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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茶壺

  張瞎子一番大白話,東一腳西一腳讓人不知所謂,蘇鏡卻聽得變顏變色。


  我聽得皺眉,索性不去管老家夥說什麽,回過頭看向地煞仙,小家夥以毒物為食,獨享了頂門疥,卻不像往常一樣‘回家’,而是爬在洞壁上炫耀了一陣,然後像個手持兩把重兵器的大將般默默的看著地上的血蟾。


  血蟾顯然已經死透了,不光死透了,而且還僵化了。


  但是,方才從蟾屍頂門躥出,和地煞仙爭搶頂門疥的怪蛇卻讓我覺得相當不踏實。


  那條一閃而過,隻有小拇指粗細,卻超過兩尺長的灰撲撲的家夥,真的就是蛇嗎?

  三足血蟾的屍體忽然開始龜裂,繼而真的像是陶土燒製般,一塊塊的剝落墜地。


  下一秒鍾,隨著蕭家弟子的陣陣驚呼,無數灰撲撲的小東西從四分五裂的蟾屍中潮水一般的蜂擁出來,向著地煞仙所在的洞壁湧去。


  在燈光的照射下,我終於看出,這就是剛才的‘影子和尚’,原來那並非是虛影,而是由一隻隻黑豆那麽大的小東西組合在一起給人造成的假象。


  見這些小東西隻顧湧向地煞仙,我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壯著膽子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彎下腰,想要看清這東西是什麽。


  仔細一看,我的眼珠子差點掉到腳麵上,起初還以為是蟲子,離近了才看清,那居然是一種比米粒大點有限的小蛤蟆!


  這些蛤蟆的身體,包括兩個細小的眼睛都是灰撲撲的,如果單獨一個趴在那裏不動彈,很容易會被誤認為是鼻屎。可它們兩前足短小,後腿長而有力,分明就是蛤蟆。隻不過這蛤蟆的腦袋圓的有點過分,有點像和尚的光頭,而且全身還透著一種類似磨砂的啞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有毒疥賴皮所造成的。


  怪蛤蟆蜂湧到地煞仙下方,集體仰望著它。


  我忽然覺得一陣驚悚,我居然像是感受到,這幫蛤蟆竟散發出深切的令人心寒的怨念。


  怨恨的目標自然是地煞仙,但怪蛤蟆群也僅僅隻是用這種方式仇視了地煞仙一陣,然後轉了個方向,像一灘灰色的汙水般‘流’向對麵的洞壁,然後隱匿消失在洞壁間。


  地煞仙像吃飽喝足的懶漢似的,揮舞大螯抻了個懶腰,回到我發間耳後藏了起來。


  一時間,洞道中變得沉靜無聲,除了地上碎裂的血蟾屍體,方才的一切就像是經曆了一番魔幻的夢境。


  我實在難耐疑惑,徑直走到張瞎子跟前,“爺們兒,咱時間有限,別說那些不中用的,剛才那是怎麽回事?那些小蛤蟆是什麽東西?”


  張瞎子總算給麵,沒再多囉嗦,感慨著將他所了解的說了出來。


  原來那些豆粒般的小蛤蟆名為比丘蛙,和夜照燈籠蠍一樣,同為世間少見的天靈地寶,而且和普通的夜照燈籠蠍相比,還多了幾分靈智,這所謂的靈智和地煞仙是有差距的,但那隻是拿單一的個體做比較。


  按照張瞎子的比喻,比丘蛙有點像湊在一起的臭皮匠,雖然靈智不足,卻是可以匯聚堆積的。換句話說,比丘蛙就是智商有限,但卻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兩不足以做某事的時候,就會和更多的同類聚集在一起‘交換意見’。

  傳說比丘蛙是佛祖修成正果時拋卻的惡念所化,名為比丘,卻是狠惡毒辣之極。奇的是,它們不光長得像和尚的光頭,每每現身作惡,都會匯集堆聚成僧侶的形象,往往被害的人至死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顯靈的佛祖’會害自己的性命。


  張瞎子說:“比丘蛙本身並不算毒物,但卻能夠分泌一種強酸,尋常人隻要沾上一滴,一時三刻便會化為一灘血水。萬幸這趟它們的目的是血蟾頂門疥,若非如此,我們所有人怕是都要長埋於此了。”


  聽他一細說,所有人都後怕出一頭的冷汗。


  原來比丘蛙的體液雖然有強烈的腐蝕性,卻是一物克一物,偏偏對血蟾外表的毒疥不起效用。


  比丘蛙自身無毒,卻和地煞仙一樣,喜歡以毒為食,為了得到劇毒的頂門疥,成千上萬隻比丘蛙匯集起來幻化成人形,吸引血蟾將其吞入體內,再由內而外腐蝕血蟾的內髒……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場有預謀、策劃高深的謀殺。


  張瞎子說比丘蛙的靈性還體現在它們有著極重的報複心,剛才它們正組成人形,還沒來得及發動‘陣勢’,如果蕭二那一鏢殺了血蟾,等同是讓它們白費了心血,那時就算頂門疥唾手可得,它們也會對我們群起而攻之。這些個密密麻麻的細小凶煞蜂擁而上,地煞仙也不能護得所有人周全。


