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立花正仁
“艸你媽!來啊!”
“八嘎呀路!”
“艸!老子弄死你!”
……
血性人人都有,但這東西往往會隨著年齡的增長、生存環境的改變而慢慢磨滅。
但是,磨滅不代表消除。
舞獅隊手底下都是有些功夫的,但是身在異國謀生,卻隻能是將傳統手藝作為討生活的手段。
謀生有謀生的原則,做人有做人的底線,他們的底線被踐踏了,但是為了原則(也可以解釋為生活所迫),強忍著不敢爆發,可一旦有了充分的爆發點,立刻就像是攛滿了火藥的炮仗被點燃了。
我借著酒勁踹斷了井田的兩條腿,其餘日本浪人就像瘋狗一樣的向我撲了過來。
與此同時,早已怒火中燒的舞獅隊成員也都爆發了,盡管還沒有明刀明槍的動手,卻都衝到我身前,怒氣勃發的和日本人糾纏對峙起來。一時間兩國語言的叫罵聲連天,場麵一度混亂不可收拾。
“哥幾個聽著,誰他媽都別衝動,這活我扛了,誰有空誰給哥們兒往號子裏送飯!”
我是一不做二不休,一邊攔著幾個衝動的小兄弟不讓他們動手,一邊抽冷子照臨近的日本浪人身上招呼。
吃了暗虧的日本鬼子想還手,卻又被舞獅隊幾個年長的爺們兒,甚至是鑼鼓手裏的幾個行家暗中給憋了回去。
“夠了!”一聲怒喝傳來。
“夠你麻痹!”我同樣大喝一聲,狠狠一拳砸在一個小個子日本浪人的眼睛上,小個子慘叫一聲,捂著眼睛跌跌撞撞往後退,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爺把腿一伸,他就被絆的摔了個王八大翻身。
出言喝止的,是丁義。
緊跟著鬼塚理子也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句日語。
一時間台上所有的日本人都停了下來,隻有我的一隻手‘來不及’收回,在一個退後稍慢的日本浪人臉上“啪”的留下一個五指印。
“八嘎……”
“艸你媽,還敢來!”
那個日本人剛罵了一聲,我身邊立刻就有好幾根手指和好幾個拳頭挺了過去。
我踉蹌了幾步,轉過身,抬手一指丁義那桌:“嗓門挺大啊,屬狗的?”
下一秒鍾,我腳下一軟,一個踉蹌歪在了兩個舞獅隊成員的身上。
“喝多了,這是喝多了!”精於世故的於會長急忙打圓場,指著我對身邊的人說,“快快,送他回去,趕緊讓他醒醒酒。”
當下海夜靈已經跑了過來,和一個商會成員一邊一個扶著我就想往外走。
丁義忽然將中式的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冷冷道:“蓄意傷人,不用報警嗎?那要法律幹什麽?”
“是那個日本人先傷了我三哥!”舞獅隊最小的一個孩子紅著臉爭辯道。
鬼塚理子沉著臉道:“那是意外,而且井田已經道歉過了。”
徐四海嘴巴拱了拱,似乎也想說兩句,可是抬眼間見我正醉眼惺忪的看著他,硬是一梗喉嚨,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看了看丁義和鬼塚理子,眼睛裏滿是悻然。
“別人國家製定的法律,不是隨便被你們踐踏的。蓄意傷人,是要受到懲罰地。”丁義依舊冷然的說道。
“這個世界真讓人搞不懂,一個外國人,在我們的國家和自己的同胞談我們的法律,一點維護同胞的心都沒有,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一個聲音突兀的從樓梯口傳來。
這人說的是華語,但是語調十分的生硬,如果不連貫的聽,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但他的話音裏透著一股子單純,就是外國人對中國人的某些行為覺得不理解,直接表達出來的那種單純。
聽了這人的話,丁義臉色變了變,和其他人一起向樓梯口看去,就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搖搖晃晃的走了上來。
這人左手拿著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土陶酒瓶子,右手卻拿著一個有些髒兮兮的玻璃罐頭瓶,一張國字臉紅通通的直放油光,看來已經是喝高了。
這人的身後還跟著四五個彪形大漢,嘴邊也都紅通通的,不過樣子可沒國字臉愜意,一個個呲牙咧嘴,腦門子上全是汗。
我一看這人就樂了,他居然是之前和我們一起吃肉夾饃的那個國字臉,右手拿的正是小吃店老板送給他的‘刺啦刺啦’,不過那大半瓶油辣子這會兒又少了許多,國字臉的嘴唇邊上卻帶著一圈兒看上去都覺得沙得慌的紅。
“我靠,辣椒油就酒……刺啦刺啦不是這樣吃的!”我也顧不上裝醉了,出言提醒道。
國字臉惺忪看向我,嘴角一挑,呲著一嘴紅白相間的牙齒笑道:“中國朋友,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
他向身後的四個大漢一指,又衝我舉了舉那半瓶油辣子:“這幫家夥不識貨,不會享受好東西,哈哈哈……”
我和海夜靈麵麵相覷,都哭笑不得。
丁義先是愣了愣,這會兒回過神來又恢複了先前的傲慢,冷眼看著國字臉,“你是什麽人?”
