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遑論唯一
這個晚上,餘青唯在這間小小的房子裏寫出醞釀已經的立項申請書,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他要比曾經更用心用力,從此以後他的生活裏不僅有理想和女兒,還多了一分柴米油鹽的瑣碎,多了一分縈繞心間的小小繾綣,嗬,小小,他忍不住看一眼床上那小小的一團,她,還真是人如其名啊。。。再看看時間,十一點剛過,怎麽竟有些倦了?他一向是工作起來可以徹夜不眠的,此刻,怎們竟有些貪戀著那有她的地方呢?一瞬的失笑後,他輕手躡腳地關閉電腦,起身上床,望著她的眼中溢滿柔情,緩緩地撫過她略微蒼白的麵龐,一寸一寸地滑過她柔軟的頸,喜歡,喜歡她睡著的樣子,平和,柔軟,細細的眉目,密實的睫毛,瓷白的肌膚,還有那並不老實的手臂,像個孩子似的伸出被子,南地的冬夜濕冷難耐,他搖著頭揚著唇捉起她的手放入棉被卻在看到那條條血絲時動作猛地一滯,這手,被她洗的,唉。。。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回想著她晚餐後的話“我覺得,我的身體很髒。”好,他替她準備浴巾去洗澡,結果,這一洗居然就洗去了一個小時,直至熱水宣布告罄她才磨磨蹭蹭,散散漫漫地走了出來,看看她泛紅的手臂,再看看她泛紅的小腿,他忍不住走上前想要看看浴袍下的身體被她洗成了什麽樣子,可是,她竟死死按住他的手,拒絕他的進一步碰觸,麵對自己狐疑的目光,她輕輕吐出一句,“你不覺得,我很髒嗎?”不是剛洗過嘛,他反射性地差點衝口而出,但,她那眼神,那種可以刺穿他的身體,直指他的靈魂的眼神,有力地截斷了他的條件反射。。
良久,換上家居服的她坐在書桌旁,一下一下地敲著電腦。自己終是沉不住地開了口“咳”怎麽會有點緊張?!這小小的人兒氣場還真強!“可以,談談?”沒回答,雙眼卻從屏幕處移到他的身上,不錯,還沒拒絕談話,他暗道。“最近,為什麽常常說髒?”那頭頓了頓,沒言語,微微蹙眉,咬唇,手指攪動衣襟。他也不急,老僧入定般地坐等,髒,這個字還真是刺耳,如若弄不清楚什麽狀況不要說她,就是他也很受刺激,更難接受的是,她今晚拒絕掉的碰觸,紮心!
“我,”沉寂良久後,她直直身體,開始發聲。“別著急,慢慢說。”他並不催促,擔心她亂,這女人,便是為了克他而生。“我不確定,我正在走的路是一個什麽方向,我背叛了家庭,我在婚內除了他,還有了你,同樣,除了你,還有他,你們都不是我的唯一,而我也沒有唯一於你們,說句難聽的,這樣的我有資格問誰要責任?時間,順序,都不對,那麽方向又怎麽會對?即便是他再不好,再有錯,我也是不對的,不,我是大錯特錯,我傷害了他,傷害了你,更不可饒恕的是,我傷害了你的妻子,傷害了所有人,我就是沒有經過防疫處理的野菜,怎麽會不髒?不用社會審判我,不用家庭審判我,這些於我不過是一個認知而已,我不怕外力,不懼離婚,我可以獨立生活,說實話,你也是清楚的,我的婚姻隻是讓我多了兩個需要照顧的男人,一家需要孝順的老人,這樣一味地付出,我很累,我的韌性再強總是個人,我需要停下來,休息,有個肩膀依靠,設想,當你麵對洗不完的襪子,內衣,洗不完的碗筷,鍋盆,洗不完的床單,被罩,你會是什麽樣子?喪偶式育兒更讓我崩潰,作業,考試,家長會,老師,學校,培訓班,生病,發熱,跑醫院,婆婆的看不起,挖苦,諷刺,白眼,你說,離婚我會怕嗎?離婚對我根本就是解脫,但是,方式不對,這種不光彩的原因讓我無地自容,我甚至無法麵對自己的孩子,我要怎麽告訴他,媽媽的出軌,家庭的破碎,他會怎麽看我,他會怎麽看待婚姻?!最重要的是,沒了他的撫養權,我要怎麽繼續生活?也許我會看著他在將來對著另外一個女人叫媽媽,這要讓我情何以堪?!你知道嗎?我發現,我根本無法麵對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是個什麽人,我不知道一個這麽努力積極的我,一個這麽自詡清高的我,怎麽就見不得光了!你知道嗎?我現在真怕聽到,三,所有帶三的詞,我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我,我不認識我了,真正審判我的,是我自己,你懂嗎?是我自己!!”他很詫異,不是因為她的話,是她的語氣,由始至終都是那麽平緩,這,這樣一番包含情感的話她,她怎麽會用一種做報告聲線就說了出來?!
“小,,”“聽我說完,”她打斷了他的話。“還有,這也是我最難啟齒的,您的妻子,那個女人,我該叫她什麽?師母?姐姐?”聽到這裏,看著她一臉嘲諷的神情,餘青唯麵色微變,緊抿著唇,眸色漸深,但,他沒開口,暗自鬱悶,這老師做的真冤枉,一日為師啊。。。“離婚了,她怎麽辦,一個人到中年的失婚女人,您想過,她要怎麽生活嗎?她不知道便罷,一旦知道原因,會有多痛苦?!你我又於心何忍?我也是女人,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也是無解的,那個時候,我們又要怎麽辦?!你又會怎麽辦?!”麵對著她質詢的目光,內心深處因她的一番話而翻江倒海的男人終於無須再忍。
“關於我的婚姻狀況,我已經和你講過許多,但其實這也是我最不願說的,一則不想抱怨時時在嘴邊,一則不想走這個套路,一則怕你多思多慮平白地增添不必要的小情緒。關於她我倒是覺得你是用你自己的想法推斷她了,這可能有些片麵,那我就多講一些事情你來判斷,小事瑣事的就算了,這麽多年,真也是記不清了,”他頓了頓,看看她的神情,無聲地征詢。見她微微頷首,他繼續“結婚買房她決定,地點,大小,包括房款,婚後不要孩子要事業也是她決定,流產,學習,再之後領養孩子也是她決定,但是撫養交給了我,雙方父母的關係方麵也是她決定,製定了一係列製度,我隻要執行就行,她的能力非常強,精力也十分充沛,甚至可以超越一個普通男性。因此,我並不擔心她的獨立生活能力,她有我沒我都會很好,而我的理想化反倒成了她的追求中的羈絆,我的存在隻是提供給她一個可供驅使的全職保姆和抱怨委屈壞情緒的回收站而已,離開我,倘若她有足夠的經濟保障,其實,在我看來,她會覺得如釋重負。關於我們,你說的沒錯,我們的開始並不光彩,但這是我的責任,我若不好,我們不會開始,我若夠好,我們一樣不會在那個時間開始,我不夠好,所以過界觸線,我不夠好,所以沉迷其中,我們的關係裏,是我始終拉著你,握著你,帶著你沉淪,是我的責任,你所說的唯一,我現在暫時不能給你,但請你相信,這是我的方向,也一直在努力地做,以你我的年齡和閱曆,我不會許諾,你同樣也不屑承諾,看實際行動吧,好嗎?還有。。”他緊緊抿唇,略略遲疑,轉動手邊的鋼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