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野孩子
“你在傻笑什麽？”洛娜見安吉拉沒有反應。
“哈哈——”安吉拉捂嘴笑道，“你這教科書般的傲嬌，太可愛了！你讀的書都是漫畫書嗎？”
“當然不是！漫畫隻是消遣，我平時主要看嚴肅文學！”
“哪些嚴肅文學？”
“《指環王》、《哈利·波特》、《獵魔人》、《冰與火之歌》……”
安吉拉笑得前仰後合。
“你這是不尊重那些偉大的作家，還是在單純地不尊重我？”洛娜斜嘟著嘴，看著麵前失態的女子。
安吉拉反而笑得更歡，趴在櫃台上把桌麵敲得砰砰作響。洛娜卻也沒有羞惱，她抬起頭，注意到店裏的燈光隨著安吉拉歡快的情緒變得更加明亮，綴在頂角線上裝飾用的筒燈也在隨著笑聲的節律閃閃爍爍。
“所以——你的能力是放出光芒嗎？真美……”待安吉拉氣息平穩後，洛娜執起她的雙手，兩人周圍再次泛起圈圈極光，如清漣般飄蕩起來。
“也許——還不隻這樣……”安吉拉嘴角一抹壞笑，她動用能力加熱了洛娜周身的空氣，想要烘幹她潮濕的衣襟。
洛娜驚訝地看著四周搖曳的極光，感受著貼著她的皮膚升騰起的氣流。隨後，極光也隨著氣流盤旋，暖融融的虹光纏繞在她身上，如歡戀的彩蝶般翻飛。
“你——令人窒息！”光芒消散後，洛娜捏了捏身上已恢複幹爽的衣著，抬起頭對安吉拉讚歎，雙眼簡直比北極星還要明亮。
“那麽，你的能力又是什麽呢？”安吉拉揚起嘴角對著洛娜調笑。
“你應該能夠猜得出來……”洛娜回以同樣的微笑，她豎起一根手指，看都沒看地隨意地朝身後的貨架勾了一下，一副紫色的太陽鏡就從架子上跳了起來、躍到了她的手上，“剛才的極光，隻有光和磁相遇時才能產生。我能夠通過磁力控製金屬……”
“等一下！”還沒等洛娜說完，安吉拉便拿起她手裏的眼鏡，然後輕輕地把它戴到了洛娜頭上。
“好看嗎？”安吉拉又用能力以同樣的方式隔空從貨架上取過來一麵鏡子，豎在了洛娜眼前，“這是一款遊戲的周邊產品，它的名字叫‘萊茵石太陽鏡’，我感覺和你很搭。”
“還不錯……”洛娜仔細地打量著鏡子裏酷酷的自己，突然想起有什麽不對勁，她猛地摘下眼鏡，驚奇地看著安吉拉說道：”你也可以控製其他東西？”
“你猜呢？”安吉拉揮一揮手，得意地把鏡子擺回原處。
“怪不得這麽晚了你還敢一個人走出來……”洛娜小聲嘟囔著。
“怎麽？你是看到屋裏隻有我一個人，想要對我做壞事？剛才的敲門一定不隻是惡作劇吧？”
“呃，不是，啊……是，不，我沒有……”洛娜慌不擇言。
“我不會介意的，你身上有多少錢？”
“！！！你什麽意思？我身上沒帶多少錢的！”洛娜受到驚嚇似的後退幾步，雙臂交叉護在身前，看到了眼前手上太陽鏡的標簽，“我連這幅眼鏡都買不起。”
“那麽，把你一半的錢給我，它就是你的了。”
“你是要強買強賣嗎？”
“不，今天是我接手這家店的第一天，而你是我的第一個客人，給你打折而已。”安吉拉笑著說完後也不再理洛娜，轉身整理著櫃台上散落的文件，順便瞟了一眼眼鏡的進價，發現自己似乎虧了不少。
“……”
感覺到身後洛娜的沉默，安吉拉又招了招手把洛娜叫到身邊。
“看到裏屋的工作間了嗎？”安吉拉往前一指，“那可是德國的數控機床，可惜我不會用……”
“我會一點，我在工廠裏打過工……”
“什麽？”安吉拉不可思議地瞅著洛娜，但又馬上開心了起來，“太好了！原本我隻是希望你可以用你的能力和我一起經營這家店，沒想到你還給了我一份驚喜！”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這次換洛娜不可置信地看著安吉拉，“你說你想要我給你打工？”
