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司墨染之計(二)
七弦醒來時,天將黑不黑將亮不亮,讓她搞不清是什麼時辰了,但是司墨染灼灼的眼神讓她壓根兒沒閑情想時辰的問題。他從剛才起便直愣愣的盯著她,卻不說話,她也不敢睜開眼睛,怕面對著尷尬的場面,但眼閉的久了,心虛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惹的司墨染撲哧笑了。
「你還打算睡多久?」他好笑的問。
七弦倏的睜開雙眼,目露殺氣,不悅的瞪著他:「關你屁事!」
這句話聽著恁耳熟,司墨染蹙眉按住她額頭往氈毯里塞:「你再說一次。」
七弦想要扯開臉上被他堆的氈毯,往外拱來拱去,就是躲不開,司墨染到底在搞什麼!七弦氣的炸毛,一把抓住司墨染的胳膊死死掐住,掐的他一聲尖叫便放開了她。
他氣急敗壞:「你是狗么!」
七弦怒視他:「你還鴨子呢!」
氣氛瞬間冷了,司墨染牙齒咬的咯噔噔響,像一隻老鼠啃食木頭的聲音。七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打了個寒顫,哆嗦著捂住了手臂,退後五大步,站在離他三丈遠的牆根邊,戒備的望著他。
他一張俊俏的顏面氣的緋紅,作勢下來逮她。
到樓大門突然吱呀一聲從外面打開,之前領七弦過來的那位侍從稟告:「帝皇今晚亥時要在翠煙樓擺宴款待左相大人。」
司墨染恢復一副冷漠臉色,嘲諷的笑:「皇榜昭告天下緝捕我,卻又深夜與左相會面,主意倒是一條條的想得很清楚,看來是鐵了心不放過我了。庚夜,你提前一個時辰去看看情況,一有不對,立刻回來稟報!」
「是。」
庚夜走了,七弦久久不能回過神來:「這個庚夜就是那個庚夜?」在抖溪鎮她曾遇到一個庚夜,他是司墨染的手下,是個術士,可當時他的臉並不是這樣的。
「他會易容術,從未向人露出真面目,這世上除了我,沒人知道他是誰。」司墨染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走,我們去一個地方。」
七弦任由他拉著,問:「去哪裡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茫茫紅花從腳下一直鋪到天邊去,火紅如血,明如晚霞,微風過處,掀起萬丈紅浪,一層一層的讓她彷彿置身火海之中。一種熟悉的感覺從心底慢慢浮起,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在這漫天花海中徜徉。
司墨染見她發愣,碰了一下她手,道:「怎樣?風景不錯吧。」
七弦沒理他,愣了一會之後突然一下子撲到花叢里,在漫天漫地的紅色彼岸花里滾來滾去,興到高處咯咯的笑出了聲。
紅色彼岸花在她身下碾壓成泥,陷阱泥土裡,她卻絲毫不憐香惜玉,滾的越發歡暢。
司墨染縱使覺得可惜了這些美麗的花,但見七弦難得笑的這麼開心,他只好無奈的把教訓咽回肚子里。
他靠在花海旁的一顆柳樹上假寐,紅艷如火的花海中白衣女子的容顏驚若天人,比翠煙樓的才秀之女妖嬈卻不若花樓女子的輕浮,再加上她一向少言寡語,平時一般沒什麼表情,只在戲謔蒼梧和楚楚楚時有難得的生動。此時她在花叢里翻滾嬉笑的臉比平時熠熠生輝很多,慘白的膚色映著彼岸花有燦爛的艷紅。
司墨染揚起嘴角,輕輕笑開來。
他日日膽戰心驚的從來沒睡安穩過,此時竟難得在這荒山野外酣睡了兩個時辰,被不知從哪飛來的鳥兒啄醒,他下意識的去摸腰側的長劍,這一摸卻摸到了軟綿綿冷冰冰的某種物什,他驚愕的提掌就要拍上去,卻在最後一瞬間止住。
那個軟綿綿冷冰冰的物什是七弦的臉頰,她抱著一大捆妖艷的彼岸花躺在他大腿上睡覺,黑長的睫毛輕顫如蝶翼。
他大概睡的太沉了,竟沒注意到她已過來枕在他腿上,若她的敵人的話,恐怕他現在已在黃泉路上。
司墨染舒了一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叫醒了沉睡的七弦。她半眯著眼茫然的樣子很好玩。
司墨染忽然覺得再讓她睡著也可以,但這天已經黑了大半,要再不趕回去的話,庚夜那邊可能要出問題。他無奈的又拍拍她臉蛋,提高了音量:「起來,天黑了,我們要回去。」
七弦沒有張開眼卻也沒有闔上,只是維持著半睜半閉的狀態發愣,任司墨染這麼喊都沒反應,司墨染以為她中邪了,緊張的給她把脈,她卻很敏捷的把手抽了回去,維持著獃滯的神情說:「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