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吹上一口氣
老太監出去的時候,太子蘇君正隻是微微的抬眼看了一下,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太子殿下,您快起來吧!”
老太監一臉緊張,忙上前跑了兩步,將蘇君正扶起來,表情好似十分的心疼,為他派去了身後的積雪。
“您在這跪了快有一個時辰了,深冬風大,又加上大雪,一定要喝上一碗濃濃的薑湯驅寒才好!”
蘇君正還是沒有其餘的表情,隻是一如往常的看著老太監,聲音也平淡極了。
“父皇有什麽旨意!”
聽到蘇君正的話,老太監起初先是一愣,隨後立刻掬起笑容。
“您瞧瞧您說的,皇上其實還是疼您的,隻不過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如果不懲罰您,沒有辦法平息朝臣的怨氣,皇上做的一切,還都是為了您好的。”
說話間,老太監隻覺得蘇君正微微的露出些冷笑的表情,稍縱即逝,等到再眨眼卻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蘇君正的臉上。
“皇上心裏惦掛著您,說是您孝順,一定不願讓皇後娘娘擔心,特意說了讓您去給皇後娘娘請個安。”
蘇君正聽到皇後臉上才微微的浮現了兩三分的笑意和暖意,朝著老太監點點頭。
“本宮知道了!”
說話間便轉身離開,在老太監的注視下,腿一瘸一拐的走下禦書房門前的台階,雖然踉蹌,可是身子依舊板正。
像是一顆青鬆一樣,並沒有被任何的風雪所壓到,反而越發的鬱鬱蔥蔥。
看著那影子消失於自己的眼前,老太監才逐漸收回了眯著的目光,拍了拍身上的積雪,轉身回了禦書房內。
京城的事情雖然看起來已經告一段落了,但是在巨大的海麵上,不過是短暫的平靜而已,底下翻湧的波濤已經快要逐漸的湧上來了。
甚至不僅僅是京城,年關將至,就連南境也逐漸的進入了暴風雨的前兆,隻看這艘巨艦到底能不能挺得過這場巨浪。
晚上的偷襲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雖然沒有受到很大的損傷,不過卻也是一晚上沒有好好的休息,直到快要淩晨的時候才忙完了所有的事情。
穆驍攙扶著棠溪,讓她小心的坐在軟墊上麵。
“嘶……嘶,輕一點,輕一點……”
棠溪倒吸了一口冷氣,膝蓋的疼讓她忍不住的掉下眼淚來。
“你看看你!也不會小心一點。”
穆驍忍不住的囉嗦著,將棠溪的褲腳卷起來,露出已經磕的青紫甚至傷痕點點的膝蓋。
“金瘡藥在什麽地方呢!”
抬頭盯著棠溪,眼睛裏是深深的擔憂和關切,語氣也難免重了一些。
“我……金瘡藥在我,我的床邊呢!”
棠溪的腿已經十分疼了,再加上穆驍的語氣不好,更加委屈了,聲音都已經有了哭腔,時不時的抽泣兩句。
穆驍看著她這副模樣,也再硬不下心來多說一些什麽,默默的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用手蓋住棠溪的頭頂,輕輕的揉了兩下,雖然什麽話也沒有說,卻能夠明顯的看出來棠溪的情緒變好了一點。
隨後幾步就走到了床邊,翻找了一下,也算是簡單就已經找到了。
“疼!”
看著穆驍走過來,棠溪忍不住的想要避開。
抬起頭眼巴巴的望著穆驍,一望無垠的潔淨眼眸一眨一眨,撒嬌一樣的用手拉扯著穆驍的衣角,無論如何就是不肯讓穆驍為她上藥。
“聽話!”
隻是短短的兩個字,就讓棠溪不敢再撒嬌,手僵住了,任由穆驍隨意舉動。
棠溪眼見著穆驍蹲下身,不自主的顫了一下,不過卻還是忍下來,沒有任何的動作,隻等著他將金瘡藥灑在膝蓋上麵。
粗糙的手掌一點一點的摩挲,慢慢的將身上的淤青揉開。
“嘶……輕,輕一點。”
棠溪呲牙咧嘴,疼的亂叫。
“忍著!”
依舊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棠溪想要打人,隻不過說完之後,好像穆驍的力道稍稍的減弱了一些,動作也輕柔了許多。
“你這淤青一定要揉開了才行,忍一忍吧!”
看著一直撅起嘴悶悶不笑的棠溪,穆驍又忍不住解釋,在揉完之後還低下頭,輕輕的吹了吹氣。
“記得小時候,隻要我受了傷,娘親就會這樣,會好受許多!”
話還沒有說完,穆驍便忍不住楞了一下。
他小時候受了傷也從不肯吭聲,可是腦海裏卻自然而然的閃過這樣的片段,一個身穿著鵝黃色紗裙的女子跪在自己的麵前,那雙手雖然修長,卻並不光滑柔軟,反而長了不少的倒刺,看起來極為粗糙,就是這樣的一雙手,摁在他當時還很瘦弱的膝蓋上,將藥酒揉開,在低低的俯下頭,輕輕的吹上一口氣,涼絲絲的,好像能夠帶走所有的傷痛一樣。
隻不過他卻依舊看不清那女子的臉,隻能隱約的感受到她的慈愛。
棠溪也察覺到了他的失神,一瘸一拐的站起身,將穆驍從地上扶起來。
“怎麽了?”
伸出手將他脖子上的點點血跡擦點,聲音也難得的走心和溫柔。
穆驍聽到棠溪的話,回過神來,搖搖頭,並沒有將自己剛才腦海中閃過的一些和棠溪講,有時候這些偶爾閃過的畫麵,卻總是困惑著他。
“已經快要亮了,不知道以後還有什麽等著我們!”
棠溪忽然想起了外麵的情形,其實在蠻族士兵被打退的時候,片片的雪花就掉落下來,映襯著閃爍的大火,卻有些格外的和諧。
大雪越來越濃,逐漸掩蓋了地上成河的血跡,一片雪白的顏色,將萬物都匯聚成了一個顏色,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經過了巨大的喧鬧之後,帶來的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你放心,這些都會過去的,馬上就要過去了!”
穆驍仿佛能夠看透棠溪的心思一樣,將她攬入自己的懷裏,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呆了一會,聽著彼此的心跳,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嗯,我信你!”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棠溪才說了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