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毋庸置疑
毋庸置疑，好的事情總會到來，而當它來晚時，也不失為一種驚喜。《托斯卡納豔陽下》中的金句結實地點染水悠然當前的處境——母親的到來，有喜，有驚。公公習慣性地常駐固守自己安然的天地中無動於衷，婆婆搖身一躍為六口之家的總指揮，總司令，上官博關門閉戶於臥室之中儼然第二個公公，沉浸在自我河蟹的一片繁忙裏，管它南北與西東。任憑客廳內巋然佇立的一人與跑前奔後的二人玄妙地構成一個風格瑰異的戰場，生人勿近，免成炮灰。
“媽，我來”“小小，你去休息一下”“不要，媽，你去休息一下，一路顛簸，很累的。”“哎呦喂，親家，我都忘問了，頭等艙是什麽感覺啊？”陰陽怪氣，水悠然憤懣地瞟一眼雙臂環繞胸前的婆婆，越瞧越像魯迅先生筆下掐腰怪叫的楊二嫂，臭豆腐。“很寬敞，很好。”水媽媽盡量專注手中的麵團。“是啊，錢也好啊，你養個好女兒，賺的錢都拿來孝順你了。”膽敢瞟她，是不是以為自己媽媽來了就有倚靠了，做夢！“媽，你。”“好了，小小，去做你自己的事，上官累了整天，你去陪陪她。”唯要息事寧人。
“廚房，洗手間，客廳，臥室都還沒有擦過，怎麽就忙自己的事，你天天有事忙，我們這些閑人就要伺候你，是嗎？”想跑，沒門，連窗都沒有，整頓不好你們母女算是白活！“你……”水悠然氣結，婆婆怎可如斯過分。“小小，你先去整理，我做好飯去擦。”和為貴，水媽媽斷然發聲。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直至安寢，沙發上的母女二人方有空一敘天倫之情，然而，一個想法，逐漸形成為計劃，水悠然要買房，節後就買，小也沒關係，破也沒關係，地段不佳也沒關係，現下的她隻有媽媽，相依為命的媽媽，愛她，護她，她要有個家，一個她們的家，一個遮風擋雨的家。她要，媽媽！
大雪小雪又一年，農曆臘月三十，除夕清晨，天寒地凍，行人稀少，餘青唯，李月瑤各自踏上返鄉之路，今夜他們循例陪伴各自的父母守歲，這個例不知從何時起，不覺就走過這許多年，餘安安隨同父親，安靜地看著窗外，偶而翻翻手機，餘青唯同樣右手握緊衣袋中的電話，生怕錯過它的震動，這遇見後的第一個佳節，他想聯係她，隻是說說話，隻是談談天，隻此而已，而已，但，他不能，不能隨心而動——她所有的家人，嗬，家，人，全部圍繞身邊，無需動腦便可相像那個小女人的一片忙碌，怎能有空或者用方便來形容更為貼切來聯係自己？更覺一陣孤單，閑閑地閱讀加密後的條條信息，唇角略略上揚，原來，日複一日中，日升月沉裏，與她之間竟已累積這般多的回憶，甜蜜的甜蜜，苦澀的甜蜜，酸痛的甜蜜，皆是甜，盡是蜜，自然地，腦海中反複湧現她的一顰一笑，一嬌一嗔，斯文，優雅，可愛，可憐，似乎都能和她扯上千絲萬縷的關係，驀地，眼前跳出她放大的臉頰，眉眼，鼻尖，唇齒，唇齒，呃，她的唇，柔軟，光滑，思念果真是一種很玄的東西，你讓它東走，它決不會向西，無聲無息，無休無止。
手一震，餘青唯立刻低頭，果然是她，一條信息，一個圓，仔細再看看，沒錯，僅僅一個圓，他不自禁搖頭苦笑-——這腦洞，太深，居然開始用符號表示密碼。她的意思，他懂，一是試探他的周遭狀況，一是傳遞她的想念，圓的意義太多，一是她已被畫地為圈，一是代表無限循環，還有，便是與他的團團圓圓，另外，此刻，她，便於講話。瞥瞥身側的餘安安，他略略用手遮遮屏幕，“I’malone.InthedarkI’malone.”（我一個人，黑暗中隻有我一個人）。瑟縮在棉衣內的水悠然雕塑般地盯著這些字母，努力收回眸中的水花，看看前方的母親，拚盡氣力按下驅車而去的衝動，輸入一串又一串的省略號，發送。千言萬語，萬語千言揉入點點點點中，失了心的軀殼機械似的沿著曾經固有的泳道，遊動，再遊動，看來一成不變，實則波譎雲詭，煮月成劫。
