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雲霄九天
這夜以後,南宮暮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輕浮笑鬧底下,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沐子央覺得自己跟師兄,再也沒法像以前那樣親近,那是一種,你明知他在假裝,卻無法幫助他的無奈感。
歸程時,他們四人輪流對天火珠輸入真氣,免得它們會熄滅。
東海門的玄陽真氣固然對天火珠的燃燒很有幫助,可沒想到,沐子央的真氣卻讓天火珠爆出晶燦光芒。
南宮暮嘖嘖稱奇,「師妹,你的功力竟比我還精深,師兄實在自嘆不如。」
他邊說邊對沐子央深深一揖,頗有調侃她的味道在。
芷兒笑道:「可能是師父一直幫她調理真氣的關係,師父說阿央體質虛寒,本門內力有助她抵禦冥殿的陰氣。」
南宮暮感嘆道:「我本來就覺得師父有些偏心了,他三不五十幫師妹調整體內真氣,沒想到連龍王也有分,未免太不公平了。」
沐子央苦笑,「其實不像你們說得那麼好。」
她只說了一句,便不繼續往下說。
若是小時候也就罷了,她越大,要拓展筋脈變得越困難,那種痛楚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
東方哥哥倒還體貼一些,師父就不同了,每一次她都痛到幾乎昏厥過去。
南宮暮調侃她,「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大方點,我們又不是真得在吃你的醋。」
沐子央岔開話題,「要不是冥殿是禁地,我還真想帶你們去逛逛。」
芷兒欲言又止,「那裡不是聽說有鬼嗎?」
沐子央微微一笑,「不只有鬼,還有怪,他們很可愛的,無論姐姐想玩什麼,他們都會陪你玩。」
其餘三人相視而笑,全做了鋸嘴葫蘆,可彼此心裡都有共識,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還是能免則免吧。
……
回到瀛洲后,聖尊便召他們一行人來到無量宮。
在檢視過取回的天火珠后,他不動聲色地用手一揮,珠子里,過分閃耀的光芒,隨即恢復正常。
炎玦淡淡地說道:「取回天火珠並不困難,但能集兩門之力,將交代的事情辦好,才是你們這趟出去,真正應該學習的功課。」
南宮暮低頭拱手,「是,弟子謹遵師父教誨,日後定當與各門派共同合作,守護六界安寧。」
此時,李飛揚跟芷兒終於知道,為何沒個正經樣的南宮暮,與人應對時,會那麼懂禮貌又有規矩了,原來是被他的師父磨練出來的。
相較起來,他們的師父可是親切多了,雖然該嚴厲的時候,絕不會縱容他們,但私底下為人卻很溫和,從不會扳著一張臉。
事情交代過後,炎玦讓他們退下,單獨將沐子央叫至靜醒閣內。
他讓沐子央坐在自己身前,然後舉起她一隻手,替她按脈。
沐子央看著師父,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她最怕師父查覺到有什麼不對,又要替她疏通真氣。
炎玦眉心微蹙,果然如他所猜測,這孩子體內聚積的星塵,再出去一趟后,又開始紊亂起來。
這樣的情況已經越來越頻繁,若非他與東方朔謙多年來苦心地壓制,還不知會出什麼亂子。
炎玦看向別處,語氣平和道:「阿央,你先去準備,待會兒為師要替你疏通真氣。」
沐子央僵了僵,也不敢不應好,接著走進靜醒閣后的內室,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掉,再把緊緊纏繞在胸口的束胸解開,最後換上一件較為寬鬆的白色中衣。
其實以前不用這麼麻煩,可從她十三歲開始,師姐教會她束胸以後,每當師父要幫她疏通真氣,她就得先換件透氣的衣物。
否則熱氣宣洩不出,她很有可能沒撐到結束,就已經昏厥過去。
沐子央走出來時,師父只看她一眼,便垂下眼帘,沉聲道:「坐下。」
她深吸一口氣,心想,反正是逃不過去了,乾脆豁出去,小聲地問道:「師父,阿央這次的情況很糟糕嗎?」
哀求師父,請他手下留情是不可能的,可她想有個心理準備,知道等等會有多麼痛。
炎玦恍若未聞,一語不發地盤坐在蒲團上。
沐子央很識相地坐在師父前面,背對著他,她感覺到有雙灼熱的手掌,貼近她的肩頰骨。
她閉起眼楮,繃緊神經,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肯定有一場硬仗要打。
猛然間,如流的真氣灌入沐子央的體內,她咬緊嘴唇,仍是忍不住從喉間發出悶哼聲。
她痛得打起擺子,然而師父卻一點兒也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
透過輕薄的衣料,炎玦能感受到沐子央顫抖的身體,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可要疏導日益增強的星塵之力,就必須強行通過她被層層封印的筋脈,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沐子央咬緊雙唇,渾身冒著冷汗,連衣服都濕了一大半,可是她很要強,她並不因疼痛而閃躲,即便她現在猶如被巨石輾壓過去一般地難受。
直到完成後,她才敢軟倒下來,趴在地板,微微地喘氣。
沐子央的皮膚,已經蒼白到幾乎沒有半點血色。
每每見她如此,炎玦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干擾萬物自然運行的法則?
