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昔日青澀不再
武侯府中，王管家在二人離去後就來到了一處雅致的閣樓，他站在門前雙手搭在丹田上，神色也變得恭順，這之前傲氣淩人的王管家略有不同。
閣樓中，有一名女子撫琴而坐，她神態悠閑，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看到她不免會令人多了些自慚形穢。那扶著琴的雙手如剛從仙境破土而出的玉筍，白皙修長，剔透如脂，整個人像一塊絕美神玉。
“他走了嗎？”她平靜的隨口一問。
“回少夫人，剛走不久，若不是陸羽，那村夫多半連侯府都進不了。”王管家言語間露出對寧長生的鄙夷，也對陸羽有些不滿。
這女人便是寧芳華，如果寧長生在此，恐怕也認不出這個昔日與自己形影不離的青梅竹馬，如今的寧芳華氣質秀雅脫俗，令人不敢生出褻瀆。現在的寧芳華絕對是帝國最耀眼的幾個年輕人之一，她的強勢與手段讓人心生恐懼，當今帝國難有年輕人與之爭鋒。
“村夫？”
寧芳華柳眉微蹙。
王管家敏銳的察覺到空氣中的壓抑氣息，頓時心中一驚，連忙急說：“少夫人，是我失言了，但我也是為了少夫人您著想，畢竟您與小侯爺大婚在即，此事若鬧開了，對您和小侯爺的影響都不好。”
“爺爺對我有恩，我已負長生，這一生就不許天下人再欺他！王管家，你可明白？”寧芳華的聲音真的很淡，淡如水，可卻讓王管家的心底掀起了一股可怕寒意，渾身都涼了半截。
他起初還想自作主張派人悄悄滅了寧家，聽說寧家除了一個寧長生就隻有一個六七十歲的老朽，在偏僻的山野中無聲無息的殺掉兩個普通人簡直易如反掌，免得此事傳出去讓整個侯府蒙羞。神武侯嫡子與聖槍傳承者——寧芳華成婚在即，女方的舊愛卻忽然尋上了門，一旦消息走漏勢必會掀起軒然大波，或會成為世人的笑柄。
需知這對帝國雙壁的結合可謂是萬眾矚目，連高高在上的武朝天子都在關注！可如今想法還未實施，他的那點小心思就被寧芳華給看穿。
“老夫明白！”王管家歎了口氣，他始終覺得此事寧芳華處理的不妥，應當殺人滅口才是，位高權重者怎可不狠辣？
恩情這種東西，也可下輩子再還！
王管家似乎想起了什麽，然後他拿出了寧長生交給他的那塊血布，雙手捧上遞給寧芳華，說：“少夫人，此物乃那村……哦不，是那寧小兄弟說讓我交給您的。”
寧芳華凝視著王管家手中的東西，那上麵甚至還殘留著未曾幹枯的殷紅，她動了動秀美挺直的鼻子，聞到了空氣中的一股腥甜，她閉上了眼睛，不知深淺的坐在蒲團上，說：“放下，你先下去吧，另外今天的事別讓夏武知曉。”
“這……”王管家頗有遲疑，又怕寧芳華不滿，頓時忙說：“不敢欺瞞少夫人，此事怕是已經傳入小侯爺的耳中！”
“何以如此？”寧芳華眼簾微張，那明亮惑人的鳳眸露出一條縫正直視著王管家，她眼中有些怒然。
“寧小哥與陸公子來尋少夫人的事，如今府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少夫人要瞞著小侯爺，怕是為時已晚。”王管家回應，說罷又瞟了一眼寧芳華，見其神色不變，頓時遲疑一二才說：“此事，老夫覺得或許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王管家，你以為是何人在暗地裏興風作浪。”寧芳華語氣平穩的問道。
“府中之人。”王管家想了一下，低頭說了這樣一句別有深意的話。
寧芳華的眸子死盯著王管家，過了半響，忽然就放聲笑了一下，那聲音清脆的極為好聽，如大小玉珠落盤，可這猶似的笑聲落在王管家耳朵裏，卻更像是充滿寒意的冷笑。
“我不明白，王管家或許可以再說的直接一點！”
王管家那臉色唰的一下就慘白了，然後蒼老的麵容露出了一抹苦澀笑容，“少夫人何必為難我……”
