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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無憂

  薑采萱摸摸臉上的八字胡,晃著將軍步衝著前方燈火通明的胡同踱了過去。胡同盡頭,一個正在招呼客人的女子,看見薑采萱走過來,趕緊丟下身邊的客人,千嬌百媚地衝她搖搖手中的帕子:“哎呦,二公子有段時間沒來過了,難不成是有了新人,就把我們群昨日黃花都給忘了?”


  \t那聲音倚姣作媚,酥軟人心,就連“醉仙居”那金燦燦的匾額也被這聲音給魅得顫了顫兩三顫。隻可惜薑采萱並非男子,這話聽她耳中,隻覺牙齒一酸,險些將晚飯嘔出來。


  \t薑采萱拿出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踮起腳費力地摟住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鴇母:“哪能啊,媽媽您天香國色,偌大的燕京城除了媽媽您,在下可再找不出一個能及得上媽媽的人了。”


  \t“男人啊,都一樣。”鴇母窩在薑采萱懷裏嬌俏一笑:“油嘴滑舌!”


  \t“若媽媽這樣說在下,在下可就要傷心了。”薑采萱掏出一錠子,在鴇母眼前晃晃,“老規矩?”


  \t鴇母一把搶下薑采萱手中的銀子,笑得花枝亂顫:“自然是老規矩,咱們的流傾姑娘早就梳洗好了,在樓上等著您哪。”


  \t“有勞媽媽。”


  \t“哪的話?甭說是一個流傾姑娘了,就算是您二公子想要這醉仙居,奴家也隻有雙手奉上的份啊!”


  \t“那要是我呢?”一個聽起來頗為熟悉的聲音在薑采萱背後響起。


  \t薑采萱眼角一抽,覺得頭隱隱作痛。故作瀟灑地扇著扇子,回頭衝身後那個按計劃本應在城郊喂蚊子的人尷尬地笑笑:“呦,青兄!原來你也在這兒,可真是有緣啊!”


  \t“就是!就是!”拓跋覺點點頭,“有一句話說得好,‘千裏姻緣一線牽’。你說對吧,紅賢弟?”


  \t薑采萱翻了個白眼:“你怎麽會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


  \t“應該正被你晾在城郊的山穀中喂蚊子,對吧?”


  \t薑采萱點頭。


  \t拓跋覺白了她一眼:“你真以為我傻啊?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家怎麽會邀一個男子去人跡罕至的山穀看月亮?這不擺明了耍我嗎?還好我神機妙算聰明絕頂足智多謀智勇雙全,掐指一算就知道你背著我出去玩。你在信上說約我戌時去城外,可一般到了戌時,酒肆店鋪都關門了。所以你不是去逛廟會就是去逛花樓了。可是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根本就沒有廟會可以逛。所以我敢斷定,你必定去逛了青樓。你向來隻去最貴的地方,敢問這建康城還有哪家青樓比醉仙居更貴?所以,我就來這裏守株待兔了。”


  \t薑采萱上下打量了拓跋覺一番:“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你腦子還挺靈光。”


  \t“那是!”拓跋覺一臉得意,“小爺我風流倜儻足智多謀武功蓋世天下無雙!”


  \t“二公子,您可是有一段時間不來了,流傾還以為你把流傾給忘了呢。”一個女子笑意盈盈地迎上來。


  \t話雖是對著薑采萱說的,可那雙秋水脈脈的眸子卻總是有意無意地瞥向拓跋覺。拓跋覺察覺到有人在盯著自己,便禮貌地點了點頭。


  \t見翩翩公子向自己打了招呼,兩朵緋紅立刻飄上了流傾姑娘的臉頰,含羞凝涕的樣子快要將其他男子的心都看化了。


  \t薑采萱一眼便看出流傾對拓跋覺有意思,可奇怪的是,平日裏見著美人便走不動路的拓跋覺卻並沒未將傾城絕色的流傾姑娘放在眼中,打過招呼後便不理她了。看來美人有意,公子無情啊。


  \t見流傾姑娘吃癟,薑采萱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流傾姑娘,今日在下要給你介紹一個人,這位,是我的結拜大哥,青兄。青兄,這位可是醉仙居的頭牌,流傾姑娘。姑娘麗質天成,舞姿更是天下無雙,細數城中各個青樓妓館,沒有哪個女子能與流傾姑娘比肩。”


  \t“二公子謬讚,小女子哪裏配得上二公子誇讚?”察覺出薑采萱有意替自己牽線,流傾會意地柔柔一笑。


  \t薑采萱偷偷扯扯拓跋覺衣袖,壓低生音笑著問:“怎麽樣?”


  \t拓跋覺被問得一頭霧水:“什麽怎麽樣?”


  \t“自然是方才那位流傾姑娘了。我可是把我老相好的都介紹給你了,夠意思吧?”


  \t拓跋覺哭笑不得:“夠意思,流傾姑娘確實是世間難得的絕色。”


  \t聽到拓跋覺誇獎流傾姑娘,薑采萱臉上的笑容垮了下去。聽著十分刺耳,心裏泛起一陣醋意。


  \t薑采萱眼神一暗,接著追問:“那……若是日後交往下來,覺得誌趣相投。你會不會……幫她贖身,娶她回家?”說完之後,她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生怕拓跋覺會做出肯定的回答。


  \t看著樓下的鶯鶯燕燕,拓跋覺麵色平淡:“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t薑采萱心中一喜,臉上卻裝作滿不在乎:“沒想到你眼光還挺高,連我們流傾姑娘都看不上。那~~~你說說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姑娘,我好幫你再介紹一個!”


