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迷失的果
水悠然正自搜尋大廳升降機的方位，卻覺身旁的公公邁開步伐，繼而她亦轉身隨行，“爸，慢點，小心腳下”低頭注意緩坡時提示道。“你好，是餘教授嗎？我是上官博的父親。”水悠然忽地一愣-——這個姓氏似一陣微風輕輕掠過心湖蕩起圈圈漣漪，暗道“該不會有這樣的機緣吧”急急抬頭-——期冀是他又害怕是他。“你好，伯父，我是，抱歉煩擾您來接我。”是他，是他，當真是他，她曾設想過無數次的再見，卻獨獨遺漏了這個版本。“這是我的兒媳，我讓她載我來的。”看向遲遲沒有反應的她，催道“悠然，這是小博的朋友，餘教授。”上官父加重語氣——這孩子，平常禮數周全，今日怎麽還需提點！“哦，嗯”水悠然機械性地擠出一抹微笑，她想，或許比哭都要難看，隻是此刻，即便內心奔騰著千軍萬馬，表麵也要抹的平靜如水，表情管理，應激處理，習慣從笑容做起。緊了緊幹澀的咽喉，“餘老師，您好。”艱難地吐出五個字，抽盡她全部的氣力，雙拳緊握控製自己的呼吸，控製自己的身體，控製自己的聲音-——會顫抖的，怎能不顫抖？“你好。”他，伸出右手，是的餘青唯不可控製地伸出手，再見她的刹那，心髒幾乎停止跳動，周遭一切歸於安靜，他的眼裏隻有她這個狠心決絕，膽小謹慎，強作鎮定的女子。他知道這樣的場景下作為男士主動行握手禮是怎樣地不合時宜，可是，顧不得那麽許多了，他想她，無法遏製地想，痛徹心扉地想！視線中的手依舊那樣寬厚，依舊那樣堅持，水悠然鬆開緊握的拳，不著痕跡地於身側的衣襟拭幹手心裏的汗，穩穩身體，緩緩遞出自己的手，一如那天，隻是，相觸的霎那她敏銳地感到——他的指尖，微微泛著涼，卻不是當時的暖。Whenlovebeckonstoyou，followhim，thoughhiswaysarehardandsteep，whenhiswingsenfoldyouyieldtohim，thoughtheswardhiddenamonghispinionsmaywoundyou，whenhespeakstoyoubelieveinhim，thoughhisvoicemayshatteryourdreamsasthenorthwindlayswastethegarden.（當愛召喚你時，跟隨他，雖然他的道路艱難而險峻，當他展開翅膀擁抱你時，依從他，雖然他羽翼中的利刃會傷害你，當他開口對你說話時，相信他，雖然他的聲音會擊碎你的夢，像狂風掃盡園中的花。）很多時候，很多的人海相遇，隻在一念之間，便是一生別離！
汽車平穩地行駛在高架橋上，水悠然傾盡自己的力量集中精神，可是餘青唯的聲音和著他的氣息仍然頑固地使她心跳加速，車速一慢再慢。當她以龜爬的狀態到達醫院時天邊的夕陽已然西下，暮色籠罩下的城市一隅蒼茫，沉鬱。在護士的指示下順利地走進病房，上官博提早拜托朋友幫助預留了單間，水悠然放好他的提包後急速走至住院處窗口。“爸，餘老師，手續我已經辦理好，現在，晚飯時間到了。”擔心他的身體。“你媽在家熬了骨頭湯，讓你回去取。”上官父自然而然地說出妻子的吩咐。“不必了，實在不需要。”餘青唯看著清冷的溫度下水悠然那張微紅的臉以及尚未平穩的呼吸果斷推辭。“餘教授千萬不要客氣，家裏已經準備好了。”公公滿麵的笑容可掬。“那我現在去。”“不要，這樣太麻煩，我叫醫院的食堂送。”二人同時迅速開口。話音一落彼此稍縱即逝地對視一眼繼而即是三人的麵麵相覷。“伯父，煩擾你們來接我，還為我安排的這樣周到，已經是非常感謝了，真的不能再勞煩了，我媽很快就過來。”他不能看著她如此奔波，對她的家人他著實不敢恭維，他們怎能心安理得地看著一個女人不停地往返穿梭解決大小事宜呢？“哦，那這樣，我先扶你上床休息。”上官父頗有些不知所措。。。回家途中，水悠然一言不發地默默履行駕駛員的職責，餘青唯的眼神和語氣她都懂，可是她又何嚐不牽掛他呢？後座的老人睡意正酣，窗外霓虹燈閃爍，光影斜斜地灑在她的臉上，車內暖氣開到最大，饑餓感一絲一絲由體內燃起，胸腔深處，空空落落的，人潮人海中，她好像遺失了什麽？是什麽？Heart（心）！herheart.（她的心）！Irememberawonderfulmoment，asbeforemyeyesyouappeared.（我記得那美妙的瞬間，你出現在我的眼前。）
