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腳下有些站不穩,緋色的身子搖搖欲晃地後退了幾步,扶住身後的桌子這才勉強站穩:「她不會有事的。」好看邪魅的鳳眸中,此刻早已迷濛一片。
他的丫頭……絕對不會有事的……
儘管心中如此告訴自己,可為何還是覺得天都塌下來了,覺得這個世界突然變得灰濛濛的所有色彩都消失了……
這種感覺……該死的不好。
「對……她不會有事的。」公儀瑾瑜抬起頭,定定的看著緋色:「她絕對不能有事。」泛紅的眼眶中那深痛又不敢承認的情緒讓人心疼至極。
「加派人手尋找。」緋色啞聲道:「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將她找到。」他緋色魅罌如此深愛的人……即便是上天入地,也不能將他拋棄了!這就是她偷了他的心的代價……
「是。」公儀瑾瑜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緋色閉上雙眼,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努力平復心中的恐懼……他不能倒下……
半晌,緋色睜開眼,起身向後院而去。
墨容和傾闋還不知此事……同為她的夫君,他們有權利知曉。
……
山洞內。
伴隨著柴火燃盡,火堆的勢頭越來越小,散發出的熱度慢慢變弱,有些抵擋不住陰冷的寒意。
白鳳歌雙手抱臂,輕輕摩挲,藉此趕走寒意的侵襲。
「咳咳……」龍塬右手握成拳頭,掩唇輕咳,俊臉慘白得嚇人。
他本就傷重,再加上寒意侵襲,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喂,你不會快死了吧?」白鳳歌嫌惡地看向龍塬,一副要死也別死在這裡污染環境的嘴臉。
「呵,若是這麼容易死,那我早就不知死了千百回了。」龍塬嗓音有些沙啞。
他死了,她會開心吧……可是,他卻不想讓她如願。
「呿。」白鳳歌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帝閣下能受過多少苦?你這麼說是在挑釁我的智商么?」說的好似他經常在生死邊緣徘徊一般。
「呵呵……」龍塬苦笑,垂下眼眸,緩緩道:「是啊……所有人看見的都是我錦衣玉食風光華美的一面呢。」
「……」白鳳歌挑挑眉,轉眼不再看他。
不相干的人,她懶得說話,更懶得聽那些光鮮背後的艱苦。
皇帝不容易當,她知道這個理,所以自然不認為龍塬當真如同表面那般華麗光鮮。
「知道么?其實我很怕女人……」雖然白鳳歌不理會龍塬,但龍塬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自顧自地開始說,絲毫不在意人家到底聽不聽理不理:
「在我看來,女人都是很可怕的……看似柔弱嬌美,可嬌麗的外表下隱藏的心卻可怕得緊。皇祖母為了奪江山,將我和鈺從小就軟禁在冷宮內,那時候太監和宮娥都可以隨意欺凌我們……在別地兒受了氣,然後便會想方設法地在我和鈺身上撒,不給我們飯吃或是將床榻用水浸濕,所以我們經常都只能在地上用雜草鋪著就寢……」
兩個年幼的孩童經常坐在牆角的草堆上凍得瑟瑟發抖難以入睡……唯一的溫暖便來自彼此的體溫……可能也正是因為從小便一起經歷了重重困苦建立起了最真摯的感情,所以他同鈺才不會像史書上記載的那些皇家兄弟那般為了權力而手足相殘。
有了皇祖母的範例,他便知曉了女人是可怕的……知道後來,白鳳歌的出現,讓他對這個認知更加堅信不移。
「……」白鳳歌瞥向龍塬。
唔,龍氏兩兄弟年幼之時被囚禁冷宮的事情她略有耳聞。
「白鳳歌。」察覺到白鳳歌的視線,龍塬關掉自己的話匣子,喚道。
「?」白鳳歌挑眉。
幹嘛?
「看看鈺吧。」認真地看著白鳳歌,龍塬一字一句道:「給他一絲目光,拜託。」
「……」白鳳歌一愣,她根本沒想到龍塬會說這個。
「只要你給他一絲注視,他都會高興許久了……所以,我請求你看看他。」他忘不了鈺看修羅王他們的那種艷羨的眼神……每每響起鈺那種眼神,他的心便酸痛不已。
「呵,你不用這樣來試探我,我既然答應了你不會再同龍鈺有任何牽連便會遵守約定。」白鳳歌笑了笑,垂眸道。
龍鈺……斷得乾乾淨淨才是對他最好的吧……
天下女人多的是,她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麼多優秀男兒的無悔愛戀?
