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赤子之心不敵凡塵
寧長生昏睡了很久,他發燒了,燒得很嚴重,整個人在寒冷的大雪天裏居然渾身通紅,就好比一塊冒火的烙鐵,這糟糕的情況直把寧老爺子嚇得不輕,他連忙把村裏唯一的郎中請來一看。
這郎中看到寧長生的情況後,他的眉頭當時就皺了起來。
“寧鐵匠啊,你這孫子燒的厲害,我也沒多大辦法。我給你開幾副藥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就得看他的造化了!”郎中微微搖頭歎了口氣,他拒絕了寧爺爺的哀求,就隻是簡單的留下一張方子就走了,看得出來寧長生病的很嚴重。
寧老爺子站在院子門前目送著郎中離開後就歎了口氣,忽然整日裏就變得愁眉苦臉起來,連村裏的打鐵活兒都不接了,家裏的打鐵鋪子整日都大門緊閉,誰來了都不見。
在第三天的時候寧老爺子幾乎絕望了,因為服用了三副藥後寧長生的高燒仍然在持續,半點消退的跡象都沒有。
“長生啊,你這究竟是咋了,你可不能丟下爺爺獨自一人,你要是走了,你讓我這個糟老頭可怎麽辦啊!”
中午的時候,寧老爺子看著床上高燒不止的寧長生,他忽然就哀聲放哭起來,那沙啞的哭聲充斥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慘,讓不少路過寧家小院的村民都以為寧長生快不行了。
可就在寧老爺子即將放棄的時候,奇跡竟然出現了,躺在床上的寧長生突然發出一聲細微痛苦的呻吟,連帶著他的眼瞼還動了動,這讓寧老爺子頓時驚喜交加,忙坐在床頭急喊起來“長生,長生,別怕爺爺在這!”
“餓,爺爺我好餓啊。”這是寧長生醒來的第一句話,他那清秀的臉孔還掛著傻笑,嗬嗬的樂個不停,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對勁。不過寧老爺子可沒有在意這些,見孫子醒了後十分高興,聽見寧長生喊餓了,他連忙去廚房做飯。
等到寧老爺子把飯菜從廚房端到桌上後,這才逐漸察覺到寧長生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看到寧長生竟然趴在床上手裏拿著一隻巴掌大的小木馬,玩的不亦樂乎,時不時還發出幾聲嘻嘻的純真笑聲。那行為舉止讓寧老爺子感到既熟悉又錯愕,因為這一幕很像三歲以前的寧長生!
難道……
寧老爺子想到了一種可能,他旋即老淚縱橫,伸出顫抖的雙手撫摸著寧長生的臉,不斷輕呼著寧長生的名字,那聲音充滿了慈愛還夾雜著幾分哀色。
“爺爺,別哭了,長生以後再也不敢貪玩了,明天我一定要幫爺爺打出好多好多的鐵器!”寧長生吸允著手指頭,瞪著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著寧老爺子。
寧老爺子渾濁的眼珠子都是淚水,他努力從自己那張蒼老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然後點了點頭,用手撫摸著寧長生的頭。
吃飯的時候寧長生舉措無疑印證了寧老爺子的猜想,他連筷子都用的不利索,吃飯時很像個剛滿三歲的孩童,手裏抓著飯菜,時而哭鬧,時而嬉笑。
寧老爺子還發現自己的孫子把寧芳華給忘掉了,似乎在現在寧長生的記憶中,隻有他和爺爺兩個人!
第二天一早,寧老爺子又把住在村頭的那郎中給請了回來。
這郎中對寧長生一番查看後便大感驚奇,再聽到寧老爺子的闡述,他低頭沉思了一會,道:“吳某人醫術低微,看不出令孫的問題所在。
不過我曾聽家師說過,這人隻要大腦受到過非常嚴重的刺激就會失憶或者智力倒退,而有些人的記憶會重回到幼年時期,就比如像令孫這樣!據家師說這是人體的一種自主保護本能,那是因為他大腦承受不了超出負荷的刺激,所以大腦就會把有關這段刺激的一切記憶選擇性的遺忘掉!令孫的情況與家師所述的奇事極為相似!”
“吳先生,那老漢我該如何是好?”寧老爺子聽了後心中愁色更深,唉聲歎氣的追問。
吳郎中苦笑一聲,又道:“吳某也不知,若我沒猜錯,令孫三歲前,那寧芳華還不曾到你家中來吧?“
“先生猜的沒錯,芳華那孩子是我在長生四歲時從山裏邊帶回來的,那時我見山中野獸遍布,又見芳華奄奄一息,這才將她帶回家中,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孫女撫養,沒想到她……唉,此事不提也罷!”說到這裏,寧老爺子的語氣多了許多蕭索。
吳郎中接著說:“那就是了,這就解釋了為什麽令孫的記憶和智力會重回到三歲時的原因,這是他的潛意識在保護自己,人有時候就會這樣,承受不了,就會選擇遺忘,其實這未嚐不是一種更好的結果!這可能是天意吧!”
“先生,我這孫兒真的沒有半點恢複的可能了嗎?”寧老爺子的聲音在顫抖,看著在床榻上爬來爬去猶如一個巨大孩童的寧長生,他的心中是又酸又苦。
吳郎中搖搖頭,沒有說話,手裏提著醫箱起身就想走,可這寧老爺子怎麽會放他走。隻見寧老爺子一把抓住吳郎中的手,漲紅著臉心急如焚的說“先生莫走,我有錢,我有很多的錢,這次來提親的人給了我很多的錢,隻要您能治好長生,我願意把這些錢都給您!”