“是合夥經營——”安吉拉用重音強調，“不僅是工資，你還會得到分成。”
“你——為什麽對一個陌生人這麽好？”洛娜的眼神有一絲防備。
“不是我對你好，而是你幫助我。”安吉拉認真地回答她，“這是家創意禮品店，沒有人給商品做個性化定製可不行，遇到你是我撿到寶了。”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夠做好……”洛娜的語氣依然遲疑，“而且，如果你知道我為什麽離開那家工廠，可能就不會這麽想了。”
“發生了什麽事？”安吉拉伸出手，摟住了洛娜的肩膀。
“我——”洛娜的身子在接觸到安吉拉的手掌時僵直了一下，但也沒有拒絕這份示好，與安吉拉一起趴在了櫃台上，接著說道：“我的精神狀態有些問題，有時會低迷沉悶好幾天，心裏不斷地否定自己，還會在深夜為各種事情哭泣；而有時又會接連幾天興致高昂，覺得自己前途無限做什麽都能做好，沉迷在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裏。有時我會懼怕他人，遭到任何欺侮都不敢防抗；有時我又會變成霸淩者，對陌生人甚至熟悉的人施以惡言暴行。我當時隻不過是手指被機器的棱角劃破出了點血，就把工廠裏的一堆設備都砸壞了，從那裏跑了出來……我從家裏跑出來也是因為這樣，丹恩姨媽想讓我繼續上大學，我覺得我完成不了學業，煩躁之下沒有控製住能力弄傷了她，我再也不敢見她了……”
洛娜說著說著竟失控地哭了出來，雙手掩麵，啜啜而泣。
“這有什麽不正常的？”安吉拉樓近洛娜，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情緒是靈魂的呼吸，如潮起潮落，每個人的情緒都在時刻變化著，時而高亢，時而低緩，和呼吸一樣。也許你‘呼吸’的張弛幅度大了點，但是，肺活量4000的人可以說肺活量8000的人不正常嗎？”
“不，不是這樣的！”洛娜捂著腦門搖著頭說，“學校的心理醫生說是我的腦子出了問題，正常人都可以控製住的……”
“正常人都可以控製住？真能扯淡！”安吉拉用另一隻手梳理著洛娜散亂的頭發，“誰生來寵辱不驚？很多人隻是生活太過平常，沒有遇到足夠使他們失控的事。情緒之所以不斷變化，是因為人在日常生活中無時無刻不在接收來自外界的信號。而情緒，正是這些認知信號的放大，驅使人們根據所受到的外界刺激做出相對的回應。你不是控製不了情緒，洛娜，是你的認知一直在躁動不安，不斷地放出混亂的信號。這些信息被情緒放大後，才顯得你控製不了自己。”
“我的認知？”
“你的認知中有矛盾，讓你感到焦慮與不安。我想其中之一是這變種人的身份。”
“我以我有這項能力而自豪！這是我的天賦！”
“我也以你自豪，洛娜。但所謂的矛盾，即不是隻有單方麵因素。你一方麵覺得自己天賦異稟，能夠輕易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另一方麵又覺得其他普通人不這麽想，因為這項能力可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你不知道與普通人相處時是否該展現自己的能力。這種焦慮讓你的認知時刻活躍著卻又不穩定。”
“我還能怎麽想？我查過有關變種人的法律！他們對我們根本不公平！我必須隱藏著自己，我想其他變種人也一樣，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同類，其他人想必隱藏得比我們還要徹底……”
