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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並蒂雙生

  在他們完成取天火的任務后,當天一大早,便向月澤國國君辭行。


  太子宇文光到這時候,都還因醉酒沒有辦法醒來,可沐子央卻覺得這樣離開,反倒還自在些。


  回程時,由於攜帶天火珠的關係,他們只能放慢回去瀛洲的速度,這也是整個任務里,最為麻煩的部分。


  沐子央原本還有些不明所以,後來聽飛揚師兄說,一顆天火珠能燒毀像瀛洲那樣大面積的地方,她就不敢掉以輕心了。


  他們白日緩慢地御劍而飛,到了夜晚,就扮成一般平民老百姓在客棧投宿。


  估計至少得比原先多三倍的時間,才能趕回瀛洲。


  起先一切都很順利,有兩門大弟子壓陣,按理說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才是。


  可他們下榻的城鎮,顯然有些不平靜,以至於連向來喜歡說些玩笑話的南宮暮,從進到客棧后,臉色便一直不太好看。


  詢問過小二之後才知道,除卻連年戰亂不斷,民不聊生之外,再加之妖物橫行,夜裡家家戶戶都是大門緊閉。


  掌柜很早就吩咐小二將大門關上,壓根也不敢做晚間的生意。


  外頭空蕩蕩的大街,蒙上一層厚厚的濃霧,讓人很是不安,可怕的不是有什麼動靜,而是一個諾大的城鎮竟安靜得連一點蟲鳴聲、狗吠聲和人聲都沒有。


  李飛揚神色肅穆道:「外面妖氣瀰漫,恐有變數。」


  芷兒點點頭,「不如我們輪流守夜吧,這樣若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能夠早一步有所防備。」


  沐子央自然是同意的,「好,那由誰先開始?」


  然而,南宮暮倒是不像往日一樣隨便,他指定道:「就由兩位師妹先開始,李飛揚排中間,我當最後一個。」


  語畢,他便徑自回去自己房中,這難得嚴肅的模樣,讓其餘三人都感到不解。


  但他們沒有深思,畢竟今晚的情況確實有些緊張。


  子時過後,沐子央與芷兒交班,客棧外頭還算是平靜,沒出什麼大亂子。


  可當沐子央躺在床上,窗外忽然傳來極細微的聲響,她靜悄悄地走至窗邊,閉眼使出觀微術,便發現有道青綠色的影子,在屋頂上快速地飛跳躍著。


  沐子央不動聲色地走出房門外,對還在守夜的芷兒,小聲道:「姐姐,你去通知飛揚師兄,請他務必守護好天火珠,我去叫南宮師兄起來,再一同去查探是何人在外頭如此鬼祟。」


  芷兒面色凝重,「萬事小心!」


  沐子央點頭,速速趕至南宮師兄的房間,可她敲門后,等了許久,卻是無人回應。


  正在她思考是否該破門而入時,卻又見到有道白色身影一閃而過,她立即跟了上去。


  那人在客棧附近的一處空地停下,她躲在一株老樹後頭,像是在暗中偷看些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沐子央亦在她身後的暗處躲著,暗忖這人周身妖氣濃厚,必定不是容易應付的角色。


  可當她追隨那妖精的目光,看向空地時,卻大吃了一驚。


  那裡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不是別人,便是她的師兄南宮暮,他昂然立在草地上,一發不語地看著眼前身穿青衣的少女。


  他的神情,既高傲又冷淡,若非沐子央深知他平時的為人,她都以為是師父站在那裡了。


  「道長,許久未見,你可還安好?」青衣女子吐出的聲音凄怨,彷佛隱含著極大的委屈。


  「你不該來這裡。」南宮暮神色凜然道。


  青衣女子咬緊嘴唇,停頓半晌,才道:「我不來,難道道長便會來找我了嗎?道長是否忘了那些年,我們在一起的日子?」


  只見南宮暮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已經都忘了。」


  聽他這麼一說,沐子央前方的白衣女子,忽然一震,而這樣輕微的動作,卻也無意間讓空地上的兩人發現她。


  南宮暮喝道:「誰在那裡?」


  白衣女子不敢再躲藏,飄然地便從樹后飛至兩人眼前。


  青衣女子看她一眼,苦澀地說道:「白蕊,你也來了。」


  白蕊卻是對著南宮暮頷首道:「道長,我們兩姐妹此次前來找你,的確太過魯莽,但請念在往日恩情上,不要拒我們於千里之外。」


  南宮暮沉聲道:「你們二人空負百年修行,當初我便不該一念之仁,伸出援手。這樣執妄過深,你們如何潛心修練?」


  白蕊靜默片刻,輕聲道:「我們只願像當初一樣,在道長的窗外,永生永世做一顆並蒂雙生的杏樹,至於其他,道長又何須費心替我們安排?」


  那一年,南宮暮飛升渡劫,未曾想天雷因他而來,卻劈毀他屋前的杏樹。


  經他救治后,焦毀的枯木竟開出了兩朵杏花,經久不凋。


  偶爾他的屋前,會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他才知道那兩朵杏花,已經修成人形,時不時倚在窗外,悄悄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萬幸的是,師父發現后,並未痛下殺手,只著令他將杏樹移出瀛洲。


