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說起秦岳, 在這蘇子市大小也算個人物。
早年他爺爺白手起家創下老大一片家業, 不過到了他爸爸這輩兒就給敗得差不多了,秦岳童年還能算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可等他爺爺這根頂樑柱一死, 整個秦家基本上就垮了。
秦岳的爸爸真算不得什麼好鳥,沒繼承到老爺子的一分本事,反而吃喝嫖賭無師自通, 樣樣精通!
秦岳年輕時候受父親的影響頗深,遊手好閒, 不務正業, 也招惹了不少桃花債, 還跟家裡幾個叔伯兄弟鬧得很不痛快, 後來不知怎麼的幡然悔悟, 突然就開始奮進了。
不過到底底子差了些, 折騰了幾年都不見起色, 後來秦岳就走了捷徑:娶了本地物流大亨馮家的女兒馮珍, 順理成章得了一大筆資金注入,秦家自此起死回生。
可靠著女人發財,不管在什麼朝代什麼地方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再加上秦岳這個人的風評也不好,聽說兩家聯姻之後也著實在背地裡對競爭對手下了幾回黑手, 雖然一直沒有切實的證據, 但明眼人都知道跟他脫不了關係, 所以議論一直沒停。
然而這個世道就是這樣, 笑貧不笑娼,老實本分的受窮受累,陰險狡詐的發財富貴,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卻去哪說理去?
秦岳大本事沒有,正心眼不多,可為人處事真的挺圓滑。
短短几年下來,他就把蘇子市相關部門機構的人員打點的差不多,企業發展越發一日千里,多少人在背地恨的牙痒痒都無濟於事。
今天是秦家企業的五十周年年慶,秦岳本就是個張揚的人,趁著這個機會,自然要好好熱鬧一番。
一大清早就先放了88響的禮炮,大半條街都擺滿了恭賀的花籃,往來賓客們的車子都塞滿了停車場,還有直接通過直升機降落在樓上的,真是能叫人看花了眼。
來的人非富即貴,裝扮考究,隨便點什麼東西就值不少錢,旁邊還有幾家媒體跟蹤攝影,這次的年慶絕對算得上蘇子市一次盛會。
顧陌城和井溶是卡著點來的,不早也不晚,坐的車在一眾炫富成風,生怕丟了面子的富豪名流中也就變得不那麼起眼了。
他們兩個又是生面孔,還這麼年輕,下車之後眾人先是一愣,然後就不約而同地開始想,這是國內哪家公司出的新人,以前怎麼沒見過?
瞧著男的俊女的美,那小身條真是帶勁,難得看著還有股倔勁兒,跟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一點不一樣,回頭辦起來一定夠味兒!
要不怎麼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秦岳自己就不算什麼好東西,吸引來的自然也少不了人渣,這會兒是兄妹兩個還沒進門的就被好多雙眼睛盯上了。
秦岳一直都叫人注意著他們,剛才人一出現就得到信兒了,連忙跟正在說話的幾個老友道了失陪,隨手整了整衣服,轉身就要往外走。
「哎呀等等,」一個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他,指頭上幾個老大的寶石戒指跟他結結實實糊了頭油的腦袋一樣,在燈下閃閃發亮,「來的是何方貴客啊?值得你秦總這麼大費周章的。」
旁邊兩個人也跟著起鬨,又有人張口就講葷段子,「別是什麼金屋藏嬌吧?回頭咱們嫂夫人發起威來可不是好吃的。」
「就是,今兒可不同往日,嫂夫人肯定也得到場,秦老闆怎麼著也得憋著點兒!」
一群人越說越起勁,笑聲中都透出令人作嘔的猥瑣,然後秦岳的臉色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馮珍沒出嫁那會兒就是千金小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嫁了人之後,丈夫家的企業又是因為她娘家的幫助重新回春,自然更沒人敢說什麼,她也就越來越說一不二了。所以別看秦岳這個人骨子裡花花,但更愛錢財利祿,還真是挺怕馮珍的。
但大華國大男子主義的優秀傳統源遠流長曆久彌新,就算在家裡面慫成一隻鱉,也沒人願意在外面認。
更何況這幾年秦岳重新起來了,脾氣難免有點見長,聽了這話臉就微微拉下來,「今兒是我家的好日子,都把花花腸子收一收,惹出什麼事兒來別怪我不念平常的情分!」
見他真有點惱了,那幾個人也有些尷尬,一個兩個的打哈哈。
抓著他的人也順勢放手,故作大度的笑道:「瞧瞧,秦老闆如今也是家大業大脾氣大,經不得咱們這些老朋友的玩笑了。」
秦岳冷哼一聲,不再多言,大步流星就往外去。
殊不知這幾個剛才還在陪笑臉的人,卻在他轉過身去的瞬間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嘲諷的笑容。
什麼玩意兒,不過一個挖老婆本兒吃白飯的,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了!
