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聖旨
妙常聽聞妥曜前來, 趕忙起身梳妝打扮。
妙常見含霜在兩個簪子間猶豫不決, 開口道:「要那個白玉蝶的簪子。」
含霜看著妙常眉梢眼角的喜意, 不由打趣,「主子終於笑了。」
妙常嗔怒的盯她一眼。
「以前是西子顰眉, 現在是羅敷開顏,主子美貌, 哪一樣都讓人難忘呢。」
妙常低頭害羞, 「沒有的事,你再說本嬪生氣了。」
她的脾氣最近時好時壞,也讓身邊人困擾。
含霜看周圍還有其他宮人, 也就不像只有兩人時那樣放鬆,「奴知錯了,您可定要原諒我。」
妙常輕推她一下, 「一會兒皇上來了,快點。」
含霜手下利索,很快便將妙常打扮的如出水芙蓉一般。
「皇上駕到。」
門口傳來崔勇的通傳聲,妙常忙從妝台起身迎接。
妥曜身著玄色常服, 頭戴玉冠, 露出光潔的額頭,踏步而來。
妥曜一眼看到妙常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妥曜心下一暖,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妙常伸手扯住他袖子,微微晃蕩, 嘟著嘴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差一點出事, 你知不知道?」
妥曜抿嘴微笑, 「不是說自己絕對沒問題的嗎?」
妙常委屈起來。
她受了驚嚇,滿腹牢騷,但妥曜好似混不在意的樣子。
妙常前段時日因為純敏貴嬪的事自責心傷,只想找個人好好傾訴一番。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妙常鬆開扯住妥曜衣角的手,默不作聲地往回走。
將背影留給當今君上,乃是大不敬的行為。
妥曜笑容苦澀幾分,沒想到妙常脾氣大了許多,語氣仍是輕柔,「可是生氣了?」
攬月閣內宮人尚在,恨不得封了自己的眼耳口鼻,做個木頭樁子。
「你們先下去。」宮人聽了妥曜的話如蒙大赦,利落地退下了。
妙常的怪異脾性又上來了。
她自小就這樣,只要一傷心,就會找個角落,一聲不吭地掉眼淚。
妥曜最受不得她哭。
只見妙常的眼淚成串順著臉頰落下,不多晌,鼻頭便是紅通通的。
妥曜不知緣由,問了許久。
「皇上可知,嬪妾有多自責,何貴人之死與嬪妾有關。」
妥曜微微一怔,這背後之事他並非不知道,怎的妙常說與她有關?
難道另有隱情?
「若不是與嬪妾相交,純敏貴嬪也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妙常隱帶有哭腔。
妥曜心內嘆氣,「這件事與你無關,怪只怪何貴人病的不是時候,一下讓旁人鑽了空子。」
妙常聽了這話眉頭蹙的更緊。
妙常聽著這話實在有些刺耳。
妥曜伸出指尖輕觸妙常眼底的烏青,「就因為這個,所以一直沒有休息好嗎?」
妙常別過頭去,躲避妥曜伸出的指尖。
妥曜的手一下僵住了,眉間浮現慍色。
妙常半點不怕,眸中帶淚,妥曜看她緊抿起嘴巴的倔強神情,陣陣無力感從心底襲來。
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朕可說錯了什麼話?」
妙常心中百般滋味,由人推己,「您太無情了。」
妥曜臉色倏而一變。
無情?
他對妙常,可謂是處處留心,時時在意,但在她心裡,自己只是一個無情的人嗎?
妥曜將手攏回袖中。
兩人氣氛僵峙。
妥曜好長時間才緩回半口氣,「那你要朕怎麼辦?朕給足了何氏榮耀。」
妙常聽到妥曜略顯生硬的話,心中委屈更勝,頭偏的更厲害了。
妥曜咽下苦澀,表情帶著些許討好道:「朕好不容易回來,你就不想朕嗎?」
他俯下身想要親吻妙常嘴角,帶著安撫與小心。
妙常僵硬著承受他的嘴唇,「皇上在外面玩的可好?」
這話聽著,像是在賭氣。
他想起了某個讓他極為不順眼的存在。
她在宮中受苦,自己什麼忙都沒能幫上,而某個人卻解了燃眉之急。
妥曜極度的不舒服。
妥曜勉強笑笑,似是不經意發問,「想來還要感謝清庶妃,若不是她帶人及時出現,你可要受委屈了。」
妥曜雙目緊盯著妙常,不放過她臉上一絲微小的表情變幻。
妙常有些出神,妥曜的話提醒了她。
原雄幫了她這麼大的一個忙,再加上前段時間他送的月羅錦,她應當道謝回禮才對……
妥曜看到妙常失神,心中傳來綿密的疼痛。
她在想什麼?
