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改天換地今日始！

……  當！

  當！

  當~~~

  帝鍾之音經久不息，天地如谷，不住回蕩著。


  天齊台佔地極大，非是圓柱通天，而是如同華蓋般覆蓋小半皇城。


  雨幕之中的天齊台瑞彩垂下，神光如同匹練懸挂高天之上，一時天地之間的雨幕都變得小了。


  帝都之中一片喧嘩，天齊台上卻一片肅穆，超過十萬人並立之地鴉雀無聲，未有沾滿龍血的火把發出的『嗤嗤』之音。


  「嗯？」


  觀禮台上百無聊賴的玄鯨公主突然擰起眉頭，掃了一眼天齊台正中萬人拱衛的青銅大鼎：「似乎，有些不對……」


  「有何不對？」


  玄化太子神色微微一緊，生怕自家小妹又要生出事端，低沉傳音道：「大周三公九卿，儒家聖王二家主皆在，七十二道主以及大周諸多客卿也都在警戒，你可莫要胡來！」


  由不得玄化太子不緊張。


  此時的天齊台上，有著超過十萬修士位列而成的七十三方陣，分別是七十二道主，以及三公九卿所在的帝庭方陣。


  涇渭分明，卻又彼此相連，隱隱間，如同一方極端繁複的大陣。


  這是一方以天齊台為中樞，以皇城帝都為陣眼，囊括了大周七十二道一切力量為一體的強大陣法！


  此陣強絕，一經發動絕不在三千羽化大艦布下的大陣之下，莫說法相，就算是法身，乃至於顯聖巨擘敢來放肆，都要被轟成齏粉！


  「雷雲之上，此時已將近日上中天，可大周那位太子陛下，那兩位祭酒，可都還沒出現……」


  玄鯨以手托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早聽說那三位不合，莫非已經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兩年前，那龍骨祭酒，似乎已被那位太子鎮壓了？」


  以他們的境界、地位，大周朝堂上的事情可少有瞞得過他們的。


  大周勢力龐大而又鬆散，各道之間山頭林立，朝堂也有著不合，而最大的不合，就在於太子龍行易得位不正！

  外界傳言，是太子龍行易修成『皇極驚世』驚動皇族，當朝帝主大喜讓位，可實際上，帝主閉關之前，兩人曾在天外有過一戰！

  正因如此，他與大祭司應天道的不和，對於許多人來說不是根本不是秘密。


  「切莫胡言！」


  玄化險些跳將起來，傳音都波動起來，掃了一眼各個方陣，頭皮都有些發麻。


  傳音不是絕對的隱秘，在場的可是大周最為頂尖的一批人，未必就沒有特殊的神通秘寶可以監察到他們的傳言。


  「你膽量太小，想要從諸位太子里脫穎而出，怕是不容易。」


  對於玄幻的小心，玄鯨嗤之以鼻，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因為一道人影已然拾階而上，踏步登臨天齊台。