吳郎中忽然心動了一下,可他看了一眼床榻上傻傻癡笑的寧長生就把心裏邊的那一點心動給打消了,吳郎中輕輕推開寧老爺子,苦笑著說了幾句話就急匆匆的走了,他說:“吳某人實在無能為力,寧鐵匠你可以帶著令孫去城裏碰碰運氣,城中高人眾多或許真有人能治好令孫的病也說不準,我是沒辦法了,就先告辭了!”
這吳郎中前腳剛走,李村長就來了,他剛踏入寧家小院就瞧見了寧老爺子此時正坐在地上,就好像丟了魂也不知道是在嘀咕啥,模樣看起來非常失魂落魄。
“老弟,長生這是?”李村長又轉眼一看,居然看到了寧長生露出弱智的表現,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寧老爺子現在是愁緒滿懷,見李村長關懷的神色便向老村長闡述了寧長生的病情。
李村長聽完後隻覺得心如刀割,眼中也是淚光閃爍,他是看著寧長生長大的此時怎能不悲?
“老弟啊,長生這病多半治不好了,城中是奇人不少,可咱這畢竟隻是個邊陲地界醫術有限啊!”李村長的話瞬間就讓寧老爺子剛升起的一點希望泯滅了,流花村的老村長年輕時曾外出闖蕩曆練過一番,他是村裏唯一見多識廣的人,既然連他都說治不好了,那多半就是沒戲。
寧老爺子不甘心,心如火灼的追問起來:“老哥,難道這孩子的病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您見多識廣,幫咱想想辦法吧!隻要能救得了長生,付出多大的代價咱都願意,那怕要咱的命都行!”
“瞧你老弟說的,長生是你孫子,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小輩,我又豈會坐視不管?”李村長寬聲安慰,他又想了想才說:“我倒有個法子,就是不知道老弟你願不願意試試!”
寧老爺子見李村長說有辦法,整個人都激動壞了,緊緊抓著李村長的手說:“李老哥,您有啥辦法,隻要能治好長生,事後花多少錢咱都願意!”
“知道你寧鐵匠現在有錢,但憑咱倆那麽多年的關係還需要錢來衡量嗎?”李村長有點不高興了。
“是是是,是咱生疏了,還請老哥救救我那可憐的孫兒啊!”寧老爺子喜極而涕,雙腿差點都跪下了被手疾眼快的李村長一把給扶起來,抱怨道:“你這是幹啥,我有說沒救嗎?你急個啥勁啊你,好好聽我說,這山裏邊有種東西叫醒神草,是一種靈粹,有凝神安心和開智的功效,據說啊連武道家都對它青睞有加,甚至有不少城裏的高人都說這種靈粹可洗滌靈魂,隻要有了此草,長生的病定然有治!”
“李老哥,果然有這種東西?”寧老爺子全身顫抖,嘴唇哆嗦的問道。
“自然是有,可這東西隻在山裏的深處生長,山裏麵的危險你是明白的,搞不好就丟了小命,這東西不好得啊!你要想清楚了!”李村長語氣沉重的說。
“咱不怕,隻要有一絲希望,那咱就不會放棄!勞煩老哥告知路線!老漢我雖然庸碌,但打了一輩子的鐵,膀子力氣還是有的,隻要不是遇到太厲害的妖怪這些都難不倒咱!山裏邊咱是去定了!”寧老爺子斬釘截鐵的說。
李村長點點頭,看到在床榻上如同三歲嬰童的寧長生就忍不住搖頭歎氣,“如果不是今日我就要去鄰村和趙村長商議匪患襲擊村落的事兒,我一定和你一起去,如今卻不好食言,此事你也是知道的。也罷,既然你執意要去,那我就不攔你了,這醒神草啊生長的毫無規律,但隻要你一直往山裏的深處走就能找它!”
李村長告辭了,寧老爺子是對這位老友百般感激,他把老村長送出門時自是千恩萬謝。聽到有醒神草這種東西,寧老爺子的心仿佛年輕了不少,連原本那蕭索的身影都挺直不少。
“爺爺爺爺,小長生要睡覺了!”寧長生玩膩了那隻小木馬,他吸允著手指,神情幼稚的看著寧老爺子。
寧老爺子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他坐在床頭上然後用那粗糙的手掌輕輕拍打著寧長生的後背,用那沙啞蒼老的聲音輕哼著搖籃曲,這一切依舊如小時候那般熟悉。或許是寧長生的潛意識裏感到很安全,他熟睡極快,整個身子幾乎蜷縮在寧老爺子那瘦弱而不夠寬厚的懷裏。
把寧長生哄睡後,寧老爺子就從屋子裏的某處地方摸出了一張紫色的卡片,這紫色的卡片不足巴掌大,質地奇特,是種不知名的金屬鑄成的,上麵有個的龍形圖案,還有“武朝銀匯”這四個大字。
這張不足巴掌大的紫色卡片便是那些自稱是神武侯府的人給他的聘禮,也就是這張小小的卡片裏麵居然有著三十萬金的巨額財富。
寧老爺子想起了寧芳華,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當初乖巧孝順的小丫會變得如此陌生,現在寧老爺子隻要一想起寧芳華,他的心就很痛。
或許,有些東西真的可以改變一切,也包括人心。
寧老爺子放下憂傷了,他愣愣的看著手上的紫色卡片,忽然轉身走到的門口角落裏找了一把小鐵鍬,之後他在床下挖了一個洞,把早就用油布包好的紫色卡片給埋了進去。
明天他就要帶寧長生去山裏邊尋找醒神草,這種東西帶在身上很不合適,因為山裏麵的危險可永遠不止來自妖獸,還有人。
可是,寧老爺子永遠都不會知道,就在他把紫色卡片埋進床下時,在門外的黑暗中有一個人正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這個人身影老邁,嘴角掛著一絲陰險的笑容,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寧老爺子看到此人的身影,他一定會感到很熟悉,因為這個人他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