“不是這樣的，洛娜，你內心裏也有一絲想法知道客觀世界並不是這樣的，你知道絕不是所有人都不接受變種人，但你忽略了這個想法。這便是你內心深處的另外一個矛盾，你明白自己沒有在正確地認識這個世界，但是你不願意承認。”
“……是的……16歲時我的特殊能力出現後，丹恩姨媽還在和以前一樣繼續照顧我……”
“正確地評估這個世界，洛娜，不要活在片麵地認知外界的想法裏，不要活在對別人的想法不確定的折磨中。如果遇到了一個人抵觸變種人，那麽這可能是由於他被變種人傷害過，他有所有人都會支持的權利去憎恨那個變種人，但他以偏概全地把憎恨轉移到所有變種人身上，這是他自己對世界錯誤的認知，你也無須為那個變種人的錯誤買單；如果一個人隻是因為別人說變種人不好，而理所當然地認為變種人有害，但他自己卻從沒遇到過這個人群，那麽他是一個把別人觀點誤認為是自己觀點的蠢貨，你更無須向一個蠢貨證明什麽。最後，珍惜每一個待你與常人無異的朋友……”
“話雖這麽說，可是我——”
“我明白的，洛娜，自己的問題不是別人說就能說好的，我還感覺到你內心的憂慮不僅來自於變種人身份這一點。不過你可以先嚐試著與我待在一起，洛娜，你說我們是同胞，不是嗎？與我相處時起碼不會麵對源自於身份認同的矛盾吧？”
“是的，與你在一起讓我感覺很安心。我現在要承認我之前的確懷有不好的想法，我在24小時便利店偷了一塊麵包被發現，遊過河道才得以逃脫，上岸後走了許久，才見到一家燈火通明的店鋪……你還會接受我嗎？”
“不，洛娜，應該是我問，我能得到你的青睞嗎？”
“叫我‘北極星’，安吉拉！”洛娜哭倒在安吉拉懷裏，釋放著一直以來的壓抑。
“你會慢慢地理清自己的主觀想法，漸漸地確定外部的客觀信息，找到內心的諸多矛盾，並最終解決它們的。”安吉拉拍了拍洛娜的背，“你現在倒下還太早了，你是‘北極星’洛娜·丹恩！認識自己，認識世界，變得更強吧！”
“嗬嗬，”洛娜抹著眼淚笑了起來，對安吉拉說道；“這是米霍克第一次遇到索隆時對他說的話，我竟然現在才明白‘認識自己與世界’的意思……還有，你也看漫畫！你剛才還笑話我！”
“因為你實在是太卡哇伊了！”
“謝謝你……安吉拉，”洛娜沒有回應安吉拉的調戲，“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
“洛娜，這家店鋪的前任主人也是這樣對我的。他看到我遇到了困到，便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了我，現在，他的饋贈又能多幫助一個女孩，我想他會更加高興的……”
“他真偉大！”
“是的，他很偉大，雖然他不會承認。”安吉拉摟著洛娜望向窗外，“話說，你為什麽要我叫你北極星？”
“我有時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東西，它們像呼嘯的河流般穿過天空，卻總是匯聚在遠在北辰的那顆星星周圍，我想，那顆星是我的天命……”
“那個星星隻不過是碰巧在地軸上麵，而且地球的磁極與地軸並不重合，你說的‘匯聚’一定離北極星老遠……”
“你可真不浪漫，安吉拉！”洛娜生氣地嘟著嘴，然後低頭打開褲兜，“我現在身上一共有20塊，給你10塊！”
“這副萊茵石太陽鏡以後就是你的了，洛娜。”
“而我以後就是你的了，老板！還有，叫我北極星！”
“這麽叫太奇怪了，洛娜，我不會陪你中二的……”
“你剛才都這麽稱呼我了！”
“好吧，我想以後心情好的話會這樣叫你的……”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