  說到這裏,張瞎子對地煞仙大加讚賞,不住的誇它比某些人還懂得謀略。


  依照地煞仙的習性,遇到血蟾頂門疥這等寶物,那是誌在必得的。按說三足血蟾一現身,它就應該奪而食之。但是刺客隱而不發,就是窺破了比丘蛙的伎倆,要等它們盡數被血蟾吞入腹中後,才在最恰當的時機一舉擊中。


  這樣一來,不但少費力氣,而且比丘蛙在血蟾體內把賴以傷人的強酸都分泌殆盡,一時半會喪失了害命的能力,所以它們脫出後才失了凶性,隻是以仇視的方式向地煞仙表示了一下‘抗議’,然後就灰溜溜铩羽而歸。


  “謝兄弟,你剛才想要打落我的鏢,是否一早就窺破了形勢?”蕭二歉然的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


  當時我想要抓住鋼鏢,隻是因為覺得眼下的情況不對勁。所謂的靈光一閃,僅僅隻是感覺三足血蟾和‘影子和尚’都是邪門邪惡之輩,兩者先後現身,卻都沒有第一時間向我們發動攻擊,那似乎是因為雙方處於一種很巧妙的平衡牽製狀態。萬一我們擊殺了其中一方,另一方沒了束縛,全力向我們發動攻擊,能不能抵擋的住、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抵擋住,那都是不得不想的大問題。


  經過這一段邪異的經曆,卓雷等人都老實多了。


  方才那番經曆,對旁人說起,旁人或許並不覺得多驚險,可如果深入一想,那就是千鈞懸於一線,混沌混亂中差那麽一星半點,等待我們的就是滅頂之災。險死還生,再不知小心謹慎,那就是傻子了。

  繼續往前走了大概十多分鍾,明顯變得陰冷起來。


  張瞎子把右手食中二指並攏,在身前虛劃了兩下,湊到鼻端聞了聞,“前方五裏,定有水域!”


  大約又行進了四五裏,地洞開闊成殿,麵前果然出現一汪水潭。


  我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著張瞎子,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心說如果不是老小子這把年紀還不著四六,單是衝這‘神仙鼻’,我說什麽都要拜你為師。


  “這……這該怎麽找?”看著黑壓壓的水潭,丁浩傻眼道。


  我讓馮戰幫忙,架起帶來的一盞大型探照燈,接通電源,就著燈光仔細看了看,不由得心往下沉。


  這地下水潭的麵積雖然不說一眼望不到邊,但範圍也是極廣的,非但如此,而且潭水明顯深的很。


  單憑十幾個人想從潭中撈一具屍骨,不說難比蹬天,不下大力氣是不行的。


  蘇鏡呆呆的盯著水麵看了一陣,忽然回過頭道:“這裏不是惡水潭!”


  “什麽?”我愕然看著她。


  沒等蘇鏡再開口,蕭二也倏然轉身,“我們來錯地方了!”


  說著,他取出蕭安安畫的第五幅圖,用手指沿著上麵的水潭形狀大略畫了一圈,抬手指向水麵:“不一樣,這水潭和畫中的形狀完全不一樣!”


  我對比了一下,遠處的水岸雖然影影綽綽的,但是大致判斷出的水潭形狀的確和圖中所畫大相徑庭。


  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蘇鏡身上。


  蘇鏡咬著嘴唇看了看來路,又看了看水潭,竟有些茫然,“來路沒錯,可……可這裏絕對不是我到過的惡水潭。”


  說著,她忽然蹲下身,伸手從潭中抄起一捧水,隨手把水灑掉,再起身,臉上的疑惑更深,“明明路是對的,為什麽……”


  這時,之前被蕭二踢了小腳趾的千層底走過來道:“如果畫裏畫的內容是真實的,那我可以肯定,大姐來的絕對不是這裏。”


  我擰著眉頭衝他抬了抬下巴,“說說為什麽。”


  千層底猶豫了一下,說:“這裏除了你們幾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姐不會遊泳。”


  我:“……”


  千層底繼續道:“我們家是打魚的,我對水勢還是有些了解的。你們看這水潭,雖然邊緣參差不齊,但是總體來看,像不像一把茶壺?這種水域是沒有淺灘的,下水就沒頂,大姐怎麽可能站在淺水處觀望?”


  聽他一說,再仔細一看,可不嘛。


  我們下來的洞道越往下越傾斜,越往下越開闊,到了潭邊,空地雖然開闊,但是水岸並不是一直向兩側延伸的,走到兩頭,就是直上直下的石壁,再往遠影影綽綽看不大清,但是大致也能看出沿岸的直立石壁是一直向兩邊延伸成個圈兒,也就是說人根本不能繞著水潭行進。


  把這些全部加起來,再被千層底這麽一問,所有人腦子裏都跳出一個想法:這裏真是一把老式的直筒式‘茶壺’,我們是從‘茶壺嘴’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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