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這一拳即便是砸一個清醒的人的臉上,也夠人喝一壺的,更何況是砸在一個神志不清的人身上。醉漢竟然踉蹌一下,應聲而倒,後腦勺砸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盧雪嘉嚇了一跳,急忙蹲下去搬起他腦袋看了眼,看著夏程陽鬆了口氣:「還好沒出血!」不然真要玩大了。


  醉漢從地上晃悠著爬起來,也怒了,指著夏程陽的鼻子罵:「你哪塊石頭蹦出來的,你叔我在這一塊橫行的時候你媽還沒生你呢!」


  「這就是你遺言?」夏程陽臉色鐵青,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揍人。秦厲怕搞下去不好收場,急忙和薛纓一左一右把人給攔住。這一扯一拽,動靜鬧大,旁邊哪有人敢圍過來。


  薛纓見夏程陽盯著醉漢的眼神陰晴不定,像是要弄死人,心裡頭忽然生出一些異樣的情緒來。這種維護,血氣方剛,她在宋至北身上可沒得到過。


  她定了定神,抓著夏程陽的胳膊,把他往後面拖,說:「夏程陽,你冷靜點兒,這人光腳不怕穿鞋的,鬧大了進局子里也無所謂,我們可沒辦法留下案底的。」


  盧雪嘉急忙道:「薛纓說得對!」


  「你沒事吧?」夏程陽視線落在薛纓身上,見她毫髮無損,臉色總算沒那麼難看了。


  他掏出手機:「有什麼關係,我叫人來,法不責眾。到時候一起群毆,學院里揪不出誰來,就只能不了了之。」


  「還叫人?要臉嗎你們?以多欺少?」聽到夏程陽的話,醉漢嚇了一跳。


  這麼一摔這麼一鬧,又被嚇了一跳,他酒終於醒了個大半,終於看清楚了對面兩個男生,全都人高馬大,尤其擼起袖子的那個,肌肉線條凌厲,眼神狠戾,看起來相當不好惹,自己這大腹便便要真打起架來,豈不是完全只能挨揍?

  醉漢這才覺得不妙,頓時退後兩步:「你們想幹嘛?」


  夏程陽冷冰冰地盯著他,指著那邊的車子:「你現在去開車。」


  不消他說,醉漢也不敢再在這地兒待了,趕緊朝著自己車子衝過去,一鼓作氣躲進了車子裡頭,點火踩油門,見離這幾個人遠了,才鬆了口氣。


  他還沒走遠,夏程陽就打了報警電話:「喂,這邊有酒駕!」


  四個人朝著學校裡邊走,沒過一會兒就聽見警車呼嘯而來的聲音,那醉漢腦子昏昏沉沉的,早就忘了自己喝過酒,對著儀器吹了口氣,便立刻被查出來酒精超標,頓時被扭送進看守所了。


  只是被他這麼一鬧,好好的氣氛都被破壞掉了,四個人心情都不佳。夏程陽和秦厲將兩個女生送到寢室樓下,秦厲還打算安撫女孩子們兩句,夏程陽卻像是有急事似的,匆匆說了句晚安,轉身就走了。


  秦厲一臉懵逼,也連忙追了上去。


  「他怎麼了?生氣了?還是受驚了?」盧雪嘉也一頭霧水:「該受驚的是你才對吧。」


  「你在這裡等我幾分鐘,我過去看看。」薛纓也覺得夏程陽情緒不太對,跟在後頭追上去,不管怎麼樣,夏程陽救了她,道謝的話總得說的。


  本以為兩個男生已經走遠了,卻沒想到就在宿舍樓拐角的路上。


  夏程陽扶著路燈彎著腰,臉色蒼白,看起來想吐的樣子。


  秦厲扶著他,拍了拍他肩膀,焦急地問:「怎麼了這是?」


  「燒烤吃太多了,消化不良肚子痛。」夏程陽臉色很難看,捂著胃半天走不了:「靠,你別催了!讓我歇會兒再走。」


  秦厲往旁邊的長椅上一坐,非常無語。四個人吃燒烤,就屬夏程陽吃得最多,幾乎是他和盧雪嘉的四五倍。薛纓不管烤好了什麼,都被他一把搶過去,塞進肚子里,這種胡吃海喝地塞法,不消化不良才怪!這就是他忌妒心強的報應!