  偏偏她們這對姐妹花,但凡他有機會來到人界,必會排除萬難,不遠千里來見他一面。


  南宮暮沒法狠下心,拒絕她們的糾纏,因為他心裡明白,這不只是她們的執念,也是他自己的。


  沉默半晌,南宮暮仰天閉緊雙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才看向她們,淡聲道:「我與你們之間的塵緣已斷,往日種種我亦不放在心上,你們好自為之,不要再來找我,若是執意如此,莫怪我不留情面。」


  他又喃喃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青蕊兩行清淚,從臉頰邊滑落;白蕊則是默默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們,低下頭,淚珠悄然無聲地掉在地上。


  她們豈不知,道長是何等仙資卓絕,清心寡欲之人,全是她們看不開,強求無法達成的願望。


  若當日天雷將她們燒得一乾二凈,該有多好,便不會有如今的牽扯與遺憾。


  青蕊往前一站,似是仍不肯放棄,她哀求道:「讓我們留在道長身邊吧,我發誓,終此一生,都不再化為人形,只是當一朵杏花,永遠守在……」


  「住口!」南宮暮沒等她說完,雙掌貼合,猛然一旋,念出口訣,「御劍成盾!」


  霎時間,他的身旁圍繞著一圈銀白色的劍影,氣勢震撼,逼得兩姐妹不得不往後倒退好幾步。


  南宮暮繼續喊道:「萬劍歸心!」


  他揚手一指,劍盾立刻合而為一,直直朝著青蕊刺來。


  白蕊見狀,身形一閃,便擋在青蕊前面。


  她抱著青蕊背對著南宮暮,凄然地想,道長竟絕情至此,心裡早已有犧牲的準備。


  未曾想,劍身在離她一吋之處停下,劍氣噴涌,迫使她的髮絲隨氣流散開。


  「你們走吧,我不殺你們,從今以後,我們相忘於江湖,再不相見。」南宮暮話音一落,便收了劍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青蕊看著他決然的背影,憶起往日,心中有無限酸楚,她對白蕊道:「都說妖無情,其實人更無情。」


  白蕊搖搖頭,「他是修道之人,修得又是去念斷情的法門,本該是世間最無情之人,這一切都是你我自找的,又與人何怨?道長沒有錯,錯的其實是我們。」


  兩人說完,便化作青白相間的影子,瞬間消失於夜空。


  沐子央目睹整件事,腦子裡亂成一鍋粥,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那個平時總嘻皮笑臉的師兄,竟然也藏有這麼驚人的秘密。


  她心道:「若是被師父知道了,不扒了他一層皮才怪。」


  不對,師父老早就知道了,可他卻放過青蕊跟白蕊。


  沐子央覺得很不思議,以師父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猜想,興許是師父特別看重南宮師兄的緣故。


  假使是她的話……


  沐子央打了一個寒顫,她想都不敢想,師父會如何懲罰自己。


  更何況,青蕊跟白蕊可是有兩個啊,師兄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平常人一個都應付不過來了,還同時來了一雙。


  保不定師兄渡劫,不是要讓劫雷劈得外焦里嫩,而是要遇見這對杏花姐妹。


  嘖嘖,她怎麼有些幸災樂禍呢?

  大概是她自個兒身為女子的關係,對那種三心二意的男人,內心總有些排斥。


  對還沒開竅的沐子央來說,那些情情愛愛的事,畢竟還太過遙遠。


  她不能理解青蕊白蕊何以有這麼大的執念,苦追師兄不放手,更不能理解師兄南宮暮,為何能同時招惹她們兩隻妖精。


  現在她們肯聽師兄的話,乖乖地離開最好,要不被師父知道,怕是都沒命可以活了。


  師兄做的決定,完全是正確的,但他剛才離去的時候,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

  沐子央是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客棧中,只見除了她以外,其餘的三人都已經在她的房中。


  芷兒迎向前來,「阿央,你說要跟南宮師兄去查探,偏偏師兄獨自一人回來了,害我好擔心你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沒事。」沐子央搖搖頭,可卻有些心虛地看了南宮師兄一眼。


  只見他也是略有深意地看著沐子央,像是已經明白,她剛剛去了哪裡。


  南宮暮道:「你們都去休息吧,天快亮了,接下來由我來守著天火珠。」


  待芷兒與李飛揚離開,他再度回到沐子央的房裡。


  猶豫片刻后,他才輕聲道:「那不過是一樁舊事,我曾經救了一棵遭劫雷劈中的杏樹,沒想到後來會惹出這麼多的麻煩。」


  沐子央道:「放心,師兄,我不會跟師父說的。」她頓了頓,「師兄剛剛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點。」


  她不覺得師兄拒絕她們有什麼不對,但使出劍陣確實有些過分,像那樣的小妖,隨便一砍,輕則被打回原形,再無法化為人身;重則魂飛魄散都是有可能的事。


  南宮暮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這麼做,她們是不會走的。」


  沐子央凝視他片刻,喃喃道:「以前不覺得,今日我才發現,師兄跟師父真是越來越像了。」


  「是嗎?」南宮暮垂下眼眸,扯起嘴角說道,「能聽到師妹這麼誇我,我死也無憾了。」


  沐子央看著師兄離去的背影,也終於有些懂了,為何師兄每每笑得很開心的時候,眼底總有一抹不欲人知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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