這麼一耽擱,秦岳就沒迎到人,找到那師兄妹兩個的時候發現人家已經開始喝飲料了。
他頓時又在心裡暗罵了那幾個豬隊友一番,然後拿了一杯酒,笑著走過去賠禮,「真是對不住,我本來是出去迎兩位的,哪成想二位腿腳倒快,這不就走岔了嗎?到底是我的不是,我先自罰三杯!」
華國酒桌文化尤其盛行,愛喝的自然要喝,不愛喝的往往也給人強按著灌下去,反正最後都東倒西歪醉眼惺忪,沒個人樣,顧陌城對此深惡痛絕。
眼見著秦岳自顧自喝的歡,顧陌城就擰了眉頭,覺得這人真挺自我。
他們什麼都沒說呢,秦岳就這麼當著眾人的面給自己灌酒,叫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
難不成也想讓師兄喝?絕對不能夠!只要有自己一天在,誰也別想灌他酒!
井溶今天有點反常,對秦岳堪稱和顏悅色,好像之前一而再再而三不見的不是他一樣。
「秦老闆何必客氣,今兒您是東道主,想來也忙得很,就不必格外招呼我們了。」
秦岳顯然也被他的和煦嚇了一跳,覺得過去大半個月被拒絕的經歷如在夢中。
早知道這麼給面子,我何苦要灌自己?就算喝不醉不也撐得慌嗎?!
打鐵要趁熱,見這會兒井溶的心情似乎不錯,秦岳也顧不得許多,接著轉頭放酒杯的機會偷偷打了個嗝,這才覺得胃裡舒服了些,然後又陪著笑臉說:
「我知道在這說這些話可能不大合適,但可憐天下父母心,我和他媽就這麼兩個孽障,好歹都得挨著。前些日子有眼無珠衝撞了二位,我這心裡真是過意不去,今兒就算當面給您賠罪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可千萬別跟他們這些混賬計較。」
說完,又是三杯。
顧陌城看著都替他脹得慌,而且因為秦岳的到來,已經有許多人注意到了這邊,並對他們的身份議論紛紛。
秦岳也算蘇子市名牌上的人物,平時一雙眼睛恨不得長到頭頂上去,聽不得一句不中聽的話,能叫他這樣近乎低聲下氣親自接待的,又是這個年紀……會是上面的□□嗎?
井溶又跟秦岳寒暄幾句,雖然沒說要直接原諒他的那對兒女,但這個巨大的態度轉變已經讓秦岳看到了希望,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做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他付出了,眼下對方也回應了,不就是在暗示自己進一步嗎?
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岳一直就對自己的現實生活非常不滿,自己的堂兄弟姐妹一直不安分,妄圖瓜分自己的權利和利益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則是馮珍的存在。
確實,當初他們剛結婚的時候,他確實對馮珍很感激,感謝她不計回報的幫助自己。
但隨著時間的漸漸流逝,秦岳覺得自己這些年幾乎對她惟命是從,對馮家也唯命是從,也算對得起他們了!
他一直都知道外面有人說他是吃軟飯的,但那個時候沒辦法,他必須得這麼做,只能忍耐。
然而忍的了一時,終究忍不了一世,秦岳這幾年對馮珍越來越不耐煩,時常處在崩潰邊緣。
當初也不是自己強迫他們幫自己的,既然是自願,又為什麼一定要求回報呢?而且他自認為這些年對馮家的回報也算不少了,但馮家完全是貪心不足。
馮家那對老貨不僅妄圖控制自己,控制他的一雙兒女,這幾年竟想要控制他爺爺創下的家業!
想他秦岳堂堂七尺男兒,站起來老高,躺下來老長,怎麼能任憑一個娘們兒擺布?