  「你剛才怎麼不說,搞不好兩個女生還以為你發脾氣呢。」秦厲嗤道。


  「這種顏面有損的事情能說嗎?」夏程陽惱死了,也往長椅上一坐。他八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趕走醉漢,回到學校的這一路上,他肚子就一直發出輕微的叫聲。薛纓就走在他身邊,肯定全都聽到了!今天怎麼這麼倒霉,也沒好好教訓那個醉漢一番,肯定被薛纓覺得沒用。


  他煩躁地將臉埋進手掌里,坐了會兒之後,感覺胃裡的難受好了些,這才鬆了口氣。忽然覺得周圍沒聲音了,他抬起頭來,嚷嚷道:「秦厲,你幹嘛呢?」


  卻見秦厲滿臉幸災樂禍。這混蛋!他直覺不妙,一抬頭就看見薛纓站在對面的路燈下。


  薛纓:「……」


  夏程陽:「……」


  艹!

  艹艹艹!

  全全全都聽見了?!!

  夏程陽何止是八輩子,簡直是把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光了!他站起來,有種挖個地洞逃進去的衝動,面紅耳赤目光到處慌不擇路。好半晌才抬起頭來,眼睛也仍看著地面,竭力鎮定又冷酷:「薛纓,你趕緊回宿舍吧,我們也得回去了。」


  薛纓也又尷尬又想笑,轉移話題:「今晚真的謝謝你們。」


  如果沒有兩個男生,遇到這種防不勝防的事情,就靠她們兩個女生的細胳膊細腿,肯定是得出事的。


  「說話啊!」秦厲推搡了夏程陽一把,見這小子臉色燥熱地僵在原地愣是說不出話來,忍不住恨鐵不成鋼,平時那麼能,怎麼關鍵時候跟個純情小處男似的呢。


  他索性幫好友一把:「薛纓,你看看,夏程陽可幫你不止一次兩次了,你光口頭感謝可沒什麼用,至少做一點實事兒吧。」


  「幹什麼呢你!」夏程陽低聲吼了他一句。


  薛纓看向夏程陽,眉頭一揚,直截了當地問:「你想我怎麼報答?」


  夏程陽沒想到薛纓竟然是直接答應了,一時之間耳根更紅,瞧著地面想不出個名堂,半天之後,才腳底磨蹭著地面說:「不如,讓我給你打一學期的開水吧。」


  「你是不是搞反了,不是你報答我,是我報答你。」薛纓好笑地說。


  夏程陽梗著脖子不說話,一副我就這麼個要求,不答應拉倒的橫樣子。


  薛纓回來到如今,從來沒想過和任何人發展出任何可能。上一世和宋至北之間的錯誤,導致她對男女之間的關係完全失去了信任。換言之,最可靠的唯有自己。


  上一世她遇見宋至北的時候,已經二十三歲,且大有名氣了,她從沒談過戀愛。宋至北給她提供過幾次幫助,她感覺很有安全感,她以為這就是心動的感覺了,再加上那段時間父親去世,她實在是太想擁有一個家,所以才和宋至北走到了一起。


  但是此時想起來,她長到這麼大,和其他女生很不一樣,她生活壓力太大,過分早熟,沒有過初戀。別人口中的那種青澀悸動感覺,她從未體會過。


  她覺得很可惜。為自己看起來波瀾起伏,實際上卻蒼白無比的人生感到可惜。


  於是她看著夏程陽手背上揍人後留下的淤青,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好。」


  秦厲不可思議:「你答應了?」


  薛纓想了想,說:「但打一學期水太多了吧,一個月就行了。」


  夏程陽看起來反而有些失望,討價還價:「要不,兩個月?」大學里,男生給女生打開水灌開水瓶,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倆人正在曖昧啊!有了這個機會,一周至少得見上幾回面,還怕在學校里捉不到薛纓的人?


  秦厲推了他一下:「喂,你別貪心不足蛇吞象,人家美女答應了你一個月已經很夠了,你還不知足啊。」


  薛纓莞爾:「兩個月就兩個月吧,明天準時見。」


  明天見?夏程陽頓時高興起來,得意地瞥了眼秦厲。


  秦厲翻了個白眼。


  夏程陽視線重新落到薛纓身上,卻一時之間不敢久看,又垂下眼睫,面色微微有些紅:「行,那明天見。」


  他盯著地面,鬼使神差地,朝著前面不易察覺地移動了一步,月光和路燈落在一處,將他和薛纓兩個人的影子,碰到了一起。夏程陽手心裡攥著汗,很快別開頭,做賊心虛地看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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