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相連
安吉拉的麵頰緊貼著冰冷的地麵，全身被龐然的重物壓趴在地。雖然她的軀體被鳳凰之力貼了一層保護膜，但仍是被凶猛的衝擊撞得昏了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她確切地知道從腹部傳來的劇痛是來自於洛娜。她感應到洛娜就在眼前的牆壁後麵，而且身負重傷，由疼痛所導致的強烈的負麵情緒此時正源源不斷地洗刷著洛娜與自己的中樞神經。
好在橫梁掉落到地上時也摔成了幾截，安吉拉有規律地呼吸著，集中注意力強化全身的肌肉，幾番嚐試後終於挺起了身子，擺脫了背上的那截斷梁。
她像是施展咒語般地點亮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從指尖迸發出來的無數光子立刻照亮了附近的環境。安吉拉看到一層層的殘骸將她與外界阻隔了開來，不留一絲縫隙。但她毫不在意身後的退路，她隻關心麵前將她和洛娜分割開來的阻礙。
洛娜聽到外麵有人在用力敲打著牆壁，知道了自己用這脫線的方法成功喚醒了安吉拉，感覺很是欣慰。她轉過頭，伸手去夠能即時治療自己的項鏈，但又怕失去疼痛的刺激後，安吉拉再也感應不到她。
“果然，我還是更加渴望你呢……”洛娜嘴角泛起甜美的微笑，將手放了下去，在心中默念，“安吉拉，安吉拉？你能感受到我嗎？”
另一頭的人動作頓了一下，然後將牆壁敲砸得更響，頻率也變得更快。
“嘻——看來你可以聽得到我呢。可惜我聽不到你，這牆壁的材料隔音效果太好了……”洛娜擔心過一會兒身體會將疼痛適應，又用力扭了扭插在肚子上的鋼筋，“別慌嘛，我身上有你給的護身符，你是不是都忘了？也對，你給過我的東西太多了，你都這麽老了，忘掉一兩件也是挺正常的。”
聽到牆那頭的人停了下來，洛娜笑得更加開心了。
“不過我現在並不打算用它，我想和你多說會兒話，恐怕以後再也沒有這種隻能我說你聽的機會了……哎呀，你怎麽又開始撓牆了？別敲啦！就算你能把牆捅穿，到時候破落的石塊又掉下來把我給直接砸死了，你就哭一輩子去吧……”
“可惡的洛娜，這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安吉拉恨恨地看著牆麵的幾道細細的裂紋，“該死的愛迪生！這塊混凝土怎麽這麽硬！”
安吉拉還是不敢冒著洛娜再次受傷的風險，終於垂下了雙手。她忍受著洛娜在她腦中無休無止的閑言碎語，勉強地分出注意力去思考別的方法。
她嚐試給這麵牆加熱，看看能不能將它融化掉。但加熱到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最高溫度後，得到的反饋隻是洛娜的一句“好燙啊！你要悶死我嗎？”她又試著把分子間斥力塞入這堵牆中，但用盡全力後，隻能看到牆上的裂紋擴張了一些。
安吉拉在心中又把愛迪生罵了十萬八千遍。但她最恨的還是自己，明明可以感應到洛娜，卻不能將自己的意念傳到她那裏。
“哈哈，你終於消停了。”洛娜感應到安吉拉的生命電場正抱著雙腿坐在牆根下，即使她的思想傳遞不過來，洛娜也可以感受到她的失落。
“算了，安吉拉，不跟你鬧啦。這樣挺不公平的，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我卻感受不到你的。我還是用一下那個護身符吧。可能心靈感應就要斷了，你別害怕呦！”
洛娜剛將手伸過去，卻感覺到腹部傷口處又是忽地一痛，身體也本能地蜷縮了一下。洛娜喘著粗氣，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腦海中竟唐突地出現了安吉拉得意的話語。
“現在你感受到我了，我最愛的小北極星。”
“安吉拉？你——”
“我們心靈之間的橋梁終於竣工了。受到你的啟發，我也在自己肚子上開了一個洞，但比起跟你解釋這個，現在更要緊的是——”
洛娜詫諤地察覺到，自己力量的一部分竟然不聽她的差遣，自主地把項鏈吸回到她的脖子上，又利落地拔出了腹部的鋼筋。那尚未熟悉的奇妙感覺又迅速地蔓延開來，在她渾身上下穿梭。洛娜嬌嬈地叫了一聲，抱著肚子簌簌顫抖。
“原來你是喜歡這個呀，怪不得莫名其妙地自殘起來了……”安吉拉的語調充滿玩味。
“不、不——”洛娜害羞地把頭埋在膝蓋上，“我是，我是想要叫醒你嘛……以後你再賴床我就用這招，比伊卡洛斯牌鬧鍾好使多了。”
