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不是英雄
“局長，那個人為什麽要持槍進電影院襲擊？”洛娜剛在座位上坐穩，就主動扯開話題。
“隻不過是又一個當代教育體係的悲劇。”弗瑞掛上一檔，鬆開離合，“遇到一個差勁的博導，科研進度不順，延畢，退學，獨居，與世隔絕了太久，失去了精神寄托，不得不把自己代入到虛構的角色當中。”
“什麽？他竟然是個博士？”洛娜的世界觀收到了不小的衝擊，“他到底經曆了什麽，甘願放棄來之不易的學識，摧毀他人和自己的人生？”
“所以他的導師接下來會受到警方的調查。大學的教授們就是這樣，有的比最虔誠的牧師還要清廉，有的比最肮髒的議員還要腐敗。”弗瑞慢條斯理地說著，似乎對這種事情早已見慣。
“我還以為有高等學曆的人都像安吉拉，或菲茲和西蒙斯那樣，什麽事都看得開。”
“洛娜，你可以試著猜想一下，碩士和博士研究生抑鬱症的發病率比普通人群高出多少倍。”安吉拉揉了揉洛娜的腦袋瓜。
“抑鬱？你說他是抑鬱？可他是要打算傷害別人啊？”洛娜按住了安吉拉的手。
“我也隻是猜測，但的確有一種抑鬱症患者就是這樣，故意犯下嚴重的罪行，祈盼法律結束自己的生命。”
“天啊，幸虧我沒選擇繼續讀大學，聽你們這麽說，要是不幸遇到一個糟糕的導師，一輩子就毀了。”
“教育是用生命影響生命，是人文精神的傳承。遇到一個沒有人文關懷的導師，自然也會讓學生產生錯誤的認知習慣。”安吉拉點頭承認洛娜的擔憂，接著補充道：“但是，感謝人文和科學精神的光芒足夠耀眼，能夠照進大部分人的心裏。教授與講師們普遍都是不錯的，他們有的可能隻是像初為父母的家長一樣，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表達對學生的關心。”
“那為什麽研究生們的心態還那麽差？你剛才甚至用‘高出多少倍’來形容他們的抑鬱發病率。”
“你很會抓住問題的關鍵，洛娜，你不去讀大學真的可惜了……”
“我在神盾局科學院旁聽就好，快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齊格勒老師！”洛娜拽了拽安吉拉的衣角。
“他們被知識與真理詛咒了。”
“你說的是英語嗎？我怎麽聽不懂？”
“抱歉，我這麽形容是有點奇怪。”安吉拉試著將語速放慢，“研究生的工作，是探尋很少甚至從沒有人踏足過的未知區域，他們每個人都是獨自去挑戰惡龍的勇者。他們的精神壓力，有的來源於麵對真理時的寸步難行，有的來源於承擔不了所學的太多知識。”
“前一個我還好理解，就像是被惡龍打敗了。但後者是什麽意思？知識太多也是累贅？”
“沒錯，人的精神也會得‘肥胖症’。”
“那該要怎麽解決你所說的‘詛咒’？”
“兩種情況的解決辦法殊途同歸，就是不斷地與他人分享。哪怕所研究的課題進展甚微，但將這些微小的成果分享給尚不知道的人時，心裏也會獲得慰藉；而當噴湧的知識在腦內橫衝直撞時，把它們訴說給他人，也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消化’。所以，如果你哪天麵對我或其他科學家的喋喋不休時，不要嘲笑他們‘學究’或是‘顯擺’，你的聆聽會獲得他們不盡的感激。”
“但是……隨意地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他人，尤其是學術方麵的……不怕被剽竊嗎？”
“所以，有些人單因不想涉足複雜的人際關係，而選擇做研究真是大錯特錯了。無論是單純地分享知識還是謹慎地選擇朋友，溝通這項技能都太重要了。”
“安吉拉，你似乎對這些頗有心得。你昨晚講的，你所經曆過的痛苦的日子，就是在你做科研的時候嗎？”
“神盾局這些天都給你喂了什麽啊？為什麽智商躥得這麽快！”
“哼！我的親生父親可是能和X教授対飆國際象棋的人！快跟我說說，安吉拉，我沒想到你也抑鬱過。”
“好吧，誰讓我們是‘病友’呢？”安吉拉轉過頭，將視線移至車窗外，“你知道，我本科時的專業是生命科學。而我畢業論文選擇的方向是‘DNA的損傷與修複’。當時好高騖遠、急功近利的我不知道這項課題有多難。我讀了很多文獻，但不知選擇哪些作為參考；我做了一堆實驗，結果卻總是不符合假設。”
“看來你的情況比較遭，兩種‘詛咒’都附在你身上了。”洛娜伸出手，輕柔地把安吉拉的麵龐轉向她自己
“我低迷、自閉了好長一段時間，整天在‘能否結題’與‘能否畢業’的憂慮中讀過。直到我的導師看出了我的問題，他跟我開玩笑說：‘你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知道該如何修複自身，怎麽你自己卻不知道呢？’”說道此處，安吉拉停頓了一下，似是有無限感懷，“我無法想象，要是沒有他的這句話，已淪陷在抑鬱狀態中的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難道你也曾想過自——”洛娜挪了挪身子，緊緊抱住了安吉拉。
“我非常非常幸運，洛娜。”安吉拉止住洛娜說出那個不好的詞匯，她的眼眶有些發紅，“我遇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導師。我從他那裏學到了比溝通還要重要的技能——自省。它就像是細胞周期的檢查點一樣，保證我及時意識到錯誤，不會誤入歧途。”
“真是神奇……我也要學，安吉拉，跟我講講細胞是如何修複自身的。”
“好的，看看你能接收多少。在外界刺激的作用下，細胞能啟動七條修複通路來分別應對不同形式的DNA損傷，它們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麽，姑娘們！！”弗瑞終於受夠了兩人在後排的嘰嘰喳喳，“如果你們以為一直聊別的話題就能避免與我交談的話，就大錯特錯了。今晚我可有的是時間。”
“安吉拉，接著說，除了核苷酸池消毒還有什麽？”洛娜擺擺手，把中央後視鏡調了個角度，讓弗瑞看不到她們倆。
“算了……洛娜，我相信對弗瑞局長不需要有太多隱瞞的。”安吉拉歎了口氣，抬手把後視鏡擰了回來。
“我先給你們講個故事吧！”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著紅燈，弗瑞瞥了下了下後視鏡中的二人，“很多人都知道瑪格麗特·卡特是這個國家最偉大的女特工，但其實神盾局裏，還有一位女特工的傳奇功績不亞於她。她的名字是莫伊拉·瑪格塔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