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零落成泥
目送上官博的身影,餘青唯的心泛著陣陣波瀾,他無法猜測在了解整件事後上官博能作何反應,他隻明白自己要去做。作為一個男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他能接受辭職,以他的履曆再覓一份賴以生存的工作沒有問題,雖說選擇淨身出戶但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沒有問題,訴訟離婚前他接到了國外某所院校的邀請函,雖然多年來主攻外語,但除了學習交流之外餘青唯未曾有過出國居住的想法,他一心研習專業,提升能力,兢兢業業從教,他想將自己所學所長傳遞給一批又一批的有誌青年,看著他們揮灑熱血奮鬥在各行各業,為社會為國家做出切實的,哪怕僅僅是微博的貢獻,他亦深感欣慰,深感成就。自己的力量有限,但傳承的力量卻無限。然而,看著水悠然和孕育在她腹中的孩子,他不得不走這條路,他要保障他們的生活,他還有女兒,她還有兒子,他們都不可能憑空成長,他必須做經濟方麵的考量。另外,他谘詢到,以國內現行的生育法,如果他們分別爭取了孩子的撫養權,那水悠然腹中孩子的出生就違反了計劃生育規定,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甫一墜地便成了黑戶,縱然他來的並不光彩可作為父親餘青唯仍然希望盡己所能提供給他最好的,合法的,生活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客觀條件,更不能主動放棄餘安安的撫養權同樣不會要求水悠然放棄爭取上官睿的權利。所以,出國,對不容於社會道德的他們或許是最佳選擇。今天看到上官博並非偶然,他來過幾次,問過他的歸期,他忙,他就等。總之功夫不負有心人吧,連日來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餘青唯想,無論如何都要做個了斷!
上官博一麵匯報工作,一麵安排工作,他一向是個雷厲風行果斷出擊的人,前段時間因家庭瑣事誤了進度,他感到慚愧至極,如今有了解決之道自然再不能繼續頹廢下去。隻是,餘青唯的到來令他始料未及,他們雖說相識卻談不上深交,無事不登三寶殿是現代人默認奉行的原則之一,他這一來所謂何事呢?心下揣測狐疑,麵上卻笑意盈盈故作沉穩地走了出去——沒甚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餘教授,讓您久等了,我們去哪裏坐坐?”餘青唯淡然扯扯唇角,微微上揚,同樣擺出一副天衣無縫的寒暄表情。“去江邊吧,我想和你談談。”“好,我去開車。”上官博頓感詫異,有事麵談?他們之間有需要麵談的事嗎?!“坐我的車吧,就在那邊。”餘青唯說的不容置喙。滿頭霧水的上官博跟隨他沉默又尷尬地行至江濱大道。暖風宜人的春日,踏青遊玩的旅人三五成群,輪渡的汽笛聲,行人的喧鬧聲,江水的流動聲,無不渲染著H市醉人的四月,上官博不由放緩了素日來匆匆的腳步,環境的魔力便在於此,它能不知不覺地影響著置身其中人。“今天我的到來一定讓你極其意外,但有一件事我必須和你麵談,即便非常難以啟齒。我不敢奢求你的諒解,隻能拜托你聽我說完,這些話很難再講第二次。”言罷,餘青唯目光灼灼地看向上官博。“餘教授,您言重了,有話但說無妨,您雖不是我的老師,但我對您的尊重一如師長。”上官博的心一沉,周身再次被那種詭異的感覺包圍,不妙。。。會,會是什麽呢?