「……是我錯了。」龍塬沉默半晌,緩緩道:「我以為是為他好,可卻害了他……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還是那個只會哭著喚『哥哥我怕』的小孩痛,可是我錯了,那個只會哭的孩童已經長大了,他的人生他自己會決定,我不該插手……」
「呵。」白鳳歌輕笑一聲。第一次,她對龍塬如此真心的笑:「你倒是一個好哥哥。」他身上,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若是這話換做以往,我聽了定然會歡心……可現在,聽著怎的覺著是你在挖苦我?」龍塬苦澀道。
好哥哥?
將鈺害成這般模樣,他哪點能算上是好哥哥?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白鳳歌聳聳肩。
挖苦他?
當她閑得慌呢?
唔,雖然現在的確真的貌似好像似乎是有點閑得慌,但她卻懶得干那勞心費力的挖苦之事好不?
挖苦人不用動嘴不用花力氣?別忘了她可是懶人一枚。
「那這麼說,你還真覺得我是一個好哥哥?」
「……」白了龍塬一眼,白鳳歌懶得說話。
「既然如此,便看在我是一個好哥哥的份上讓鈺呆在你身邊吧。」雖然鈺沒有說,但他卻明白,鈺有多想留在她身邊。
「我為什麼?」白鳳歌拿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著龍塬。
「你不是應該憐憫我這顆好哥哥的心么?」
「呿。」白鳳歌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為何要憐憫你愛弟心切?」或許換個好人,還會為他那顆護弟心切的心所感動,但是她……她是好人么?
她啊,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你不是善人,這一點我很清楚。」龍塬垂下眼眸:「但是,你卻是一個重情重義之人。」那日在崖上,她對乞顏渤爾說的話,現在彷彿還回蕩在他耳邊。
能為了心中所愛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加上她為白興天所做的一切……足以說明她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
「你太抬舉我了。」白鳳歌閉上眼假寐。
龍鈺,是個麻煩。
「鈺對你如何你應當清楚。」龍塬抬眸看著白鳳歌:「算計令尊容不下白家的只是我一人罷了,一切都和鈺沒有絲毫關係……他對你情深意重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真的能夠問心無愧地無視他么?」
「……」聞言,白鳳歌長卷的睫毛輕顫了兩下,但卻始終沒有睜眼。
「……」見白鳳歌一心一意裝睡,龍塬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不經意間看到越來越弱的火堆,龍塬下意識地起身,將外衫脫下搭在白鳳歌身上。
白鳳歌身子一僵,黛眉微蹙,緩緩睜開眼:「你無需如此,龍鈺的事我無能為力。」言下之意:你現在再怎麼討好我,我也不會收了龍鈺的。
「此舉並無其他深意,只不過是出於男人的擔當而已。如若讓你這個弱女子凍了,豈不是我太沒用?」
「你不是說我算不上弱女子么?」白鳳歌將身上的外衫褪下,扔回給龍塬:「再說,你這樣的態度我會懷疑你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有力氣擔心她倒還不如擔心擔心他自己。
畢竟,她沒受內傷。
「……」龍塬接下外衫,拿在手中看了一會兒:「你當真那般厭惡我?即便現在我們兩人同病相憐也要這般堅決地同我劃清界限?」
即使現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只有他們兩人,她也不願與他為伴么?
「算不上同病相憐,只不過是一同遭難而已。」白鳳歌淡淡地道:「等出去了,我們還是敵人不是么?既然敵人的立場無法改變,那又何須變成同伴呢?」
敵人……
「咳咳……」龍塬一口氣堵在喉間,輕輕咳嗽了兩聲:「敵人便敵人罷。」為何,他心中會有不想出去的想法?
次日。
白鳳歌一大早便出了山洞,全力尋找出路。
從一大早尋到正午時分,卻毫無所獲。
捂著餓的癟癟的肚子,白鳳歌靠在一棵樹榦上:「到底是什麼破地方!」又累又餓不說,最不能忍受的是根本出不去,他們會擔心啊!
他們現在怕是已經亂翻天了吧,那該有多焦急多痛苦?
閉上眼,白鳳歌平復了心神。
她現在不能亂……不然的話,就更難找到出路了。
帶著滿身的疲憊,白鳳歌有些落寞地回到山洞之中。
「回來了?」龍塬背對著白鳳歌,在火堆前翻烤著野兔,濃郁的肉香味瀰漫在山洞之中,勾得人口水直流。
「你去哪兒弄來的?」白鳳歌直直地盯著被龍塬烤成了金黃色的兔子,吞了吞口水。
她餓啊!
「呵呵……」見到她如此饞相,龍塬心情豁然開朗地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山洞一角:「那裡有野果子,先吃一點,這裡等一下就可以了。」
「……」白鳳歌眨巴眨巴大眼,但卻什麼也沒說,走到龍塬所指的方向,找到了放在一片碩大的樹葉上的紅彤彤的野果,十分不客氣地挑出一顆放入口中。
酸甜適中,而且有一股特別的清香:「唔,這挺好吃的。」對於吃的,她從來都是不吝誇讚的,更何況是現在這種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