國字臉眼睛一瞪,“你難道沒看出來,我是一個日本人?”
盡管丁義也算是見過場麵的人物,可被他這渾不楞的話一頂,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應了。
他索性不理國字臉,指著還在台上哭天搶地的井田對於會長冷冷道:“怎麽?還不報警嗎?”
於會長掏出一塊手帕抹著腦門子,眼神閃爍道:“丁先生,小謝喝多了,咱是不是……是不是協商一下,報警就不必了吧?”
丁義沒再說話,盯著他的眼睛倏然再度變得森冷。
於會長被他一瞪,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報什麽警?這點小事,都要勞動警察廳,不是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嗎?”國字臉皺著眉頭說了一句,用拿著辣椒罐的手指了指丁義身邊:“理子,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見他直接喊話鬼塚理子,丁義和徐四海都是一愣。
下一秒鍾,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因為,鬼塚理子在看了一眼國字臉後,居然點了點頭說:“你說的對,這點小事,不用報警。”
所有人都聽出,她話裏明顯帶著不忿,卻又不得不強壓著不忿做出妥協。
鬼塚理子自己似乎也覺得尷尬,向台上的日本浪人揮了揮手,大聲說了句日語,幾個日本浪人一聽,互相望了一眼,七手八腳的把井田抬起來匆匆下了樓。
國字臉懟著酒瓶灌了一口,呲了呲牙,指著丁義用教訓的口吻道:“在別人的國家,不要動不動就報警,我們的警察又不是你養的,你又沒交稅!你真是九不搭八,無厘頭的很。”
原本趾高氣揚的丁義此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偏偏說這番話的是一個日本人,而鬼塚理子也表明態度不追究了。這一下子,一直在‘維護正義、維護法律’的他,臉被打的可不是普通的響。
如果換了旁人,臉丟到這份上,說不得就要拍案而起羞惱離場。可是丁義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狠狠瞪了我一眼,轉而又目光冰冷的看向於會長。
“行了行了,沒事就好,趕緊去裏屋,這裏我來處理。”於會長小聲對我說了一句,急急忙忙走了過去。
國字臉衝身後四人說了句什麽,四人對視一眼,轉身下了樓。
“華老板,我剛在街尾吃完牛肉拉麵,忽然想吃你最拿手的宮保蝦仁了,不過……嘿嘿,看來你今天很忙啊。”國字臉笑眯眯的走過來和華掌櫃熟稔的打招呼。
華掌櫃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你和立花認識?”
我一愣,指了指國字臉手裏的辣椒罐,“來這兒前,和他一起吃了加辣肉夾饃,他是我見過最能吃辣的日本人了。”
一旁的華紫荊嗤之以鼻的笑道:“他就是個垃圾桶,他什麽不吃啊?”
國字臉向她翻了個白眼,轉向我笑眯眯道:“一天見兩次麵,想不做朋友都不行了。正式介紹一下吧,我叫立花正仁。”
我本來是想裝醉,這會兒鬼塚理子不追究,也就沒有裝的必要了。
見立花正仁把酒瓶夾在胳肢窩裏,向我伸出右手,我笑著伸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叫謝安。”
“謝安?”立花正仁猛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謝安?”
我點點頭,奇道:“你認識我?”
“別在這兒站著了,立花不是外人,趕緊的,去裏間邊吃邊說吧。”華掌櫃向丁義那桌掃了一眼,衝我使眼色。
立花正仁點點頭,和眾人一起進了小間。
一進門,苗麗紅就使勁一拍我肩膀,半喜半嗔道:“你這事做的也太衝動了,裝喝醉,是想把蓄意傷人改成尋釁滋事吧?你這是為了出口氣,已經打算被警察抓了?”
海夜靈也狠狠白了我一眼。
我衝苗麗紅笑笑,剛要說話,立花正仁把辣椒罐和酒瓶放在桌上,兩隻大手緊緊握住了我一隻手,激動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回國了,正想忙完手頭的事,去中國找你呢!”
“我們認識?”我奇道。
立花正仁用力點了點頭,“我們是第二次見麵,但是,你是芽子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對芽子和我有救命大恩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