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救贖自我
“媽媽，我想聽故事”“媽媽，我想喝水”“媽媽，”。。。自從進門水悠然便被小魚塘連綿不斷的話語指揮轟炸得團團亂轉。
記憶中從未如此圍繞著一個孩子忙碌過的她此時手忙腳亂地應接不暇，讀故事漸漸變成說故事。
整理玩具，燒開水，她依然保持著祖國良好的傳統習慣，配合著他快節奏的要求。
再看餘青唯，懶散閑適地躲在客廳一隅一臉平和地觀看自己的表演。
汗水一點一點濡濕兩鬢，水悠然覷了一眼餘青唯，口中的故事卻沒停止，“嚕嚕不僅自己快樂，他還幫助悲傷的小動物恢複快樂呢。。”慢慢地，小魚塘沉沉入睡，唇角還微微翹著，煞是可愛。
手不自覺地摸著他紅彤彤的小臉，熱，再摸摸他的背，還是熱，熟稔地取出退熱貼輕輕地覆在他的額頭上，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後，水悠然緩緩吐氣，靠上沙發，思緒淩亂，眼前這一幕，這樣的程序，自己竟莫名熟悉，沉睡的記憶開始蘇醒了嗎？
她環抱雙臂，有些。。。恐懼。為什麽？不清楚！
“準備吃飯了。”
餘青唯的話打斷了她腦中閃爍的景象。
“餘老師？老師？”水悠然輕聲囈語。
“怎麽？”她的茫然悉數被他收入眼底。
果不其然，照顧一個生病的孩子或許可以複蘇記憶。
“能不能告訴我，以前的我是什麽樣子？我的生活，您了解嗎？”
“還好。”
“講給我聽，好嗎？我的記憶裏，您不是我的老師，那麽您一定不是我的本科老師，”
“我教過你英語，”
“聽我媽說過，但有關那時期的所有人和事，她提及的並不多。出國後更是沒再聊。”
“你那時。。。很忙碌，工作家庭占據近乎所有的生活，讀書的時間不多，但你很努力，很勤奮，也很有韌性。用盡所有可用的業餘時間通過各科考試，提交論文，直至畢業。”
“我和您的互動如何？”她略作斟酌，用了這樣一個詞語。
“互動？”“。。。”一陣沉默，“還好，”
餘青唯正正身體。
“先吃飯吧，”。
常規的中式晚餐在各懷心思，躊躇疑心二人的相互逡巡中匆匆結束。
夜深人靜時分，調皮搗蛋的小家夥終於退下熱度，水悠然習慣性地舒展身體，愈發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她明白自己被壓抑的魔盒即將開啟，但或許這段記憶並不是她想要的，多年來不曾閃過的一點碎片充分證實著自己的推測。
他們之間應該過從甚密，他閃爍不定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猶疑，都不得不引發她的猜想，另外，誰會任由自己的孩子喚陌生女人為“媽媽”呢，他不阻止，不推搪，甚至略顯接受的態度深深觸動著水悠然的每一根神經，那段不想要的記憶究竟藏有多少秘密？！
回溯醫院中醒來的那一幕，上官博的冷漠離開，母親的愁容滿麵，餘青唯的濃濃不舍，那個女人的木然失態，他們一定和自己有關係。
她跳出自己的主觀自我站在客我的角度上進行觀察分析，將事件前後串連，答案竟然呼之欲出！
水悠然猛地搖頭，不會的，不可能，她不是這種人！
赤腳跳下床，匆忙地跑到客廳中餘青唯長久坐過的一隅，他好像收起一本相冊！
月光狡黠地穿透落地窗，有意無意地與她捉迷藏，昏暗的房間陳設較之前次似乎簡單許多。
她輕輕地拉開書櫃的每一個抽屜尋找，一，二，三。。。
細致地摸遍每一個角落，手電筒的燈光反射微微刺痛雙眼。
忽然，隱藏在圖書中的相冊引起她的注意，這樣的擺放位置，主人的意圖十分明顯-——不想被人發現，不想它出現在他的眼前，那裏麵一定有著他自己都不想觸碰的隱秘。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這秘密與她有關。。。
迅速抽出相冊，打開它，打開它，她的內心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呐喊，催促。
然而，手卻在觸及封麵的時候停滯了，有點，怕。。。
看著這一幕，餘青唯笑了，嗬，小小，他的小小果然還是如此膽小，自她悄悄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起，他便開始等待。
餘青唯始終相信她的聰慧必定助她找到那些從前，一切存在的事實！
瑭宇的出現僅僅是一劑恰如其分的催化劑，或者下一刻他便可以實現自己臆想已久的一切！