  \t“不必,在下心中已有所愛。”


  \t薑采萱心裏“咯噔”一聲,聽見自己聲音顫抖:“那……那位姑娘……一定宛如天人吧?”


  \t拓跋覺勾勾嘴角,盯著薑采萱的眼睛:“不,她雖生得也算花容玉貌,可比起傾國傾城的美人還是差了幾分。性子也不好,總喜歡變著法子地捉弄人。還不學無術,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從小被家人逼著學的舞蹈。可縱有千般不好,也是我所珍愛的女子。她善良勇敢,能為了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以身犯險。”


  \t薑采萱望著突然正經的拓跋覺微微發怔,他的眼神太過溫柔,隻一眼便能讓人沉溺其中,萬劫不複。


  \t“二位公子,咱們上去吧。”鴇母打斷兩人。


  \t“有勞媽媽。”薑采萱坐到屋內的柏木椅子上,“青兄,過來吧。”


  \t拓跋覺坐到薑采萱身邊:“我很奇怪,一會兒你會和流傾姑娘做什麽。”


  \t薑采萱一邊剝桔子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天機不可泄露。”


  \t話音剛落,樓內的燈火突然滅了,偌大的醉仙居立刻陷入了令人恐慌的黑暗。拓跋覺快步走到薑采萱身邊,抓住她的手:“別怕。”


  \t薑采萱被拓跋覺緊張兮兮的樣子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青兄真不愧是一個月能遇見五次刺客的人,這般草木皆兵。”


  \t說話間,樓下寬闊的舞台周圍亮起了湖藍色的燈火,燈火中央換了身牙色廣袖的流傾姑娘翩然而下,伴著滿室的笙簧跳起了舞。身形婀娜,仙姿玉貌,一舉一動間就像是壁畫上的飛天。


  \t薑采萱含笑望著拓跋覺:“青兄,對這‘天機’可還滿意?”


  \t拓跋覺啞然失笑:“賢弟做事從來都是別出心裁,出人意料。”


  \t“青兄過獎!”薑采萱把剝好的橘子遞給拓跋覺,“喏,給你的。”


  \t拓跋覺半信半疑地接過橘子:“這橘子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t“不吃算了,還給我!”薑采萱伸手便要搶橘子,剛伸到一半便被拓跋覺給捉住了。他緊緊攥著薑采萱柔弱無骨的玉手,邪邪一笑:“送了人的東西,哪還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t薑采萱臉色一紅,沒有掙開拓跋覺的手,堪堪地別過頭,假裝去看流傾姑娘跳舞。


  \t見薑采萱害羞,拓跋覺得意一笑,隨手將橘子塞進嘴裏。張嘴一咬,酸澀的汁液立刻浸透了喉嚨與鼻腔,拓跋覺齜牙咧嘴地吐出橘子。博爾赤囑咐得是,薑家二小姐的東西果然不能隨便吃……


  \t“無憂,你的舞姿已經是天下無雙,不需要偷師。”


  \t“無憂?!”薑采萱一臉懵懂地指著自己,“你是在叫我嗎?!”


  \t這北魏大皇子喜歡給人起名嗎?!先是“紅賢弟”,現在又是“無憂”,下次又該給自己起什麽名了?

  \t“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拓跋覺微微一笑,“當初我問你的名字,你告訴了我這句詩。萱者,忘憂草也。我喚你無憂,有錯嗎?!”


  \t薑采萱仔細想了想:“倒也沒錯。”


  \t“那不就成了?”拓跋覺盯著薑采萱的眼睛,“不過你得答應我,這稱呼隻有我能叫!”


  \t“那得看你表現!”薑采萱嘴硬。


  \t拓跋覺望著樓下:“流傾姑娘的舞姿確實驚為天人,但照你卻差了許多。可你為何還會挑她獻舞的日子來醉仙居?莫非……你看上她了?我想起來了,方才你問我會不會娶流傾姑娘時,滿臉的不高興!”


  \t薑采萱踢了拓跋覺一腳:“你才看上她了呢!”


  \t拓跋覺狡黠一笑,把臉湊到薑采萱麵前:“哦,那我一會兒回家就讓博爾赤準備彩禮去醉仙居提親。”


  \t聞著拓跋覺噴在自己臉上的呼吸, 薑采萱臉紅到了脖子根,一把推開拓跋覺,低著頭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靠這,這,這……這麽近,幹,幹嘛?想,想娶……就,就娶啊,問我……做,做,做什麽?”


  \t拓跋覺摸摸薑采萱的手心:“無憂,你在緊張什麽?手心出了這麽多的汗。”


  \t“誰說我緊張了?”薑采萱有些慌張地岔開話題,“我還沒回答你,為什麽愛看流傾姑娘跳舞呢!”


  \t拓跋覺忍著笑意:“好,那你就說說為何。”


  \t“因為我六表哥。他生性風流,就算是在路上遇見一個姿色稍佳的女子,都要同人聊上幾句。這美女如雲的醉仙居,他自然不肯放過的。可我姑姑和二表哥管得嚴。為了逃避懲罰,他便拉著我一起去。後來,每月二十號來醉仙居看流傾姑娘跳舞,便成了我們倆的習慣。”


  \t“那今日齊王殿下怎麽沒來?是因為幾日前遇刺一事嗎?”


  \t“不是,他已經許久不來了。”薑采萱歎了口氣,“你聽說過西涼國的明月公主嗎?”


  \t“草原與大漠向來同氣連枝,大漠各部引以為傲的‘大漠明珠’我自然有所耳聞。”


  \t薑采萱好奇地問:“那她是個怎麽樣的人?叫什麽名字?生得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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