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枯萎的綠梅
京城之中，流言紛紛，全說是太子為了鏟除異己，所以懷明才會鬧得那般厲害，也恰恰是太子一黨的人到了懷明，才再一次的爆發了災情。
一時間百姓可謂是怨聲載道，就連朝野之中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更有不少人請旨，說會太子德行有愧，希望可以廢黜太子。
不過所幸皇上看得清楚，在早朝上一通大發雷霆之後，皇後又少見的將所有彈劾太子官員的家眷請入了皇宮之中，這件事情才漸漸的平息了下去，到最後就像是再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濺不起來任何的水花。
不過太子的處境並沒有因此而好過絲毫，接連被召入宮中，在禦書房的殿外長跪。
一陣風吹過，好似讓人從骨頭縫裏覺得涼意襲來，禦書房門口的小太監們全都不斷的雙手揉著，企圖讓自己的雙手溫暖。
聽著呼嘯的風聲，可是目光投向蘇君正的時候，卻見他並沒有因為外界的因素而有分毫的分心，甚至跪的更加挺直起來，如同一顆筆直的青鬆一樣。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黑底赤金色蟒紋的太子官服，腰間的五寶玉帶昭顯身份，佩戴的螭龍紋軟白玉佩更加是貴重不可言語，那曾時他被封為太子時皇上賞賜的，一向都是有極為重視的場合才會佩戴在身上。
今日的太子讓人看起來就威嚴百倍，不敢與之直視，即便是跪在地上，卻也是絲毫不減風骨之人。
隨著呼嘯的狂風到來的卻是片片的雪花，不一會的功夫就薄薄的掩蓋了一層，仿佛是為光滑的地磚蓋上了棉被一般。
“太子怎麽樣了！”
蘇君正依稀能夠聽到從屋內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聲音，隨後便聽見殿內有腳步挪動的聲音，門被吱呀呀的推開了，從裏麵探出頭來了一個老太監。
兩個目光交匯在一起，蘇君正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浮現，在寂靜的雪地裏，整個人也瞧起來冷寂極了。
目光淩冽的讓人忍不住打冷顫，老太監快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小跑著回到了內殿之中。
“陛下，太子殿下還跪在外麵，已經下雪了，在這樣下去，恐怕太子殿下會著涼的。”
皇帝聽到老太監的話，卻並沒有分散一點注意力，反而所有的目光依舊全部在手上的奏折之上，良久之後，臉上浮現出一個譏諷的表情。
老太監察言觀色，隻是一個眼神，便立刻彎腰上前，將沾著朱砂黑墨的禦筆遞給了皇上，所有的動作都是行雲流水，不知道做過幾萬次一樣的熟練。
在那燙金花紋的奏折上簡簡單單的隨便畫上了一筆，壞脾氣的將筆隨意扔在了桌上，墨跡被甩的倒出都是。
老太監先是一驚，隨後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將桌子小心翼翼的收拾幹淨。
“你說這件事情，太子到底有沒有錯！”
在收拾的過程中，就聽見皇上威嚴的聲音響起，渾厚沉穩，卻又帶著一絲的疲憊。
偷偷的用餘光瞥了皇上一樣，隻見他已經靠在了龍椅上麵，單手撐頭，雖然眼眸已經閉上了，可是卻緊緊的皺眉，勞累的模樣幾乎顯露無疑。
“這……這奴才不敢隨意評判，隻不過，奴才覺得皇後娘娘是極為仁慈的，對待宮中的宮人一向寬厚，太子殿下既然是娘娘一手帶出來的，想必是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
皇上聽到他的話，微微的抬起眼眸，斜睨了一眼身旁跟著自己多年的老太監。
他雖然一句話都未曾提過太子，卻也是隱晦的表明了自己的觀點。
“皇上，您喝口參茶吧！已經熬了快有一個時辰，眼睛都澀了。”
老太監將參茶捧過皇上的麵前，體貼周到。
“其實你說的，朕何嚐不知，隻不過對於正兒，朕對他抱有的期待和對修兒是不同的，他是儲君，麵對這種情況，卻根本無法自保。”
皇帝並沒有接過參茶，反而是從龍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架子上擺放的一盆綠梅跟前，那盆綠梅開的並不好，已經快要深冬了，卻還是遲遲沒有抽芽，眼瞧著已經有枯萎的跡象了。
單手拂過綠梅的枯枝，小心的像是在撫摸一件剛剛的來的寶貝一樣，隨後望著紗窗開的一角小縫，飄飄的雪花隨著小縫飛入殿中，卻因為殿中的暖氣，還沒有落在地上，就已經頓時被融化開了。
“朕對太子是不是太過苛刻了！”
望著遠處幾乎被棉絮一般的雪花堵死的紗窗縫隙，皇上發出了自己的感歎。
思緒仿佛一下子被扯到了很遠很遠之前，當時的太子才隻有十歲年紀，被冊立的時候，捧著太子的金印寶策跪在金磚上，不穩的搖搖晃晃，卻還是一直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挺了一炷香的功夫，完成了冊封禮。
記得當時冊封禮完成之後，他興高采烈的跑過來，非要一家人吃一頓飯，可是因為隴南的事情，這頓飯沒有吃成。
很多時候，對於太子他是嚴厲的，卻不是慈愛的。
“陛下這是說的哪裏話，太子殿下已經長大了，一定能夠知道陛下的一番苦心的！”
老太監有些惶恐的低下頭，隻能說這些蒼白無力的話來勸解，上位者很少會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麵，一點流露，那必定是真的被刺痛了。
“其實朕並非不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可是……”
皇上的話沒有說完，他兩步走到了紗窗的跟前，將它徹底的推開，涼氣徐來，與屋內的暖氣相衝，倒是一時間體會了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他知道是誰做的，可是對於那個人，自己總是有歉意的。
這件事情不僅僅皇上知道，老太監知道，那個人也知道，滿宮中的人都知道。
“算了，叫太子起來，去給他母親請安去吧！”
濃濃的歎了一口氣，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太監居然會感覺到那個一向身材挺拔的人居然少見的出現了佝僂之態，甚至發現他的兩鬢之間出現了不少的白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