在餘青唯的期待中，水悠然坐上沙發，全身僵直，微微汗濕的手定定地翻開第一頁，第二頁。。。一張張照片衝擊著她的所有感官，記憶的潮水劈麵而來，洶湧，噴薄！
一股悲涼慢慢地自心底升騰，身體仿佛也冷下來，看著那些畫麵，看著那些過去，卻也好像看到自己沉重的將來。
她的兩個孩子，分別擁有各自的父親，上官博，餘青唯，他們先後出現在她簡單的生命裏，為她平靜的生活掀起一陣陣的浪花朵朵。
塵封的往事迅猛湧現，交錯不停地劃過中樞神經，胸中熱血翻騰。
她和上官博，她和餘青唯，還有，還有那些無端端被卷入的人，那些撕裂心肺的往事，一點一滴，點點滴滴，波瀾壯闊地劃出水平麵，餘安安，那個女孩，他們之間橫亙的不僅是倫理道德，還有一條鮮活的，青春靚麗的生命！
水悠然呆坐了整夜，餘青唯同樣枯坐了整夜，太陽升起之前，他們在對方的不知覺中回到各自的房間。
晨起，小魚塘圍在水悠然的左右歡快地轉圈圈，父子二人賦閑在家，一個換了課，一個請了假。
廚房裏的湯早已熬得濃淡適宜，散發著濃濃的香味，勾得人味蕾四通八達，格外敏銳。
孤家寡人久了，餘青唯望著母子二人的背影，影影綽綽中成了一幅溫馨的畫，自己身在其中，如夢如幻。
“早上好”他不由自主地參與其中。
“爸爸，你是懶蟲，我和媽媽已經在準備早餐啦。”
“嗬，”餘青唯不禁失笑，輕輕拍拍兒子的頭，小家夥因那張照片和自己的講述對水悠然並不陌生相反卻非常渴望。
“瑭瑭做了什麽呢？”他眉眼彎彎。
“嗯”小調皮略作思考。
“我去擺碗筷”小小的人兒邊說邊行動，瞬間飛去餐桌旁，手舞足蹈地開始準備工作。
“早”他清清嗓子，站在她的身側。
“早，還有一道菜。”水悠然微微扭頭示意，衝洗的蔬菜的手頓了頓。
“怎麽不多睡一下？這些事交給阿姨就好。”
“生物鍾叫醒了我，反正睡不著，索性起來試試看是不是還會燒飯。”
“你一定沒問題，那時，，”他戛然而止，她默然而立。
水流聲縈繞充斥了狹小的空間。
室外，陽光漸漸豐盈，室內，暖氣漸漸升溫。
熱氣夾雜著晦澀曖昧鋪麵而來，她白皙的皮膚染了一抹粉，看得他一時怔忡。
水悠然不敢回頭，不敢看他，眼裏忽就湧出淚水，淚珠兒一滴一滴掉落，白色的襯衫氤氳留痕。
“需要圍裙嗎？”“餘青唯誤以為她奇怪的體態是躲避濺出的油所致。
“。。。有。。嗎？”
“。。。有”他迅速自櫥櫃中取出。
“在這裏，”
“哦，好”
水悠然右手執著鍋鏟，左手拿著菜盤，隨時準備倒入翻炒，油溫飛快攀升，隱去了尷尬也抹去了空隙，餘青唯見狀，略一躊躇，還是替她自上而下地罩上圍裙，默默地係著腰間的細帶，前方的身體突然一僵，繼而動作持續，隻是腰部微微向前，近，太近了，他溫熱的氣息隨著呼吸飄近她的身體，雙手似有若無地拂過她襯衫下的肌膚，猶如絲帕緩緩滑動，腰間背部如同觸了電，電流產生的熱量奔向四麵八方，天，她心中不由慨歎，感覺，她對他竟然，居然，仍然有感覺，悄悄拭拭眼角的淚，悄悄的她悄悄地做了一個決定。
一天的時間在三人的喜笑顏開中安然度過，夜晚悄然而至，小魚塘在水悠然的陪伴下掛著笑容入眠，睡前喃喃不停地要求明天的娛樂活動，她情不自禁地抱緊小小的人兒，三年前，他那樣地小，細細弱弱地在自己的懷中，三年了，她不在他的身邊，甚至全然忘了他的存在，他卻心心念念地吵著找媽媽，可憐的小蝌蚪，你的媽媽忘了你，你的媽媽感謝你，謝謝你的記憶裏有她，謝謝你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認出了她。
隻是。。。
那個夜晚，水悠然擁著小瑭宇，內心滿是不舍，三年來，第一次，她覺得離開這座城市成了一種撕扯，然而，小瑭宇，不要怪媽媽，在你的哥哥和姐姐那裏，媽媽是罪人，同樣，於你也是！
有時候，生命中最大的難題竟是選擇！
不眠的夜裏，水悠然找出紙筆，寫下一封信，夾進那本相冊裏，餘青唯，我們究竟是有緣無份還是有緣有份，交由上天決定吧！
一周後，D市機場，水悠然見到闊別已久的母親忍不住撲進她的懷裏，有媽媽，她就是那朵有根的花。
倒是母親，一開口便是嗔怪，“不是定好去x城嗎？怎麽最後去了H市？！”“媽，我想你了，特別想，特別特別想。”她握著母親的手，走出大廳。
陽光正好，陽光真好。
母女倆親昵地回到家中，水悠然狠狠地享受了短短輕鬆時光。
一轉眼，又到了臨行前，水悠然堅持母親和自己一起去往H市z大報到，她最終選擇了那所為她提供住所的大學。
回去那座城市，麵對那些人，那些事，即使不堪，即使羞恥，即使醜陋，都是曾經的足跡，她以為可以湮滅，她以為可以隨著時空的流轉飄散於風中，然而，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