這絕對不能忍!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想象雖然豐滿,現實卻又極其骨感,秦岳根本沒有那個單打獨鬥的本事。
論能力,他不過中人之資,有秦家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豐厚底子,再加馮家不遺餘力的扶持才發展到這個地步,單幹?做夢去吧!
論財力?或許倒退三十年,秦家還算蘇子市響噹噹的名號,可無奈老爺子會幹不會生,幾個兒子一群孫子就沒個中用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創業容易守業難。
秦岳接手的時候,秦家已經敗的差不多了,一年到頭甭說盈利,光為了支撐住那個空殼子就差點賠掉褲子。要不是有馮家人死命往裡填窟窿,這會兒早申請破產不知多少年了。
秦岳雖然好面子,可多少也有點自知之明,既然明面上走不通,那就只好弄點兒別的門道了。
早就聽說華國有個年輕的風水大師橫空出世,年紀不大,本事不小,出山以來從無敗績,服務的也都是一頂一的大客戶。
聽的次數多了,秦岳不免也動了心思。
都說三分長相,七分打扮,由此可見後天努力的重要性!
只是聽說那位大師十分任性,派頭十足,輕易不大愛挪地方,更不愛見人,所以秦岳一直都沒聯繫上。
結果上個月他剛聽到風聲,說那位大師帶著一個同樣身懷絕技的師妹南下了,這豈不是天助我也?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不等秦老闆定好計劃,想好怎麼跟對方接觸,自家兒子女兒竟然就已經跑去把人給招惹了?!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險些氣的心臟病發作,沒奈何,也只好硬著頭皮用這個當借口努力上前接觸……
雖然才是第一次見面,但考慮到前面幾天的經歷和結果,秦岳深深地認同了大家對這位井大師情緒反覆無常的評價。
還是小心點好,不要得意忘形。
眼見著秦岳這老不休竟像是腳底生根一樣站在這裡不走了,拐彎抹角的問著各種問題,而自家師兄竟然也一直都很平靜,沒有一點不耐煩,顧陌城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好在這裡問,心中不禁苦悶異常。
她實在懶得看秦岳這副嘴臉,自己去夾了一大塊草莓蛋糕一勺一勺的挖著吃,然後兩隻眼睛本能的在大堂中打轉,琢磨著是不是能在這兒接幾單生意?
結果這一看了不得,她竟然看見了一個熟人!
宛然!
並且宛然也看見了她。
大喜大悲不外如是!
宛然現在的心情簡直複雜的一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句話來,真是非常能夠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鄉遇故知,債主!
宛然當然不會是那種賴賬不給錢的顧客,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顧陌城又確實是她的債主……
正胡思亂想間,顧陌城已經兩眼發亮,笑眯眯的走了過來,手中還端著一塊香噴噴的草莓蛋糕。
宛然先在心中暗自感慨一句,有日子不見,這位小大師又長開一點,似乎更漂亮了。
不過下一秒,她就被那草莓蛋糕抓去了全部注意力。
媽的!
宛然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無聲的爆了粗口,她只是忍不住在心中發出一陣陣悲鳴:
日了日了!她都記不清自己上次吃甜點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可能是上輩子?
蛋糕挺大一塊,中間的奶油層里橫七豎八的塞了好多切成兩半的,頂層還整整齊齊地碼了一圈完整的鮮紅果子,一個賽一個的水靈新鮮。
隔得這麼近,宛然幾乎都能聞到蛋糕所散發出來的清香和特有的甜美。
要命了!
她忍不住偷偷吞了吞口水,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只吃了半個蘋果、一根胡蘿蔔加半個捲心菜的胃部開始瘋狂抗議。
真的好想吃甜食,真的好想吃糖,真的好想喝碳酸飲料,真的好想吃肉……
被迫禁食的痛苦是言語難以描述的,宛然突然就覺得有點委屈!
憑什麼呀?憑什麼自己每次見他都在大吃大喝,而且專挑這種高熱量的下手,可她的皮膚總是這麼水潤盈透又白又細,還不發胖?!
真是老天不公!
顧陌城不會讀心術,自然不知道宛然此刻心中的抓狂,她只是眼神古怪的打量對方几眼,又滿足的吃了一大口蛋糕,充分回味了草莓的鮮甜之後,這才語氣複雜的問道:「你不是演員嗎?為什麼我兩次見你都是在別人家的聚會上?」
宛然:「……」
這個問題扎心了!