能在神武侯府做管家的人豈會是傻子，寧芳華這是在逼迫他站隊，若是直接說出那人的名字，就等於卷入了這場侯府爭端中，這對一個家臣來說非常不智，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你以為這樣左右逢源就能明哲保身？王管家，虧你平日裏狡猾如狐，你可知道古往今來像你這般的人幾乎沒幾個有好下場，難道你覺得以我夫君的天賦日後無法成為這侯府的唯一主人？”寧芳華低頭撫摸著琴弦，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一撥，那清脆的琴聲如一根刺插入王管家的心窩中。
“老奴不敢！”王管家嚇得噗通跪下，渾身顫抖匍匐於地。
而那一聲老奴更是表態！這表示他王鳴林從此就是夏武一脈的人。
寧芳華那話中之意無需慢慢品味就驚出了王管家的一身冷汗，這位還未嫁入侯府的少夫人已經褪去了當年的青澀，這是在提醒他，小心日後的清算。
以目前的情勢來看，夏武日後繼承神武爵位的可能性的確最大，因為他是嫡子，且自身的天賦實力強悍無比，再加上一個擁有聖槍《永恒》的妻子！至少牌麵上，夏武要比那人強上許多。
寧芳華撫琴而坐，清澈眸光淡然的看向外邊竹林，看起來有些出神。
她並沒有理會王管家，而是任由王管家跪在地上，這倒讓這位摸不透寧芳華心思的王管家心中惶恐更甚。
自從寧芳華得到聖槍《永恒》的認可後，在這兩年中她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快速崛起成為帝國年輕一代的翹楚，寧芳華經曆過太多，她深知想要徹底讓一個讓人臣服，就必須要讓他先產生恐懼。
而她本身恰巧就有這個讓人產生恐懼的資本。
寧芳華拿起那塊血布一看，頓時沉默不語，麵露複雜之色。
那快血布上麵沒有字，應該說那上麵曾經有字，但最後還是被人用血垢掩蓋了之前寫下的字，寧長生的血沾滿了整塊碎布，卻始終沒有留下半個字。
這更像一種訣別。
那塊衣布上麵有著寫了又寫擦了又擦的繚亂痕跡，或許這塊血布就像當時寧長生的心情，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六年的等待，不敵時間！
一個人用天真埋葬了自己，而另一個人用野心葬送了那個人的天真。
寧芳華手裏的血布無火自燃，最終化為黑色灰燼隨風飄蕩，她呢喃自語：“既然無話可說，那又為何要執意給我。”
“王管家，何時到年關？”
“回少夫人，還有七日。”王管家跪在地上回答，他抬頭看向寧芳華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疑惑，不明白這位少夫人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七日後便是我和夏武的大婚之日，如果我沒記錯侯府並沒有向我家下過任何聘禮，王管家，此事就交給你去辦，聘禮要給我家三十萬金，你明白了嗎？”寧芳華說道。
三十萬金？
王管家一怔，這數目饒是他都嚇了一大跳，如此巨額別說是一個山野小家了，就算是一個武道家都沒見過，這簡直就是一座金山，這些錢財足以維持一個小家族的數十年開銷。
“少夫人，這數目會不會太大了些，若是讓小侯爺曉得我該如何答複？”王管家硬著頭皮問道。
“就說是我吩咐的。”寧芳華冷冷的說道。
“這……”王管家猶豫起來。
“莫非你以為，我寧芳華不值這三十萬金？”寧芳華鳳眸一眯，一股自她身上傳來的壓抑氣息若隱若現，氣機宏大而恐怖，宛若一方神殿倒塌而下鎮壓萬靈之魂。王管家體內的靈魂仿佛都僵硬住了，全身都在瑟瑟發抖。
王管家恐懼無比，他知道，那絕對是聖器《永恒》的氣息。
“少夫人息怒，老奴立刻去辦！”王管家怎敢再多作猶豫，他一個頂級武道家，竟然被聖器的一縷氣息壓得無法反抗，可見這位少夫人所掌控的東西有多可怕。
王管家離開後，寧芳華眸光深遠的望向某個方向，她忽然發出一聲莫名的歎息：“三十萬金足以讓你與爺爺富足一生！寧長生，你記住！此生，我與你就此了斷！你今後好壞與否也和我再無半點關係。”
雪又落了，素白落幕。
而寧芳華心中的那一點愧疚也隨著煙消雲散。
她決定以這份禮金斬斷過往，從今天起世間再無那個山野荒村的純潔少女，隻有一位驚才絕豔的聖槍《永恒》傳承者——寧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