一顆投入石子的心湖任是怎樣試圖撫平波紋換來的都是擴散不休的漣漪，我以為，我已經把你藏好了，藏的那樣深，那樣沉，我以為，我已經把自己藏好了，藏的那樣清，那樣冷，可是，兜兜轉轉的夜太長，重重疊疊的夢太長，在那裏，你的模樣，我的模樣，我們的模樣，近在咫尺，遙不可及。。。胸中難以撫平的痛楚輕易便泄露了我的悲傷。
小鎮生活平靜，祥和，餘青唯忙碌地招呼著親朋好友，餘安安依舊在自己的小房間中耕耘學業-——初中的孩子不能有半刻鬆懈。“阿唯”，趙鵬趁空叫他到外麵，兄弟般的二人偷閑地走進自兒時起便經營至今的鎮中小店，潛移默化地，這裏在日升月沉中改變，時代賦予它諸多流行元素，例如，現在他們所在的單間，足夠清淨，足夠雅致，足夠。。呃，隔音。閑話片刻工作，時事，進而話題便轉入趙鵬一直所關心的私生活，那女孩的所有模樣，恰對老友的品味，他極其掛懷老友的現狀，一旦有個不慎，他怕.……“阿唯，依仗我們從小的情誼，我就直接切入正題，你也別嫌我囉嗦。”“我知道，你指什麽，我們，，我是說，，”餘青唯抬眼看看趙鵬，以目光傳遞此“我們”代稱的是自己和水悠然。“你們…還是？？”“在聯係。”他明白，趙鵬懂了。“多久了？”“認識兩年多，不過，，嗯，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年。”“你家李月瑤可不是輕易能被蒙蔽的人，你。。”他重音強調“你家”。瞥瞥趙鵬，餘青唯稍作遲疑道“我知道，我都想過，我也分析過，考慮過，不瞞你說，我也退縮過，猶豫過，但是，我離不開了，越來越離不開，多年以來都是在自己的學術事業中浮浮沉沉，基本上占據我大部分的精力，至於家庭，我不是沒有過期待然而事實就是我不行，她從來都隻是在意自己的感受，對我是無所謂，畢竟我是男人，好不好的馬馬虎虎隨隨便便也就過下去了，可是對安安，對我的父母，她真是太過分，”握握手中茶杯，餘青唯長長歎氣。
“她溫柔，體貼，堅韌，堅強，最初我真的僅僅是想幫助她，想和她交流，可是後來，不得不承認，被她吸引，製造種種機會尋找各種理由去見她，就是想見，到現在，我沒辦法控製自己，控製不住，她難過我也難過，她疲憊我會心酸，她開心我就高興，不見時想見，見麵時又無言，小心翼翼地尋找猜測她喜歡的話題，照顧她的情緒，探求她的口味，電話不接就擔心，短信不回也擔心，那一刹想像力變得異常豐富，所有低概率的事件全部都湧現在腦海裏，怎麽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頓了頓，喝口茶。抬眼，“兄弟，我遇到難題了，前所未有的難題，措手不及，解法未知，籲。。。”餘青唯深深吐氣，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悶氣一呼而空，目光飄遠，毫無焦距，無所顧忌，隨心所欲地一味愣怔。
從他邏輯混亂“她她”不分的語言中，趙鵬深深地擔憂-——誰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憑心而論，一個動了真情的男人，又何嚐不是如此？所謂的理智與清醒不過是適用於真心略顯靡頓的遊戲男女，戀愛GG時執著於操控彼此的感受。看著對麵為情所困的餘青唯他不禁暗暗提示自己，心這個器官，萬一遇到足以牽扯的外力，最佳解決途徑莫過於繞路而行，埋頭裝死，愛情的魔力，不敢試探，煞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