這不明擺著是在諷刺她不務正業嗎?
她……她還真心虛!
因為相比起其他演員,宛然出席各種場合的頻率早就是出了名的高,網上沒少有人抓住這一點黑她,但當面鑼對面鼓的這麼大咧咧指出來,顧陌城還是頭一個。
沒辦法,她沒有演技,除了趁著年輕瘋狂接戲瘋狂接廣告摟錢之外,就只能通過不斷擴展人脈來給自己找靠山了。
但這種事情大家都門兒清,裝作不知道唄,哪有當著面揭老底的?!
可對著她,宛然還真不敢相對別人那樣似的甩臉子使性子。
如今自己非但沒有掉下當紅一線小花,反而憑著越來越好的皮相越發穩固了地位,幾乎全是憑藉顧陌城的幾副葯!
現在社會壓力大,人們很少再有耐心和時間去深層挖掘偶像的本質,基本上都已經淪落為顏狗:
我們就是看臉,誰長的好看我們就粉誰,就是這麼簡單粗暴,不服憋著!
而宛然恰恰就是除了一張臉,沒有任何可取之處的演員中的傑出代表!
她微微漲紅了臉,小聲道:「我有什麼辦法,這是應酬。」
似乎是怕顧陌城不相信,一怒之下停了葯,宛然又隱晦的指了指一個正在跟人說笑的中年謝頂男人,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厭惡,說:「看見他了嗎?我今兒來就是找他拉贊助了!」
顧陌城順著看過去,第一反應就是誰家的燈泡掉地下了,咋這麼亮?
就那腦袋已經不僅僅是地方支持中央能形容得了的了,關鍵是地方力量……它也不夠啊!
就好比是一個光滑鋥亮的滷蛋,只有在靠近後腦勺和耳朵的位置有一圈毛茸茸的毛髮,腦袋的主人顯然對它們萬般呵護,打理的油光錚亮,都一根兩根不屈不撓的向外支楞著。
然而這種處理方法無疑,讓其他光溜溜的頭皮更加顯眼了……
再往下,就如同兩根牙籤插著一個更大的滷蛋……
都這樣了,顧陌城還能說什麼?
她用力抽了一口涼氣,再看向宛然的目光中就帶上了同情。
「你們這職業也挺不容易的。」
雖然是態度轉變了,可宛然這心裡咋就這麼不是滋味?!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卻又忽然喪氣,覺得自己跟這人眼前強裝也沒什麼用,乾脆很有點自暴自棄的說:「那有什麼法子,混口飯吃唄!我要錢,他要臉,各取所需,圈裡大部分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像他們這些草根階層,想往上爬實在太不容易了!一點一滴的資源都有可能讓大家搶破頭。
圈子統共就這麼大,資源總共就那麼點兒,有你沒我有我沒他,就是這麼殘酷。
同一個資源,你想要,別人也想要,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看誰給出的「價格」更能打動金主爸爸!
這裡的價格自然不僅僅是錢那麼簡單。
顧陌城聽後半晌無語,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就變了。
她幾乎是扭曲這一張臉,問:「所有人都是這樣?」
宛然愣了下,沒想到她還會繼續這個問題,想了下才挺認真的說:「也不全是,分幾大類吧!出身好的自帶資源,人家咬著金湯匙出生,羨慕不來。天生戲骨才華橫溢的,稍微給個機會就能一飛衝天,一般人想壓也壓不住,更多的時候是想潛規則,也給不出相應的條件,索性不丟這個人。這兩種人一般不太可能玩花兒,不過是偶爾應酬一兩回,也就是吃吃飯,聊聊天。」
顧陌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像是開竅了一樣看向宛然,「所以你是那種既沒背景也沒演技的?」
宛然:「……」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啦?!
氣氛難免有些尷尬,一時間誰也沒再主動開口。
過了會兒,顧陌城卻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問道:「那,那崇義算哪種?他潛規則嗎?」
宛然刷的瞪圓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的望向她,脫口而出:「你瘋啦,誰敢潛規則他呀?就算真有也是他潛規則別人!」
顧陌城本能的鬆了口氣,卻還是追問道:「你跟他很熟嗎?怎麼說的這麼肯定?你們圈子那麼亂,不都是說一套做一套嗎?你怎麼知道他沒被潛規則?」
短短几句話,宛然就覺得胸口又中了無數槍。可又因為都是大實話,因此還真就沒法反駁!