“……謝謝你，洛娜，我以後再也不貪睡了……”
“隨你便啦……那個——我在意的是，你現在可以控製我的能力了嗎？”兩人就這樣，隔著厚厚的牆壁，用心靈感應聊起天來。
“沒錯，而且我還可以控製更多。你以後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哈哈哈！”
“哼，我可是北極星啊！別小瞧我！”
“什麽——”安吉拉低下頭，差點被嚇呆了。本來她一直在遏製鳳凰之力不去治愈下腹的傷口，但現在卻有那麽幾縷粲煥的光輝遊走在皮膚破裂之處。瞬息之後，冰肌如無瑕的完璧般純淨。
“這、這、這、這——你怎麽也可以控製我？”
“安吉拉，你不是和我說過嗎？磁場在物理學家看來正如他坐的椅子一樣實在。那對我而言，電磁波的波長、頻率等各種性質就和鐵王座無異，可以看得清、摸得著。我解碼了你的心靈感應，順著你在我們之間搭建的橋梁，走了回去。”
“好吧，洛娜，歡迎你隨時走進我的心。”
“我、我又不會主動發動心靈感應，你得先連接上我，我才可以逆向感應……其實把你們三個推出去時，我就已經偶然地感應到你了。”
“對哦！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當時我感覺好像被自己的力量轟飛了……真是的，洛娜，你不是也可以連帶著自己一起移動嗎？為什麽總是先顧著別人不管自己？哨兵機器人自爆那次也是！”
“哎呀，這不是太著急了嘛，重複了剛覺醒力量時的壞習慣，總覺得力都是自己‘推’出去的，忘了也可以把自己放到力場當中……”
“我得想想我以後要怎麽糾正你這個習慣。”
“先不說這個，安吉拉，你是怎麽想到可以通過在自己身上製造同樣的疼痛把我們連起來的？真是浪漫呢！”
“去年，哈佛大學醫學院報導了一則罕見病例。”安吉拉放鬆地靠在牆上給洛娜講故事，“他們的一名學生，被發現患有鏡反射觸覺聯覺症。”
“那是什麽？”
“簡單來說，別人對他描述自己身體的哪個部分癢，他的身體也會在同一地方產生瘙癢。他要是看到別人被刀子割傷，自己也會感到強烈的疼痛。”
“擁有心靈感應的變種人？”
“不，洛娜，這是普通人身上的一種演化缺陷。很多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擁有類似的感覺。我在很小的時候也有一次，當時我站在格蕾絲修女身旁，她的手指不小心被蠟燭燙了一下，一秒鍾之內，我的指尖也產生了轉瞬的刺痛。”
“真是神奇！它的具體病理是什麽？”
“那得需要神經學家們孜孜不倦的探究。但我的猜想是——生命之間本來就是相互連接的。一個生命個體可以接受另一名個體的全部或是大部分信息。就像是一個正常的細胞看到身邊的癌細胞被放療殺死後，它自己也會被‘嚇’死。可能生命進化成多細胞形態後，明白了獲知並模仿其他個體的所有信息，有時候並不利於自己的生存。於是在演化過程中，把那些‘多餘’的感知功能都剔掉了，變成了現在彼此隔閡而又相互理解的我們。而沒有剔除這些神經鏈接的，就是我剛才所描繪的樣子。”
“聽起來這像是一種返祖現象。”
“又或許是一直存在但尚未被完全表達的基因，人和人之間本就存在‘低配版’的心靈感應，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刺激。”
“所以，你就想到通過在自己身上複製一個相同的刺激，逆著我通向你的單向道，激發我的‘心靈感應接口’，造出一條雙向道？真有你的！”
“如果發動異能是調控思想的頻率與自己的能力共振，那麽心靈感應就是把思想調頻到對方的波段。托尼車裏的那次，和剛才那次，都是我們的思想偶然共振了。但我現在找到維持住它的訣竅了，你看，即使肚皮上的傷都好了，我們也同樣相連在一起。”
“那你控製那些動物們時，也是把自己的思維降到和它們一個水準嗎？”
“不，洛娜，動物們的‘心靈接口’似乎一直是敞開著的，隻是人類的，都較為封閉……”
“對了，既然我現在還可以控製你的能力，我要去看看伊卡洛斯眼裏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等一下！”
正在高空焦躁地盤旋著的白鴿，突然感覺自己的腦子裏一下子湧進了兩個人，差點暈過去直接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