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贓物
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經走了約摸有半個小時,昭露的腳底已經有些生疼。從前跳舞跳到腳疼的情況是有的,但往往也得一兩個小時。這會兒大概是因為地麵不夠平整加之半摸黑著走,跌跌撞撞踢了幾次石頭便有些支撐不住了。
??她在後麵腳步慢了下來,可又怕林一走得太快跟不上,隻歇了口氣又連忙提步跟上。倒是奇怪,才跟了幾步仿佛沒有剛才累了。
??墨色的夜裏,稍有些燈光就能叫人看到希望。昭露拖著腳猛一抬頭間,遠遠的便看見左前方有一處亮光。再眯著眼細看,亮光中似乎有紅色的線條,是加油站沒錯了。原是給汽車加油的地方,這會兒卻像隔空給她也加上了油,整個人走起路來也有力了許多。
??兩人都加快了腳步,朝著那希望飛奔而去。
??昭露在收銀處打電話叫拖車,林一在後頭的貨架中轉悠,隨手從冷櫃裏拿了兩瓶水。她打完電話過來,一眼瞧見貨架上平日看都懶得看一眼的各色零食,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離晚飯已經過去了五六個小時,加之又走了那樣遠的路,肚子裏的東西著實已經消化光了。她將手剛剛伸到一半,忽的又想起自己和林一的手機都沒電了,更沒有帶現金,隻得默默將手收了回來。
??“餓了?”林一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到了身旁,順手拿了她剛才想取的餅幹問道。
??她悄悄咽了下口水,不好意思地笑道:“算了,現在都沒辦法付錢。”言語間,兩隻眼睛直愣愣看著那餅幹,若是可以,現在幾乎可以一口就全部吞下。
??林一麵無表情拿了那餅幹下來,又揀了幾樣好拿的。俯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聲道:“之前說不殺你,我有些後悔了。”
??他的聲音本就冷冽,壓低之後更有一種陰鬱的質感,像一把利刃從鼓膜劃過。昭露渾身一冷,驚恐地抬眼看他。卻見他麵色陰沉,眼中騰起一陣殺氣。
??他忽又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像極了鬼魅,而腳下也朝著昭露更近了一步。
??救命!
??她的喉嚨像被一雙手扼住了,隻悶在胸口喊了一聲,人立馬轉身朝外跑了出去。片刻之後,林一才反應過來,一邊喊“站住”一邊也朝她追過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身後的腳步一直如影隨形。才剛慢下來,手臂便被一隻手死死鉗住。她腿上一軟,隻覺得整個人朝地上滑了下去。才滑了一半,腑下卻又被一條手臂橫住,隨後才慢慢放自己坐到了地上。
??除了他還有誰呢。
??她跑不動了,實在跑不動了。這樣的夜裏,這樣的地方,自己怎麽可能躲得過一個有心殺自己的人呢。她深深地閉上眼,咳了幾聲,啞著嗓子道:“殺吧。”
??話音剛落,她便覺得脖頸上一涼,卻沒有想像中的疼,也沒有感覺血流下。待她睜開眼,林一正坐在麵前,朝自己伸著一隻手,手裏則是一瓶礦泉水抵在脖子上。
??她一驚,不明就裏地呆呆看著他。林一卻隻冷著臉道:“跑那麽快,不渴嗎?”言語間,他的胸口也因剛才的劇烈運動輕微的一起一伏。
??此時她才略略有些反應過來,剛接過水,林一就自己也拿了一瓶往嘴裏倒了一半,另一隻手將剛才順手扔在地上的餅幹也朝她扔了過來,自己隻留了一個麵包。
??昭露著實餓,也真的渴,跟著也擰了瓶蓋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
??林一暗自冷笑地瞥了她一眼:“吃了接著跑,不然一會兒人家追過來了。”
??聽他這麽一說,水竄進氣管嗆得她劇烈地咳了起來。可她卻顧不得了,忙從地上站起來看向加油站的方向,好一會兒才確定似乎並沒有人追過來。
??那小心的樣子實在有些好笑,林一看著她,嘴角不自覺浮出一抹淺笑。昭露回過頭正好看見了,這會兒才完全反應過來,什麽要殺自己,什麽人家追過來全是跟前這人騙自己的。
??她有些尷尬,便試探地問道:“其實你是逗我的吧?”
??林一收起嘴角,用下巴朝加油站指了一下:“你試試再過去會不會抓你。”
??這話卻是提醒了昭露,自己剛剛喝的水和此刻拿在手裏迫不及待想要打開的餅幹都是從便利店偷出來的。自出生到現在,不管是在母親秦慕的教導下還是往後自己的認知裏,偷東西怎麽都是不能做的事。可這會兒實在是饑腸轆轆,手中便拿著餅幹想開又不願開。
??林一垂著眼用餘光看她,笑道:“我差點忘了,你是開車連分都沒扣過的人。”說著,又將手伸到她麵前:“給我吧。不對,你剛才已經喝過我偷出來的水了。”
??他朝她微微前傾了下身體,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那是贓物。”
??昭露不知道該說什麽,肚子裏卻極不合時宜的“咕嚕”了一聲,在黑夜裏顯得格外響亮。她的臉一紅,手裏摸著餅幹不知所措。忽的,林一從她手裏搶過餅幹一把打開,又遞還給她。
??她又看了一眼加油站,心髒莫名的“撲通”起來,連帶著渾身的血液似乎也跟著開始沸騰。林一的臉冷冷的,神色中帶著些嘲笑,好像在觀摩她如何在道德與生理需求中掙紮。她咬著嘴唇,或許是心髒跳得過於激烈,眼中竟騰騰燃起一種興奮。
??她抬眼看著林一,本能卻又賭氣似的從他手裏接過餅幹塞進了嘴裏。
??這結果似乎並不出乎林一所料,他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重新放鬆身體坐在地上。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露出了整個身體,將目之所及處的所有都蒙上一層淡淡的銀色。
??清冷而疏離。
??昭露狼吞虎咽地吃完餅幹,周身都感覺沒有剛才冷了。手裏的水還剩了半瓶,她拿瓶底點了點林一的手臂,問道:“還是冷敷一下吧?”
??林一側眼看了她一眼。這傷對他來說確是沒什麽大不了,冷不冷敷也沒什麽本質的區別,卻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執著於做這些無用功。感激自己幫了她嗎?他在心裏自嘲地笑,怎麽可能,感激一個差點殺了她的綁匪。
??雖這樣想著,手卻不自覺從她手裏接了瓶子按在手背上。水的冰涼透過腫脹灼熱的皮膚一點點浸進去,的確舒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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