不過對崇義,她還真就知道!
總算在顧陌城跟前找到了一點莫名其妙的主場優勢,宛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點兒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動!
「你說我可以,但不能這麼說我的偶像啊!」她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說:「不是都說藝人也分幾大類嗎?崇義當年一炮而紅,短短几天就紅遍大江南北,多少合約爭著搶著往他手上送,用得著靠潛規則上位嗎?而且他也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特別守得住。後來他激流勇退,進修之後實現了轉型,地位就更加高不可攀了,根本用不著那玩意!當然也不是沒人動過心思,可回過神來,這人已經走的太遠,站的太高,一般人還真的玩兒不起等價交換,丟不起那人!漸漸的,乾脆也就沒人敢提了。」
這也就間接的說明了一個老生常談的道理:
很多時候不是職業選擇你,而是你選擇職業,哪怕它看上去再不起眼,只要真能做到頂尖位置,也就沒人敢輕視你。
顧陌城點了點頭,表情複雜,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可這回卻輪到宛然不依不饒了。
她很是焦急的追問道:「你怎麼突然問起崇老師啊?是不是有誰跟你說他壞話了?還是網上那些八卦?我告訴你啊,那個可千萬不能信,都是些紅眼病的人胡說八道的,沒有一句實話!」
「你這麼著急幹什麼?他又不是你爹。」顧陌城本能的回了一句。
宛然一噎,氣急敗壞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倒是想啊!可惜人家不稀罕!」
不要說給他當兒子,當女兒的了,就是當孫子,也有成千上萬的人爭著搶著去,可人家稀罕你這孫子嗎?
似乎是被觸動了心事,宛然臉上流露出一點罕見的脆弱和嚮往,喃喃道:「我要真能有這麼個爸爸,那可真是積了八輩子的福。你想啊,他人長得又好看,又有本事作風又正派,當他的閨女簡直少奮鬥一百年!」
看她這樣痴迷,顧陌城心裡不禁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疙瘩,忍不住嘟囔了幾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你跟他不熟,又怎麼」
然而話音未落,宛然就已經高高的揚起了眉毛,像一隻戰鬥力十足的小公雞一樣刷的看過來,帶點咬牙切齒的說:「顧大師,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一碼歸一碼!你幫了我大忙,我是得感激你敬重你,可是不代表我要沒有限度的,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詆毀我的偶像!試圖詆毀也不行!」
顧陌城看的目瞪口呆。
偶像的力量真是可怕!看來崇義Talk上一億三千萬的華國第一大粉還真不是白給的。
好在顧陌城本來就沒打算摸黑崇義的名聲,眼見著對話已經逐漸朝著一個無比詭異的方向走去,她趕緊及時停下。
宛然的目標這會兒還被人團團圍住,說的熱火朝天,根本沒功夫搭理她,而她也懶得應付其他狂蜂浪蝶;而井溶也被秦岳和後來的幾個人堵了,雖然頻頻往這邊看,腳下卻難挪動一步……
於是顧陌城繼續了和宛然的驚人組合。
宛然眼睜睜看著她吃了一塊草莓蛋糕,又要了兩個舒芙蕾,再痛痛快快吃一客牛排……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瘋魔了。
不行,她一定得找點話題來轉移注意力,再這麼下去非瘋了不可!
《當紅女星宛然於某公司年會上饞死……》
不不不不,想想就覺得可怕至極,她就算死也要美美的死!
「劉美雲劉太太的臉,也是您的手筆吧?」冥思苦想一番之後,宛然還真找出了一件前陣子望燕台某圈子裡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事來,立刻來了精神,當場向她求證。
「對呀。」顧陌城承認的出乎意料的爽快。
然而宛然頓時就鬱悶了。
「我說顧大師,您這也太區別對待,對我也太不地道了吧?」宛然氣的臉都紅了,「她那一副葯下去,整個人都跟脫胎換骨了似的好看,可我每天都要吃藥,如今才多久啊,一個月都漲到15萬了!再這麼下去我掙得錢全跑你腰包去了!」
說來她們兩個人最初的相識和接著的發展後續,都進行的並不愉快,有點互看不順的意思。
但好像也恰恰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們兩個相處起來反而沒了顧忌,一點不用虛張聲勢裝模作樣,竟有種旁人所不及的痛快。
這種詭異的和諧也是沒誰了。
「你一年賺幾個億,」顧陌城理直氣壯道,「我沒跟你要分成就算可以了,別不知足啊!當初一個病號我可是直接要了他一半財產,就這樣,人家還對我感激涕零的。」
宛然被這副理所應當的面孔氣得差點暈過去,可等慢慢冷靜下來,卻又覺得竟然無法反駁!