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也只能選擇讓她持續承受痛苦。
「阿央,將守元丹跟凝神散服下。」炎珏道。
「是,師父。」沐子央很想照著師父的話做,可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炎玦見狀,也不多說什麼,隨手取來茶杯,將兩種丹藥一同放到她的手中。
沐子央觸碰到師父的手時,她還在發抖,連杯子都拿不好。
炎珏索性扶起她,將丹藥遞到她手中,再將杯子靠近她的唇邊。
「謝謝師父。」沐子央緩慢地吞咽幾口水。
也就這時候,炎珏似乎聞到一股混和丹藥與少女體香的味道,他立刻將她推開。
沐子央一個不穩,又倒卧在蒲團上,她四散的黑髮,泛起紅澤的頸間嫩膚,與被汗水打濕,微微顯露出來的玲瓏身段,像蠱惑人的妖女,扭動著纖細的腰肢,睜著如潭水般黝黑的雙目,意圖引人墮落……
炎珏面色嚴肅,厲聲道:「坐無坐像,成何體統!」
沐子央根本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她哪裡敢反駁師父,勉強地爬了起來,開始行氣打坐。
炎珏連也不看她,轉身離開靜醒閣。
他回到書房,站在窗邊,沉思許久。
這些年來,他對沐子央的教導,雖然大部分都是為她好,卻也有讓她委屈之處。
除了她身上的諸多秘密,讓他必須強勢地干預她的生活,因為某個極為重要的理由,他不得不將她留在墨青宸身邊。
這也使得他與她之間,原本應該單純的師徒關係,平添許多變數。
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能發現她的轉變,其他人當然也能,在事情變得更糟糕以前,他勢必得加快腳步,除掉墨青宸這個麻煩,讓他無法繼續在瀛洲立足。
……
一個多月後,沐子央又回去冥殿,燈籠鬼跟傘怪特地敢來流光池前迎接她。
傘怪咧著森然的嘴,笑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大伙兒可想你了。」
沐子央笑彎了眼睛,「是嗎?其實我也是。」
她張開懷抱,一手搭在燈籠上,一邊摟住傘怪,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倒是一向正經的燈籠鬼,燈火從原先的黃色,倏地變成詭異的深紅色。
沐子央擔憂地問道:「燈籠,你不會是要熄滅了吧?我帶你去找冥尊看看。」
燈籠鬼瞬間又變亮了起來,打哈哈說道:「怎麼可能會滅呢。」
小姐的個性天真豪爽,並不會擺出一付高高在上的樣子,可她一高興,卻渾然忘記自己已經是個半大不小的姑娘家了。
燈籠鬼心道,這種事由他來說總歸不大方便,還是交由魅姬去談比較合適。
沐子央問道:「冥尊呢?他現在人在哪裡,我要去見他。」
傘怪道:「冥尊吩咐讓小姐先回房,休息片刻后,再去水月閣見他。」
一回到醉生樓,魅姬已在那裡等著她。
沐子央神秘兮兮地從袖裡取出一樣東西,放到魅姬手裡,「我知道姐姐喜歡打扮,這次我到人界,特地幫你買了螺子黛回來。」
待在無量宮時,她多怕會讓師父發現這件事,幸好沒有,否則別說螺子黛了,她的皮肯定得被扒掉一層。
魅姬先是驚喜,后是感動得紅了眼眶,「小姐,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沐子央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姐姐疼我才是。」
魅姬點點頭,替沐子央換過一身的衣服。
為了她的身體著想,在冥殿里,她只能穿冥尊事先準備好的衣物。
沐子央沒有稍作休息,她一換好,便飛快地跑去找墨青宸。
這會兒,他才剛從床榻上起來,正在更衣,沐子央已經闖了進來。
她愣了一下,頓時傻在那裡。
說實話,墨大哥再不修邊幅的樣子,她也見過,可這樣光著膀子的情況,她還是頭一回看到。
沐子央尷尬了,她摀住眼睛,忿忿地問道:「為什麼不關門?」
墨青宸看她一眼,小姑娘怕羞,臉紅得跟顆爛熟的桃子似地,他不慌不忙地穿上衣服,慢條斯理地說道:「天氣熱,開門比較涼快。」
沐子央恨得牙癢,他堂堂一個冥尊,怎麼可能會怕熱,這分明是他的借口,「你說謊。」
墨青宸不想與她糾纏在這件事情上頭,徑自走到桌邊,淡笑道:「過來幫我梳頭。」
沐子央還有些不高興,拿起篦子梳他的頭髮時,故意用了較大的力氣。
墨青宸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兩個月未見,她好像又長高了一些。
沐子央打小就黏在墨青宸身邊,跟他一向親密,也從來不怕他。
在梳完頭后,她露出狡猾的微笑,體貼地問:「墨大哥肩膀酸不酸?」
沒等他開口,沐子央便兇狠地捶打起他的肩膀。
墨青宸手伸往後頭,按住她的手,失笑道:「別玩了,來,讓我看看經過兩個月,你的陣法有沒有退步?」
他牽起沐子央的手,走進忽然出現的黑影里。
再出來時,他們已站在流光池畔。
墨青宸輕輕一躍,帶著她,緊貼池面飛行,一直到位於池心的巨石上,才將她放了下來。
沐子央嘆一口氣,「肯定是退步了,你讓我不準跟任何人說,你教我陣法的事,我當然不敢在上層練習。」
墨青宸靜靜地凝視她半晌,忽地笑了一聲,「難得你願意乖乖地聽我的話。」
這也是沐子央唯一欺瞞師父的事,她學陣法已有很多年了,可她從不敢告訴師父。
若是讓師父知道,她學了不屬於法華門的陣法,還不曉得會怎樣罰她。
就在這時候,墨大哥撩開她的頭髮,細微的呼息,吐在她的頸間,冰冷的手更從那裡開始,順著背部往下運氣,直到她的腰際,他才會停住。
每當他這樣做,她便會渾身顫慄,不曉得是否他的體溫太低的緣故,她對這個動作,向來都有些抗拒。
墨青宸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不用緊張,現在將我上回教你的雲霄九天使出來。」
他一手扶住沐子央的肩膀,一手扶住她的腰,讓她得以在自己的輔助下,施展出整個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