凝望著她纖纖的背影，餘青唯心悸難忍，一路上敷衍的閑聊甚至不知所雲，一味地“是的，是的，”“是嘛，是嘛，”“很好，很好”將淩亂的思緒進行到底，不過，其實也恰到好處地奉承滿足了老人讚許兒子的虛榮心，正因如此，他的父親才會興致勃勃地數著上官博的優點恰如其分地巧妙緩解了縈繞在餘青唯與水悠然之間的詭異氣氛。直至醫院，直至病房，他很想接近她，聽她說說話，什麽都好，即便是天氣都好，然而她足不沾地的忙碌竟不給他一絲的機會。天知道他有多少情牽意惹的語言想要表達，可惜，時機不對，當她的公公極其不以為意地催促她繼續往返時，他的心驟然一痛，大致猜測到這個小女人近期的生活狀態-——公婆，孩子，家務，工作，學習，再看看她清瘦蒼白的臉頰，對上官博積聚的良好印象頃刻崩塌，不能照顧也就罷了，怎能還讓自己的父母來繼續牽扯她的精力，想來沒有繼續雇用那個保姆的原因也在於此吧，一度他曾為認定她辭退保姆的原因是想斬斷與他最後一絲的聯係的念頭而苦惱，不料想，是這樣。“阿唯，晚飯吃了沒？腿怎麽樣？”母親匆匆而來，氣喘籲籲，“好多了，沒關係，媽，你快坐下休息。”“是不是沒吃？”這個兒子她太了解，所有的事情都習慣自己解決，堅強的讓她心痛，至於媳婦，對她，做婆婆的怎會沒有一絲不滿呢？兒子電話裏千叮萬囑地不讓她告知月瑤，母親心中暗暗流淚-——這樣的夫妻，還像是夫妻嗎？“我去買點回來，沒來得及燒，明天媽煮飯給你吃。”餘青唯看到母親轉身時悄然拭淚的動作，未加言語。是夜，城市的角落裏，輾轉難眠的水悠然，升騰怒氣的李月瑤，心潮澎湃的餘青唯，還有，遠在他鄉燈紅酒綠的上官博，四人，兩家，一段情，破碎的豈止是靈魂，或許還有生活。。。看過許多雲，走過許多橋，折過許多柳，卻隻愛上恰當年華的你。那一年，陽光傾城，染綠草原，我們的誓言飄蕩風中。經年之後，婚姻的城一片一片撕碎曾經的美好，曾經的山盟，他們都說，這是生活，那時候我們終於明白，陪伴日子溜走的，還有懷抱愛情的你我。這朵結發的花，結出迷失的果。。。
李月瑤準時出現在水悠然的工作室內，近一年時間的接觸，她們的谘訪關係愈發融洽，鬆鬆散散地坐在舒適的沙發上，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朦朧感，她喜歡水悠然的笑，那不是職業化的笑，不是敷衍的笑，那種真誠，她可以體會。有時候，會想更進一步地與這個女孩子交往，某種程度上，對水悠然，她竟生出一絲依賴，在這裏她能無所顧忌地暢談許許多多平日裏悶在心中的話，而她，總是那樣耐心，細致，認真地傾聽，一如現在，李月瑤困倦地喝著茶，“他不理解我，我做的所有事他都看不到，這次出差，不聲不響地就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你說，我能不氣嗎？”水悠然強撐混沌的大腦，夙夜未眠的體驗實在是糟糕到極點，本想換個時間，爭奈對方亦是繁忙異常之人，很難調整，早上大杯的濃茶入腹，胃，頗感不適。但既然坐在這裏，麵對來訪者她必須盡心盡力，這是她對自己的基本要求。再度挺背，“以前呢？有過嗎？”輕輕出口。“嗯。。。”李月瑤陷入沉思，對於餘青唯，她從前並未特別留意，畢竟工作一直很忙。“應該也有過，但到達之後都會主動打電話告訴我。”回想那些年，她甚至都視他的電話為累贅信息，真的太忙了，恨不能一天生出48小時，哪裏有空顧及其它瑣事，此刻再去回憶怎會有清晰的印象，但。。她看了看水悠然，覺得還是不能悉數如實講，隻是音量略略向下調整幾拍。“有些時候會不會是我們自己過度關注某件事，反倒會出現疑鄰盜斧的現象？其實溝通是人與人之間尤其是夫妻之間最好的橋梁。。。”其後的話水悠然竟恍惚認為是對話於自己。五十分鍾轉瞬而逝，滿眼含笑地送走李月瑤，水悠然猛地坐下，無邊無際的倦意席卷而來，想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