自己本來就是靠這張臉吃飯的,顧陌城把它調養到了最佳狀態,可不就跟造了一個聚寶盆似的嗎?一年100來萬,還真不貴!
這麼想著,宛然心裡多少平衡了些,可再轉念一想劉美雲的情況,終究覺得意難平。
「但是劉美雲那個也太絕了吧?」宛然試探著說,「簡直就是一勞永逸啊!我能不能也那樣?」
這樣能行的話,長痛不如短痛,鈍刀子割肉太難受了。而且她現在對玉容丹已經形成了依賴,一天不吃都不行,除了狀態越來越好,沒有副作用之外,這跟吸、毒有什麼區別?
每當想到這裡,宛然總有種被人牢牢捏住命脈的束縛感。
顧陌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當即似笑非笑的斜著眼瞧過去,幽幽道:「也可以啊!不過代價可是很大的,你出的起嗎?」
宛然一怔,繼而狂喜道:「出的起出的起啊!你要多少錢我都出的起!」
「談錢就俗了,你這人真是白瞎了一張清純的臉。」
宛然今天都不知道第幾次差點被噎死!心道,你倒是不俗,你真不俗的話,別跟我要錢呀!
顧陌城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盤子里一塊芒果布丁,眼睛卻好像透過盤子看向不知名的遠方,「天下沒有白費的午餐,一切都是等價交換,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回報就越豐厚。金錢只是最基礎的,再往前……」
她沒說完,只是微微抬起眼睛,看了宛然一眼。
「你真想換?」
天氣分明已經很熱了,可宛然卻還是覺得有股涼意順著尾椎骨往上扒。
她本能的打了個寒顫,然後瘋狂搖頭,「不,不想換了,不想換了,現在這樣就挺好。」
她承認自己慫,目前的狀態她就挺滿意,暫時還是別去冒險了。
顧陌城笑了笑,緊接著又幽幽嘆了口氣,「真可惜呀。」
雖然嘴上這麼說,可其實她心裡對宛然還真有幾分改觀,畢竟這世上沒有多少人能經得起這樣的誘惑……
宛然就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好像誤入了一個很了不得的領域。
「對了,」顧陌城又帶點好奇的問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劉太太最近怎麼樣?」
「你不知道嗎?」宛然很是驚訝道,「本來大家都很奇怪她怎麼一天比一天美,看著又不像整容,連她那個最喜歡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老公都改了態度,去各種場合也都願意帶著她了。有段時間兩個人真是蜜裡調油似的,羨煞旁人。說來她那個老公真不是個東西,兩人好也就好了一個月吧!然後就故態重生,開始在外面跟幾個嫩~模曖昧不清,劉美雲一開始跟他鬧他還敷衍幾句,後來就變得跟以前一樣了……」
「兩個人鬧得比以前還厲害,圈裡圈外都傳遍了,聽說現在要離婚呢!劉美雲倒是也挺厲害的,一邊請律師打官司,一邊在重新創業了,我也沒親眼見過,不過大家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感覺挺靠譜。」
說完這些,宛然又問顧陌城,「聽說你們不是走的挺近的嘛?怎麼,她沒跟你說?」
顧陌城點點頭,道:「我早就勸過她,只是她不聽,恐怕這會兒也是沒臉見我。」
劉美雲確實是沒臉見她,也早就悔的腸子都青了,可天下沒有後悔葯,可吃走到這一步全是自己一意孤行,誰也怪不得。
她忽然就明白了之前顧陌城說過的話:
原來有些事,真的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得到的。
原來有些人,真的不是只要真心就能夠挽回的。
你付出自己的真心,對他掏心挖肺,可他卻棄之如敝履,毫不在意的丟到腳下狠狠的踩,把你踩到泥溝里,把你扁低到塵埃里……
可是這個道理她明白的太晚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從今以後她再也沒有了愛人的能力。
顧陌城一時有點出神,卻忽然聽宛然低聲提醒說:「哎哎哎,你是不是得罪那位小公主了?看上去對方想撲過來把你生吃了,可真嚇人。」
顧陌城斜了她一眼,「你話里話外的幸災樂禍可真明顯。」
宛然挺誇張的做了個鬼臉,乾脆破罐子破摔的說:「這個能怪我嗎?就你這大咧咧的性子,遇上個人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點不會來客套,有幾個人能受得了?」
「我師兄就能!」顧陌城這話說的可溜了,依舊帶著嬰兒肥的下巴高高仰了起來,得意的不要不要的。
宛然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哼哼唧唧道:「嗯,就你有師兄,你厲害。」
顧陌城竟然很不要臉的點了頭!
