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間八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
三天後。
山中風雪交加,白雪茫茫銀裝素裹,今年春天來的很慢,縱使年關將至連綿山川中仍不見半分生機。一個村子靠山而落,百來戶左右,人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這是個很普通的小村子。
天色漸黑,連綿山脈陷入無邊寂靜,村中此時早已炊煙直騰,村裏各處明亮燭火如同天上的繁星般搖曳閃動。
村口有一群半大孩子穿著厚厚棉衣在互相追逐打鬧,有大些少年的嬉鬧聲,也有流著鼻涕娃娃的稚嫩哭喊聲,個個穿的臃腫,體形圓滾滾追逐打鬧時不免會被地上積雪磕倒,糊了一臉白色的雪。
這些孩子趁著家裏父母晚飯未做好的閑時鬧騰,讓這個被寒冬籠罩的村落有了許多活分的生氣。
“快看啊,是寧鐵匠家的那個傻子回來了!”有個大點的孩子忽然指著村外大叫。
遠處,一個單薄的身影在風雪中出現,搖搖晃晃像是要倒,他穿的不厚,身上隻有去時的一套素舊衣衫,嘴皮子被凍的發紫,臉色嚇人。
寧長生此行花光了家中所有積蓄,帝國離此有數十萬裏之遙,如果不是乘坐飛魚恐怕他就是走數年也走不回家。
飛魚是一種獨特的空運工具,外觀形似魚,巨大有百米,卻能夠翱翔九天,日行數萬裏,它也因外形像魚被稱為飛魚。飛魚是帝國用以運輸的另類交通工具,其製作原因複雜,質地材料特殊因此在整片大陸上也隻有武朝才能將飛魚造出。
這一去一回路上的見聞,讓寧長生重新見識到了另外一個與他認知中完全不同的寧芳華,他閑時曾讀過一些民間的,也常對書中所寫的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很是向往!寧長生甚至在憧憬如果有朝一日他也能與寧芳華如此,那或許是一種人間的美好。
可當寧長生驀然回首,卻被那個曾經熟悉的她當頭一棒,這一棒很痛,也打碎了屬於他的幻想!這是寧長生第一次嚐到失心的感覺,開始很痛,心就像裂開了一般。
後來,那塊很痛的地方痛著痛著就不痛了……
因為痛的地方壞掉了,所以也失去了疼痛的知覺。
許多年以後,寧長生才知道,原來麻木這種東西是可以養成的。
“寧鐵匠家生了個傻疙瘩,丟了媳婦還不自知,傻的像阿呆家的小笨豬!”
寧長生在回家的路上一言不發,那幾個熊孩子圍在他身邊蹦跳跟隨,嘴裏還笑嘻嘻的說著頑劣的話,竟便如童謠一般,惹得村裏各家門前的大人們捂嘴掩笑,也有兩三個人發了怒,紛紛拎著掃帚去追趕自家的頑童,揍得這幾個熊孩子哇哇大叫。
“你們家的豬,難道是聰明的嗎”說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憨厚少年,此時他正蹲在別人家的牆角下拿著大碗撲哧撲哧的扒著飯呢,他聽到幾個小孩的嬉笑頓時傻傻的問。
“都給我閉嘴!”一個老人家從他身邊的大門走了出來,這是個七十歲上下的老頭,穿著樸素,那黝黑的蒼老麵容上有幾分像黃土般的龜裂,看起來是個務農的正經老頭。
可他那嗓門卻極大,一喊之下,連不遠處那些掩嘴嘲笑的人都嚇得渾身一抖,那些有關寧長生的閑言碎語聲頓時消了下去,這些人好似怕極了這個老頭子。
“李村長,這些都是孩子們之間的玩笑,您老人家也用不著幫著寧鐵匠家這樣訓斥我們吧?再說了全村上下現在誰還不知道寧鐵匠家的醜事,您這樣怪咱和孩子們可就有些不地道了!”有村民小聲不滿的嘀咕,並認為村長這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李村長臉色一冷,剛又想出聲訓斥,不料這時又有人插了一句,說:“可不是嘛,人家提親的人都來過了,不過我看寧芳華那丫頭嫁的人來頭可不小呦!好家夥那排場可真夠大的,我可看到了連城主都親自來了,連城主大人都對這提親隊伍裏的主事畢恭畢敬,看來寧芳華那丫頭真是好福氣啊,也不知是嫁給了哪家的王公貴族!要我看啊,這可不是寧家的醜事,而是天大的幸運,幸好當初去帝國學院的不是寧家的那個傻小子,不然寧鐵匠現在哪還有這福分?”
這話一出,有眼尖的人就看到寧長生忽然就無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麽,好像是真的傻了一般。
眼尖的村民也是個善良人家,他連忙推了剛才說話的人一把,小聲道:“白家小子咋哪都有你的事兒,沒聽見村長讓你閉嘴了嗎,趕緊滾回家去!”
白家的那小子本是個嘴雜的人,又想多說幾句,結果看到李村長冷著的臉,又把頭縮了回去,嘟囔了幾句就回了家。
“長生啊,回來了就好,你沒事吧……”李村長看到寧長生臉上的笑容後也是忍不住的關切問道。他知道這孩子肯定是出了啥問題,不然遇到這種事兒還能笑出來的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早就不在意了,二是受不住打擊變傻了。
“沒事兒。”寧長生的聲音很啞,他走了,背影單薄略顯淒涼。
李村長遣散了圍觀的村民,他獨自留在村裏的一棵老槐樹下,眺望著寧家的那個孤零零的小院子,然後搖頭歎息直呼:“真是造化弄人”。
一天前,夏家的人來過了,整個村子的人也都知道了寧芳華與寧長生之間所發生的事兒,村民們也更震驚於寧芳華現在的身份和所取得的成就。
村子裏私底下有人說寧家好福氣,不過還有一部分村民則是在嘲笑寧長生的愚蠢,譏諷他多年前竟然因為那所謂虛無的愛情放棄了自己大好前途,結果成全了寧芳華後,人家就隻拿出一些錢把他給打發了,真是蠢到家了!
如果當年是寧長生去了帝國學院,說不定聖槍傳承者或許就是他呢!
寧長生到家了,他踏入熟悉的家門,看到了院子裏那張蒼老而又熟悉的臉。
一個六十幾歲的老漢正坐在小木凳上抽著旱煙,那張老到滿是褶子臉充斥著憂愁。
這老漢在看著寧長生,眼中那濃濃的關切無法掩飾。
寧長生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有些純真也有些陽光,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外麵受了委屈回到家裏忽然看到大人後的欣喜。
突然,寧長生的身子倒了下來,獨自承受痛苦多日,他終於在見到爺爺的那一刻昏了過去。
“長生,你這是咋了?”寧老爺子的臉色變了變,火急火燎的跑到寧長生身邊,他蹲下來在自己孫子的身上仔細查看一番,發現孫子隻是昏倒過去後,他那緊張的神經才緩了下來,鬆了一口,便呢喃起來:“芳華啊,你咋就能那麽狠心呢,爺爺可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你,你又為何要如此對待這傻小子呢!”
“世間八萬字,唯有情字最傷人!”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憑空出現在這個小院子裏,毫無任何預兆,極為忽然。
可是寧老爺子卻恍若沒聽見一般,他隻是微微搖頭,之後就彎下腰把寧長生背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