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轉角是你

  “你現在的感覺是什麽？”督導老師目光灼灼地看著水悠然。“重，很重，我不能表達的很具體清楚。”她的表情並不輕鬆。循例的督導跟蹤她閃爍其詞地應對。。。心底許許多多的蕪雜——不能說，不敢說，麻木地煎熬每一天，她踩著他的足跡一圈一圈地環繞校園，隻是，不見那人，那笑，情感這東西，假如不曾擁有也就不會覬覦，也就於心難甘地作罷，但是一旦打開這猶如泄洪的閘門卻又慌忙緊急地關閉時，那一絲罅隙裏，不斷地，無意地跑出一線，一縷，流淌在胸腔中常常滑的癢癢的，鈍鈍的，彌彌漫漫的痛，纏繞滲入你的生活點滴，幽幽地讓你變成一個你不認識的自己，一個似是而非的自己。洗碗的時候，忽而莫名地注視水流，交談的時候，忽而閃現斷點的畫麵，讀書的時候，忽而看到一個句子便開始天馬行空的想念，原來，那個人，那些事，在不經意的拐角處，深深印刻到你的腦，再至你的心，不過是0.27秒的時間。“媽媽，媽媽”上官睿清脆的聲音幾度響起，“哦，怎麽？”剛剛回神的水悠然帶著歉意的笑。“學校要進行朗讀比賽了，你幫我聽聽好不好？”“嗯，好，”用心地聽著兒子的每一字，每一句，他的表情變化，還真是豐富多端。“我看她有事，和平時不一樣。”婆婆對公公說著自己的揣測。“哎呀，有什麽，你不要敏感，對她多關心照顧點比什麽都好。”公公一臉的不耐煩。“唉，你個老東西，我難道虐待她了？”“那你自己說呢，她又要上班，又要教導孩子，還要每天給你做飯，就這來回路上的時間都夠累的，也就是這孩子吧，還真能忍。”“我說你站哪一邊的啊，我不忙，我這身體又不好，你讓我做怎麽辦？！”“行，行，我不和你爭，別氣到您老人家的心髒，你啊，如果真正為兒子好就不要摻和人家夫妻的事。”“好啊，你就這麽當爸，兒子從小到大你就是不管不問的，家裏什麽都是我做。。。。。。”上官父實實無法再繼續下去，預計將演變成批判大會的他果斷關燈睡覺，還是想回自己的家，兒子常年在外，兒媳的確辛苦。上官母則滿麵深奧地思索著。。。


  同樣的夜，李月瑤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她方法用盡卻依舊換不回從前，是的，她並未期待過高，隻想回到從前，然而，很難。他電話裏的厭惡傳遞的異常明顯，變了，他就是變了，令她束手無策的是她找不到原因，那要如何解決？！單位來的新主任已然亮起她的三把火，李月瑤已疲於應付，那本該是她的領地被他人強行入侵的感覺非常不好，人前她顏麵盡失，人後她機關算盡，累，一波波的疲憊無情地襲擊她的心理，她的身體。披衣，起身，床頭櫃裏找出安眠藥熟稔地服下，無法掌控的家庭，不能攀登的事業，困擾得她心力交瘁，明日複明日，周而複始。。。。。