沒辦法,有師兄就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你們羨慕都羨慕不來,嫉妒也沒辦法!
得瑟了一陣之後,顧陌城才大大方方的回了秦媛一個挑釁的眼神,毫不意外的,那姑娘看著要被氣暈了。
眼見著秦媛怒氣沖沖的往這邊走,宛然自覺不妙,忙道:「你們神仙打架,我先溜為敬,回見!」
說著,真就腳底抹油溜了。
秦媛今天穿了一身香檳色的抹胸小禮服,畫了精細的妝,烏黑的頭髮上還小心的戴了一頂鑲滿鑽石和珠寶的王冠。
看上去,她真的像一位公主。
秦媛滿意的沐浴著周圍人們或驚艷或羨慕的視線,拿腔捏調的走過來,努力挺直脊背,又借著高跟鞋的優勢,拚命俯視著顧陌城,「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到這裡來!你現在跪地求饒的話,我還可能考慮放你一馬。」
青天白日掉到湖裡那件事已經成了她這輩子揮之不去的陰影,他現在還隔三差五會夢到當時的情景:
鋪天蓋地的污濁骯髒的湖水,岸上圍觀群眾譏笑的目光,朋友們藏都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活了這麼大,她還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正愁去什麼地方找她呢,這傻子竟然自己送上門!
顧陌城好心好意的提醒道:「是你爸爸再三再四再五再六,恭恭敬敬請我們來的,你以為誰稀罕嗎?」
這人在自己家竟然還敢這麼囂張,秦媛簡直要氣死了。
一股熱血直直衝上腦袋,新仇加舊恨得多重作用之下,秦媛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她甚至忘了今天是對自己而言無比重要的公司年慶,容不得一絲不和諧的音符!
秦媛猛地上前一步,同時高高的舉起了手。
已經提前躲開,可仍在暗中觀察情形的宛然見此情形不禁大吃一驚,本能的想要上前阻攔。
秦家人雖然不好得罪,但畢竟影響範圍有限,自己又不是一定要老死在蘇子市,而眼下更不容有失的卻還是顧陌城!
一旦她出了什麼岔子,自己的玉容丹可就完了!沒有玉容丹她的臉怎麼辦?沒有臉她還混什麼娛樂圈?不混娛樂圈的話,完全沒有一技之長的她以後可怎麼辦?
這些念頭看著多,可實際上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然而不等宛然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跑出去兩步,另一個人已經搶先一步,死死抓住了秦媛的手腕。
「媛媛住手!」
秦岳現在真是覺得這對兒女就是生來討債的,不,這樣說還算客氣了,簡直就是來催命的。
上一回自己沒牽上線的,兩個人就提前把人得罪了;這一回自己好不容易低聲下氣努力了這麼久才把場面圓過來,結果這一轉頭他看到了什麼?
自己的寶貝女兒竟然要去打人家的寶貝師妹?!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怒火中燒的秦媛只覺得手腕一陣巨痛,扭頭一看就對上了一雙堪稱這輩子噩夢的眼。
井溶這會兒哪還有剛才跟秦岳敷衍的笑意,整個人銳利的好似一柄出鞘的寶劍,端的殺氣騰騰。他的眼睛里好像不停的往外噴著冰渣子,恨不得直接就把秦媛凍死在現場。
他黑著一張臉,說一個字,手上就加一分力氣。
「你敢打她?」
我把她從小帶到大都不捨得碰一根汗毛,而你,竟然敢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