  「那是.……」


  玄化慢了一瞬，抬眼望去，只見幽沉雨幕之中，一白衣人踏步而來，其身形挺拔高大，一頭長發垂至腰間，氣息神秘而飄然。


  美中不足，是其五官極為普通，一眼看去平平無奇，只那一雙眸子幽沉若星海，似有群星交映其中。


  嘩！

  極靜到極動只是剎那。


  包括三公九卿，七十二道主在內，所有坐著的高手齊齊立起，向著那白衣如雪的身影拱手作揖：「吾等拜見，大祭酒！」


  「吾等拜見大祭酒！」


  一瞬沉默之後，十萬修士齊齊跪地，發聲，音波回蕩，一時帝城皆動，滿城嘩然，更不知有多少人紛紛叩首，虔誠叩拜。


  人的名，樹的影。


  大祭酒應天道！


  這個名字，在很多大周人的心中，比起太子，乃至於帝主都更響亮，更神秘的多。


  相傳，他是天人降生，輔佐著大周太子滅了無道前朝，鼎定了大周四萬年基業，也是當年開闢大周的諸強者之中唯一存世之人！


  「應天道……」


  觀禮台上，包括玄化，玄鯨在內，大梁，羽化乃至於其他大洲慕名而來的修士也都紛紛起身，拱手作揖。


  「諸位不必多禮。」


  白衣青年微微抬手，一股陽和之風隨之吹過整座天齊台，將所有人盡數攙起。


  「呵呵！如此『德高望重』無怪乎與龍行易不和……」


  玄鯨心中冷笑。


  卧榻之處，有巨獸橫卧，豈能有人能夠心安？

  但她的傳言說至一般就戛然而止，因為一道眸光已然透過重重雨幕落在了她的身上：

  「羽化帝朝的小姑娘，修為倒是不差，相比日後成就不可限量。」


  「他……」


  玄鯨心中一稟，隨即抬手，勉強一笑：「能得應前輩讚許，晚輩不勝歡喜。」


  「吉時已到，爾等隨我叩拜皇天，承接八百年大運！」


  應天道收回眸光，言簡意賅。更沒有絲毫的繁文縟節。


  在一眾人見禮之後，一步踏至青銅鼎前，似要點燃那無邊氣運匯聚的祭天之火。


  「嗯？！」


  「等等！」


  「大祭酒！此火，不敢由您一人點燃！」


  眼見應天道抬手間燃起神火，帝庭方陣之中，為首幾人面色皆是一變，一著平天冠的錦衣老者更是低喝一聲：

  「敢問大祭司，太子殿下何在？！」


  三公九卿齊齊抬頭，冷眼望嚮應天道。


  自大周首次祭天直至上一次，所有的祭天之火，皆是由大周皇族與大祭酒共同點燃，從沒有出現過一人點火的情況。


  聯想到太子到此時尚未出現，在場所有人的心頭都是一跳，隱隱間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嗯？」


  呼！

  天齊台上，氣息陡然變得沉凝。


  應天道手臂垂下，回望那錦衣中年，語氣平淡：「太子有事耽擱，由老夫點燃祭天之火，景王有何異議嗎？」


  他的語氣平淡，但隨其音波落地，天齊台上登時鴉雀無聲，一股無形卻又真實存在的壓迫感，落在以景王為首的一眾人身上。


  「咔咔咔~」


  景王筋骨發音，似背負群山一般幾乎要彎下腰，他咬牙望向一側，七十二道主所在方陣一言不發，哪怕是相熟幾人也都閉目不言，頗有些冷眼旁觀的姿態。


  他的心中一涼，這才驚覺，自己真的是低估了大祭司在群臣之中的威嚴。


  要知道，哪怕是應天道神通無敵，也絕不可能敵得過『蟠龍大陣』，可他萬沒想到，七十二道主，竟然全都選擇冷眼旁觀！


  「哈，哈哈！」


  那景王面色發紅，卻仍舊踏前一步，沉聲道：「大周，是我龍氏一族的大周！祭天之火，絕不可由你一人執掌！」


  龍氏何以執掌大周？


  何以能夠壓過羽化，大梁二神朝，甚至於『酆都城』『紫薇宮』『渾天山』『萬龍巢』等大宗門？


  不外乎是這一團看似微不足道的『祭天之火』！

  天意垂青個人，其可稱天驕，天意垂青之族群，可稱『萬物之靈』，天意垂青之國度，方可稱『天朝』！

  「景王以為，是老夫要獨佔祭天之火嗎？」


  面對景王的劍拔弩張，出人意料的，應天道回以長長嘆息，語氣之中似有一抹難言的蕭索：「是，龍氏，不想要了……」


  「怎麼可能？！」


  一眾人神色皆變，景王更是絕不相信：「我龍氏一族受命於天，神血嫡傳！乃四海天下唯一可稱『天子』之族！怎會放棄祭天之火？！」


  應天道卻沒有理他，只是下望皇城，語氣之中帶著一抹難言的觸動：「皇極驚世不愧絕世神通之名，沒能攔住你.……」


  轟隆！


  景王等人順其目光望去，只見陰沉夜幕之下，細密如瀑的雨幕之中，陡然間神光大炙！


  一道金光如瀑逆流，洞穿了極度繁複的陣法虛空，撕裂了漫天雨幕，直擊長空至極。


  繼而，一道人影破空而出，當空而立，如日般照徹天地。


  冠冕蕩漾，腰垂帝劍！

  「皇叔。」


  龍行易漠然望向天齊台，語氣冷淡卻又斬釘截鐵：

  「他，說的不錯！

  龍氏自今日起，不祭天了！」


  轟隆隆！

  音波回蕩之間，遮蔽天日的雷雲如同被激怒一般，霎時間迸發出數之不盡的雷龍電蛇肆虐長空。


  無窮電光撕裂陰暗，垂流大地，一時之間，哪怕處於帝都大陣之中的所有人，都只覺身體酥麻一片，更有甚者如遭雷殛般動彈不得。


  大陣之內已然如此，帝都之外，那雷霆不住炸裂所掀起無邊氣流，化作恐怖絕倫的神風呼嘯來去，吹散無邊雨幕，撼動群山大地，數之不盡的泥沙衝天狂舞。


  一時竟有種天地崩壞，世界末日之感！

  「天公，天公震怒了！」


  「太子觸怒上天，老天爺發怒了！」


  「殿下，殿下！」


  帝都之中一時恐慌沸騰，哪怕是修為稍弱一些的金丹修士，此時直面天威，竟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