思慮間,妥曜握在妙常肩膀處的手無意地用力。
妙常痛呼,一下將妥曜的手敲了下去。
妥曜臉色很沉。
「你怎麼了?」妙常壓著火氣問。
妥曜雙眸被妒火燒的炙熱。
「接下來的話,朕只說一次。」
妥曜偉岸的身軀靠近,妙常不由後退半步。
妙常呆愣住,看妥曜氣得不斷顫慄的嘴唇和微微發抖的身軀,不曉得他為何會發這麼大的火。
「不要再想別人,尤其是那個北夷人。」妥曜說得咬牙切齒。
妙常雙眸猛地睜大。
「你說什麼?」
「朕知道你們共同長大,知道他對你一往情深,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在乎你,朕絕不比他差,所以把他從腦子裡,心裡,全都挖出去,他不能再出現你的視線里,忘了他。」
朕等了你了十幾年的時間,只記得朕就好。
妙常眼中淚水刷地掉下來。
「原來,你在想這些,是不是忍了很久?」兩人在一起這麼久,她竟從不知妥曜想法。
想到這兒,妙常未免心驚。
也許,皇上從來都不是她所認為的那樣。
「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妙常激動著說。
「他對你沒有心思?當朕瞎子嗎?當初千秋之宴的時候,朕恨不得把他眼睛挖下來。」妥曜低吼道。
「你從那時候就開始多疑了,這麼久,為何什麼都不說?」
把她當成傻子一樣,很好笑嗎?
妥曜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這次,你就要瞞我一輩子嗎?然後自己每天捕風捉影,胡思亂想。」
妙常極為失望,自嘲說道:「這段時日的幸福快活,都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妥曜雙眼發紅,「朕只是太在乎你,凡是將你放在心上的人,朕絕不會放過。」
可妙常卻不肯聽他說話了。
妥曜扳過妙常的身子,「看著朕,快看著朕。」
妙常看著柔弱,實則脾氣倔強無比,充耳不聞。
「常嬪聽朕旨意……」
妙常十足訝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只覺萬分可笑。
「你以後不許再看他,不許跟他說話,不許對他笑,否則朕、朕就,就把你關起來,再不許你見旁人。」
妙常嗤笑,「你瘋了吧。」
可妥曜臉上卻無半分玩笑之意。
他是認真的。
「朕這就去讓中書省擬旨,讓門下省昭告天下。」說罷,妥曜轉身欲走,竟是真的要去。
妙常忙拉住他。
怎能讓他如此衝動?
「你這樣做,讓旁人怎麼看?讓後世怎麼看?」
「朕管他們怎麼看?朕拿你沒辦法,索性如此,這樣你才能聽朕的。」
妙常霎時氣血上涌。
皇上任性起來,當真是要人命。
「我跟他,早就沒有任何關聯。」
妥曜沉吟片刻,旋即哀傷道:「但他賊心不死,朕看得出來,他對你而言,並不是可有可無。」
妙常此時哪裡敢說過去的事,更何況,她與原雄曾經確實親密。
妙常額角冒汗,「皇上別鬧了。」
「朕沒鬧。」
妙常被他氣笑了 。
「左不過是你我二人口角,你要鬧得滿國皆知嗎?」
妥曜還是不吭聲。
妙常看出來,他還未打消之前想法。
妙常近日本就神思倦怠,心情焦躁,今日這費盡心神的一吵,讓她更添脫力之感。
妙常本就未進米水,想與妥曜一同用膳。
現在情況緊急,她也顧不得稍稍不適,「皇上,當做為嬪妾想一想,若是家中父母地下有知,嬪妾累的你成千年笑柄,又該如何自處?」
妥曜臉上神色這才鬆動些許。
可一提顏家,妙常更加難受了。
「皇上……」妙常帶著哭腔。
這一下,妙常又氣又急,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妥曜忙托住她,「你這是怎麼了?」
妙常竟是昏迷過去。
妥曜輕輕將她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來人啊,來人啊,叫太醫,快叫太醫!」
守在門外的含霜映月等人進門一看,看到妙常緊閉的雙眸,臉上一白,忙去叫太醫去了。
妥曜伸出手來,摸著妙常額頭處的細汗,很是心疼。
他也是氣急,一時失了分寸,不小心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不過須臾功夫,妙常幽幽轉醒。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暈過去?」
妙常不好意思,「許是腹中飢餓的緣故,一時眩暈,這不就是醒了。」
「你等著,朕現在就去傳膳。」妥曜急忙道。
不多時,一鬍鬚皆白的老太醫著急忙慌的趕了過來。
「胡太醫,你快來看看。」
那胡太醫還未等行禮,就被妥曜拖到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