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影
晚上6點，司機載著昭露和昭化偉進入海誠市郊一個不起眼的會所。
??說是不起眼，隻是不像市區的一些高檔場合用了很多紮眼的設計，包括大門也隻是一派低調的古樸景象。
??車子慢慢滑入，裏麵靜悄悄似沒有一個人，隻隱隱傳來幾聲水波蕩漾的聲音。
??聽得讓人跟這環境一樣靜了下來。
??就著地上路燈的指引，昭露和昭化偉在一處深色的大門外下了車，門口等著的兩個門童早早地迎了上來，領了他們進去。
??待進到裏麵，一陣木香縈繞，傳到耳朵裏的則是悠揚的琵琶聲。
??暗色石麵的地板反射出頂上一些燈的光，讓人覺得這次宴會莊重無比。
??昭露知道，這位前任海誠商業主席自位置上退下來後就迷上了國學，每日不是頌古書就是焚香聽琴。
??而這裏就是他同幾個有相同愛好的一起開辦的一個私人會所。
??平日裏舉行些文化交流活動，或是供一些地位顯赫的辦一些小型宴會。
??走到裏麵，已經來了不少人，鶴發童顏正與人閑聊的就是賀氏夫婦。昭化偉一見著他，還沒等走到跟前就滿臉堆上了笑。
??“賀老，恭喜恭喜啊。”
??說著，被昭露挽著的胳膊輕輕夾了一下她的手，昭露明白，也跟著咧了下嘴：“賀爺爺。”
??昭露被綁架的事，在海誠幾乎無人不知。她刻意放低了聲音，可還是被近的人聽到了。
??像一顆石子猝不及防被扔進平靜的湖麵，起了一圈漣漪就會阻擋不住地向周圍散開。
??剛才還三三兩兩聊天的人紛紛靜了下來，默默將目光投在他們身上，更有些直接上下打量昭露，然後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麽。
??“喲，我的露露呦。”
??賀老先生的夫人金月環見狀一把抓她的手在自己手裏婆娑。
??……
??晚宴進行過半，昭露隻吃了些小點心。
??廳裏點著香，又因為是夏天，關門閉戶的開了空調，昭露突然覺得胃裏一陣翻湧，連忙朝洗手間跑去。
??跌跌撞撞到門口，直直就撞上裏麵出來的一個男人。
??正準備抬頭道歉，眼睛恰對上對方的眼睛，昭露心裏猛地打了冷戰。
??驚恐而又本能地張大了嘴巴：“你……
??緊接著，後麵的話便被又一波翻湧壓了下去。來不及反應，昭露捂嘴衝進了洗手間。
??急急忙忙從洗手間出來，昭露驚慌地握著手包環顧四周，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
??她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渾身被雨淋透般地起了一層汗珠。
??可是沒有。
??沒有那雙眼睛，也沒有那個人。
??仿佛剛才的隻是一場可怕的幻覺。
??昭露緊緊地把手包握在胸前，在周圍人好奇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四麵八方都是注視，鋪天蓋地都是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像被一張織得密而重的網網住，無論怎麽掙紮也逃脫不了。
??匆忙瞥了眼昭化偉，他對此毫無察覺，正優雅地端著酒杯與人聊著什麽。
??反正臉也露夠了，再待在這裏反而更像大家消遣的談資。昭露昏昏沉沉出了宴會廳，獨自到外麵透透氣。
??市裏的夜總是又悶又躁，不似這郊區，雖然蟬鳴不絕，可當風拂過時還是有些許涼意。
??或許是因為會所旁邊就是一個湖泊，涼風中還帶了些濕潤的潮氣。
??昭露用力地呼吸了幾次，身體和心終於隨著這涼意漸漸平靜了下來。
??沒有了車水馬龍，也沒有了宴會廳裏的人聲嘈雜，這裏靜得像一片曠野。似乎閉上眼就能嗅到稻香，聽到蛙叫。
??順著來時車子開的方向，剛買的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響。昭露抱著雙臂，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
??路的寬度恰好容兩輛小汽車通過。現在就隻有昭露一個人，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格外孤寂。
??隻是，她已經習慣了。
??順著拐了個彎，一排豪車靜靜地停地路邊，在月光掩映下顯出低調而奢華的光芒。
??昭露冷笑一聲，手指順著引擎蓋一一點過。
??剛走了幾步，隱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裏離湖邊更近，說話聲與湖水湧動的聲音混在一起，聽不太真切。
??昭露愣了愣，渾身不自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連帶著腳步也變得雜亂起來。
??正猶豫還要不要繼續往前走，說話聲戛然而止，一個人影從車尾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人影在車頭站定，與昭露恰好隔著兩輛車的距離。
??是個男人。
??兩人都站在兩盞路燈之間，燈光幽幽灑在背上，而正麵的燈光也隻在臉上投出一團模糊的光影。
??看不清他的臉，可昭露本能地覺得腿腳一陣發軟，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人影也停在車頭沒有再動，看不清楚臉，可她仍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像孤夜裏的一頭野狼。
??“啪”
??昭露渾身一抖。
??一簇火苗，一點火光，一張胡茬中的薄唇。
??這是她噩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
??空氣靜得可怕，仿佛將她帶回了那個連白天都如此寂靜的小木屋裏。
??想轉身逃走，可腳才剛一移動就一個踉蹌。
??一聲悶響，昭露手忙腳亂地扶在一輛車上，瞪著眼睛看向那個人影。
??人影還在原地，煙頭的火光一亮，頓時騰起一團煙霧，讓他的麵目更加模糊。
??昭露想大喊，可喉嚨像被什麽扼住了，張著嘴卻怎麽也出不了聲。她隻得雙手撐著那一排車子，一點一點地後退。
??人影仍沒有動。
??但她能感覺到他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像在觀賞一場走投無路的逃跑。
??她甚至相信，隻要他想，自己立刻就會回到最可怕的處境。
??火光又亮了一下，人影似乎抬頭望了一眼天，然後重重地呼出一道煙。昭露隱約聞到了那煙味，很淡，卻也跟那兩片薄唇一樣熟悉。
??離他又遠了一點。
??她不敢轉過身跑，這樣的情境之下，自己是沒辦法放心地把背後暴露在他麵前的。
??她隻能繼續扶著車，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從兩輛車變成三輛、四輛……
??突然，昭露手上摸了空，整個人往右邊一倒，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淩亂的聲音。
??別怕，別怕。
??他沒有過來。
??別怕。
??不停在心裏默念著，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人影的方向，慌亂中終於重新將自己站穩。
??人影依舊沒有動。
??昭露記得她來的時候是拐了一個彎到停車場的，也就是說她現在隻要拐回去，就可以回到宴會廳大門外的路上。那路上雖沒人，但離宴會廳不遠，門口還站著兩個門僮。
??餘光瞥了一眼，現在離拐彎處隻有四五米的距離了。
??昭露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按捺著恐懼讓自己在沒有攙扶物的情況下走得更穩一些。
??又快速退了幾步，直到轉身就能拐過去，她猛地轉過身奔了起來。
??眼前燈光昏黃溫暖，也正是氣溫舒適的時候，昭露卻發著抖，如同剛從冰冷的湖水中撈起。
??“小姐？”
??“小姐？”
??緊繃的身子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猛地一彈，這才看清跟前一個彬彬有禮的門童麵露微笑看著自己。
??安全了。
??頓時渾身有些癱軟，她趕緊扶著一根柱子，隻不停搖著頭：“沒事，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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