  某處房檐之上，林伯尋仰望高天，心中一時也是有些震顫。


  什麼？！


  景王瞳孔劇震，其身後三公九卿，乃至於作壁上觀的七十二道主全都神色大變，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龍行易……」


  玄鯨與玄化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駭然與驚喜：「莫不是瘋了？！」


  大周勢力冠絕天下，但也絕非不可抵抗，大梁，羽化之所以不與大周爭鋒，多半是因為其上承天命。


  若大周真不祭天.……

  不祭天？！


  景王心頭劇震，幾乎按耐不住心頭的怒火：「胡言亂語，還不上台，祭天！」


  「太子殿下，不要意氣用事！」


  「胡鬧，太胡鬧了！太子殿下，若不祭天，這雷雲絕不會散，若長此下去，天下都會被洪水淹沒，人族將再無立足之地！」


  「殿下，登台，祭天吧！」


  「殿下，且不可胡言亂語啊！」


  三公九卿，乃至於部分七十二道的道主，在此時也都有些坐不住了，紛紛起身，或哀求，或勸解，或警告。


  反倒是應天道一言不發，只是垂落的眸子望向龍行易，如看死人。


  「我說！自今日起。」


  龍行易立足長空，冷眼掃過一眾屬下臣子高手，揚天長嘯，如對天言：


  「龍氏，不祭皇天！」


  嗡~

  隨著龍行易再度大喝，那雷電縱橫肆虐的長天之上，突然如怒潮翻滾。


  隱似有一張莫可名狀的巨大面孔浮現在雷雲之後，無比漠然的俯瞰人世，發出撼動天地的神音，斥責逆天者。


  這一剎那，天齊台上所有人皆是身軀一震，徹骨冰涼，似有天罰降臨，鎖定了在場的所有人。


  「天罰？」


  天齊台一角，置身事外，只為觀察的曾叄，此時也擰起了眉頭。


  「大祭司！」


  終於，七十二道主乃至於他洲大宗門的高手也都坐不住了，紛紛望向了青銅鼎前神色淡然的應天道：「祭天，祭天吧！」


  大周帝朝的諸官員，客卿，乃至於三公九卿臉色都是鐵青一片，看著皇城上空的龍行易，一時竟無言以對。


  「不行！」


  唯有景王咬牙低吼，再度站了出來，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卻兀自要阻攔應天道點燃焚天之火，怒而不甘的望向龍行易：

  「你若執意如此，也要告訴我，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皇叔.……」


  面對一手扶持自己，庇護自己的景王幾乎咳血的怒吼，龍行易的眼神終於動了一動，望向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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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祭皇天罷了！」


  「亘古以來，只有皇天……嗯？！」


  本自在呵斥的應天道似有所覺，神色終於變了：「什麼人？！」


  他，聽到了腳步聲。


  咚！

  咚！咚！

  明明知道腳步聲是從哪個方向傳來，卻仍有人忍不住抬頭望天，只覺那腳步聲猶如從天地盡頭傳來。


  低沉，悠長而有韻律，蘊含法與理在其中。


  直好似有人踏足於天地的脈絡之上，故而能夠引發天地萬物的共鳴。


  「這是……」


  帝都某處，林伯尋猛然回望，徹底呆住。


  他的眼中，羅盤劇烈的旋轉，顫抖著，一道至尊至貴的紫氣，不知何時，已然充斥了天地虛空，一切萬有，霸佔了他世界之中的一切顏色！

  紫，紫氣？！

  林伯尋呆住了，甚至於，連其靈魂深處的大自在系統，也好似陷入了獃滯之中，似乎無法理解這一道紫氣的出現。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皇天，從不唯一，更非亘古就在！」


  聲音東來，浩蕩若垂天之雲，響起之剎那，帝都內外的所有人，已然聽到了這一道聲音。


  一眾人震驚，駭然之中，應天道終於按耐不住，一步踏前，聲震天地，意欲壓下那響徹寰宇的聲音：「爾是何人，意欲何為？！」


  「這聲音.……」


  曾叄心頭一震，回望而去。


  只見一道人宛若自天邊踏來，隨其一步步前行而來，綿延兩年多，似無盡頭般的雷雨，竟在緩緩退散！

  「吾名鴻玄！」


  漸漸退散的雷雨之中，點點稀疏的陽光透過雲層落下。


  安奇生緩緩抬手，任由光芒落在掌中，垂眸天齊台，語氣平淡：

  「換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