  “好，好，我先幹為敬，上官老師難得過來，”當地J大在讀博士吳榮舉杯相迎。七天忽而流過，轉瞬之間，以此為節點的他們再次相聚在此地一家集餐飲，娛樂於一體的酒店，一則釋放壓力，一則溝通情感，畢竟熟悉的人工作起來愈發便宜。夜，黑如墨，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爭奈興致正濃，席間有人提議，“各位，各位，我們去二樓繼續怎麽樣？”之於眾人來講，這是即興K歌的節奏，“一群男人，沒意思。”“哎，現在我就打電話叫幾個女同學。。。”“你小子行啊，打吧，快點。。。”於是，紅男綠女們的午夜娛樂，漸至酣暢。餘青唯的胃炎夜裏發作，急診輸液後的他行至醫院門口，裹了裹大衣，西部初冬的夜，寒風凜冽。出租車漸次稀少，焦急等候之際，一輛的士疾速而來，走下兩人，習慣性地抬頭一瞥打算拉開車門，頓了頓，複又細看，果然，是他-——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學生，名字倒是記不清了，不過是那個從事考古的孩子沒錯，向平介紹他時那師生共有的驕傲之態他記憶尤新，並且他的專業能力著實很強，此刻正攙扶著一個女孩，看樣子兩個人都醉得嚴重，略微遲疑，還是停止動作，轉而向他們走去，“怎麽了”“你，啊，，，餘老師”“是我，你也在西安？這是。。”“朋友小聚，酒喝過頭了。。。”“這樣，我和你一起，你一個人照顧起來不方便。”他鄉偶遇必定慷慨相助。“那。。這。。。”“走吧”。同樣的急診號，餘青唯這次熟門熟路。隻是電梯正在維修，暫停使用，看著腳步虛浮的男子，他還是果斷地接過癱軟無力的女子，抱至三樓，此時他的胃部再度略感抽痛，相似的程序再走一遍，樓上樓下往返數次後他便覺視線模糊，耳鳴持續。接過女孩的上官博輕手輕腳地將她抱上輸液床，暗自後悔沒有再叫一人陪同，細心看著護士調整好液體，隨即快步去看麵色青白的餘青唯，一樓緩衝二樓的樓梯處，突然，有人跌落。他的心，猛地一抖，這聲音，非常像。。。餘青唯的腿因摔下時碰撞牆壁造成輕度骨裂，不得不滯留醫院治療，此行的工作全麵擱淺。幾日後在自己的堅持下，提前辦理轉院手續，由上官博全程照料，坐上返回H市的飛機，“行了，我沒問題，你快回去工作，不要耽擱時間。”“餘老師，這次是我給你造成的麻煩，我實在。。”“沒有，是我自己不夠謹慎，還要煩請你照顧我這麽多天，非常感謝你。”上官博連連擺手，“這是我該做的，餘老師，我已經聯係了家人，他們會在那邊接您。”“不需要，你太客氣了，我會處理。”“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您在飛機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我已和空乘人員解釋過您的狀況。”“嗬，”餘青唯不禁笑了，這孩子還真是周到妥帖，難怪老向對他讚不絕口，即便自己，對他的欣賞，也是更上一層。“你啊，好了，快走吧，我們H市再敘。”“那我先下去，飛機就要起飛了，您一定注意身體，有需要就呼叫空乘。”“好，好，我們回去再見。”目送上官博下機，餘青唯笑了，怎會煩擾他的家人，他昨晚業已聯係好母親，畢竟長時間住院，李月瑤怎堪此負。然而，有些遇見，終不能幸免。。。H市機場高速，水悠然和上官父在聯絡好醫院後，迅速加入車之長龍，緩慢堅定地駛向機場。晝夜交替，四季更迭，時間總是把最好的人留到最後，畢竟喜歡就像一陣風，而愛是細水長流，飽經掙紮折磨的二人哪敢想像，期許中悠揚朦朧的彼此，隻在下一個，轉角。


  飛機平穩著陸，餘青唯在乘務人員的幫助下坐上輪椅，由特殊通道緩慢移動。上官博的父親已經和他通過電話，確定見麵地點。他隨即聯係母親，請她先回到自己學校的臨時居所，幫忙整理自己的換洗衣物。母親雖然擔憂，可在得知有人陪同自己的兒子去醫院時也就暫且聽從，至於兒媳，她知道她的工作繁忙便習慣性地不去多加打擾。水悠然默默地站在等候區，恍惚間竟似回到幾個月前的那個下午，那個她的飛機剛剛到達的下午，那個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輕快地奔向他的下午，隻是如今，物是人非。。。“悠然，好像來了，悠然？你看看那個是不是？”年近花甲的上官父急急地問兒媳確認，“嗯？”她翹足張望，距離較遠，隻能看到空乘工作者推著輪椅上的人漸漸行近，“應該是他吧，右腿是醫院固定的石膏。”遠遠地，她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再者，上官博的朋友她並非全部熟識。餘青唯的精神並不集中，機場，這個相聚別離的地方，保存著他鮮活的記憶，她微紅羞澀的麵容依稀仍在眼前，而今。。。原來，人生，若隻初相見。“籲。。。”他調整心緒，視線聚集前方，陡地，心髒驟然緊縮，胸腔劇烈起伏，那纖細的側影，特別像她，額間的汗，點點滲出，閉緊雙眼，深呼吸，睜開雙眼，再度辨認，白色大衣——初次偶遇時，她便是這身裝束。是她，就是她，他篤定，日思夜想的容顏不可思議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她的頭發，長了，她的身形，細了，她。。。千言萬語喉間湧動，下意識中，他竟急急用力撐起身體，他想，走到她身邊，他想，撫上她的臉，他想說，想見你，沒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