有趣些。


  未曾想,被派來照顧她的師姐,為人嚴肅木訥,話沒說幾句,便立刻把她送回房裡。


  沐子央苦哈哈地被關在房內,就好像之前被禁止踏出無量宮一樣,不過是從一個牢籠,換到另外一個。


  師父從來不肯放她自由,讓師姐來,也不過是要找個人嚴加看管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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