不待深思,餘青唯便開了口。“上官你我雖非至交但相識數載與彼此來說也稱不上陌生。如你所知,我已經步入婚姻許多年,另一半強勢獨立,不是我的理想中人,當然,這麽久的日子熬下來也不是完全不能堅持,但是,就在幾年前,機緣巧合之下我結識了另一個女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這一派正人君子模樣的體麵教授居然會有這一番豔遇,上官博不斷腹誹卻依然不動聲色地聽他繼續。“初相識時不過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當時也是人海茫茫,雖有遐想也不過止於遐想,可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我和她竟有了再次相遇,而其後順理成章地開始了工作中的交集,起初我隻是側麵判斷她的婚姻狀況,看她經常一個人忙忙碌碌以為是個單親媽媽,不知不覺就被她吸引,等得知她的具體情況時的確抽身很難,並不是不能,那時的我真是貪婪地不願。這個過程中她拒絕過,逃避過,沒有開始時我們也試圖努力回歸正途,但是,命運一次次地讓我們相逢,後來,我失控了,帶著她同我一起沉淪,我們就這樣不顧一切地走在一起。。。”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上官博想,他不喜歡聽故事,尤其是別人的隱私,他還有亟待解決的家庭問題,哪裏有空做別人的樹洞,他想伺機脫身了,但餘青唯仍舊滔滔不絕著,上官博頗為煩悶。“我們逐漸沉溺於這禁忌的偷歡,逐漸依賴著彼此,後來,我們想到離婚,分不開了,我也知道自己不管怎樣選擇都是不負責任,都必須辜負一個女人,可不管是情感上還是理智上我都堅持站在她的一麵,不論他人怎樣看她,好女人也好,壞女人也罷,我眼中的她是脆弱的,無助的,善良的,憔悴的,她擅於戴上麵具隱藏自己的弱點,以自己最好的狀態示人,可我卻能感到她的掙紮,她的疲憊,而且非常清楚倘若我們的事情暴露她將麵臨何種境況和壓力,我愛惜她,我想照顧她。。我的離婚並不順利,目前已經走到了訴訟程序,她同樣如此,而且她本人的狀態也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已經離開自己的家庭,但,她的另一半好像一無所知。。”說到這裏,他停住了。上官博的思緒同時卡住。。。朦朦朧朧的他好像捕捉到了什麽,又好像沒有什麽,大腦片刻混亂,一團一團的棉絮住進他的心裏,模糊蕪雜,“咳,”他的聲音略微嘶啞,“餘教授,您不會想說,我也是這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吧?!”他的心跳如雷似鼓,他的血液滾動翻騰,他怕聽到呼之欲出的答案,沒錯,餘青唯堅硬的目光已經表明他此行的目的,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居然入侵自己的領地掠奪了自己的愛人,猛然間,所有的疑團都得到解釋,豁地開朗,水悠然的堅持,母親的一反常態,父親的哀聲歎息,他們知道一切,唯獨自己蒙在鼓裏,因著莫名的離婚而頹然迷失,他的雙手緊握,情緒失去控製,未及餘青唯回答,雨點般的拳頭頃刻間紛紛揮向他的麵部,身體,“你憑什麽!憑什麽!”徹底瘋狂的上官博不斷怒吼,他憑什麽站在這裏,憑什麽搶走自己的妻子,憑什麽介入他人的家庭!餘青唯一言不發地承受著,他寧願上官博將滿腔的憤懣發泄到自己的身上,減輕愧疚,贖罪,或許這樣水悠然的內心深處也會少受一點折磨吧。。。
直到圍觀者越聚越多,直到附近執勤的警察聞聲而來,一切方才被迫停止。兩個男人麵對詢問默契地緘默不語,警察亦莫可奈何地一番說教後轉身離去,沉默,沉默。。。仿佛隔絕於嘈雜的世界,粗重的喘息聲迷漫著這個獨立的時空,經久不散。。。時間一點一滴地流淌。。。“什麽程度?!”上官博的聲音生硬冷清。“徹底。”餘青唯答。“你TM枉為人師!”又一輪的拳頭揮了去,怒氣裹挾著上官博,一拳一拳再一拳,再多的拳頭都無法一泄心頭的火!雙手逐漸麻木,血液漸趨凝固。“。。。”餘青唯不躲不閃不言不語,此時此刻任何解釋都是多餘且不切實際的,上官博心中的屈辱和痛楚作為一個男人他又怎會不理解,但,事已至此,別無它途,扛起來,走下去,罵吧,打吧,他說的都對,餘青唯希望這一切的糾纏盡快結束。“她在哪裏?”餘青唯沒有作答,他到底是怕,怕上官博會傷害水悠然。“告訴我,我們不可能不見麵!”“你。。。”“她現在還是我老婆!”“我是擔心。。。”“擔心什麽?我打她?虐待她?她有臉麵有膽量做出這樣的事她還有什麽顧忌!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自己的家都不要了,我隻想問問,我tm究竟哪裏對不起她!她這麽對我,對我們的家!”垂首思索良久,餘青唯緩緩抬起毫無焦距的雙眸,一字一字地吐出,“她目前無法正常交流。”“怎麽回事?!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上官博愈發疲憊的身體顫抖不已。“她在XX醫院,精神二科。”上官博一愣,這所醫院的名字他並不陌生,水悠然,她,怎會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