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營救翠煙
司墨染自然不是跟高靈修一夥,根據他的說辭,事情大概是這樣的——今天上午他在相府後花園裡喝茶看風景,下人突然來報有客人要求見他,這客人沒想到是高靈修,鑄劍閣一向與朝廷交好,作為左相的兒子,他自然要跟高靈修友好相處,於是便應承了他的邀請來到里看戲。戲散了時間還早,高靈修興緻很好的又請了花樓的姑娘們過來飲酒作樂。她琢磨著,一個人在府里喝茶跟幾個人在這裡喝酒也沒啥區別,反正都是消遣時間,就沒拒絕。
沒想到酒沒喝完,倒是與七弦見著了。
司墨染說這是緣分,她不應該違背緣分的安排拒絕他的幫助。七弦對這個地方也很不熟悉,有司墨染帶路是再好不過了,哪裡有拒絕的理由。
亭子里的奏樂聲又響了起來,司墨染領著七弦一路摸黑到前廳。前廳里燭火懨懨、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高靈修一張蒼白的臉在昏暗的燭光里明明滅滅,捉摸不定。
七弦一瞬間無言,因為她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白萋讓她來這裡找可以幫上忙的人,她人還沒找到,到高靈修面前來根本毫無意義,七弦捂著肚子呻吟,鬱悶非常。
司墨染關懷的扶住她胳膊,關切道:「你怎麼了?」
七弦搖頭:「沒什麼,就是有點腎疼。」
高靈犀眯著眼睛從窗外轉過頭來:「你們找我有事?」
七弦腎更疼了。怎麼辦?現在要不回翠煙的話,他回去后不知道怎麼折磨翠煙呢,白萋要她找的人究竟在哪裡?現在跑出去找,可還來得及?
見她不說話,高靈修調整個舒服的姿勢,向後靠進椅背里:「怎麼不說話了?」
司墨染淡淡瞥了她一眼,替她答道:「翠煙樓的才秀之女在你那吧?還給她。」
他說話的語氣不算硬,其實很溫柔似水,但高靈修藏在黑夜裡的一雙眼頓時就冒出寒光來,七弦脊背一涼,連忙補充道:「你想要什麼?我可以替你拿來,就當是交易的籌碼。」說著,還幾不可察的把司墨染往身後拉了拉。
高靈修撐著腮,突然想起什麼的道:「啊,還真有一個我想要的。」
七弦滿懷期待的望定他。
高靈修抬起袖子遮在嘴前:「如果你能給我十株純色曼珠沙華的話,我就把翠煙交給你。」
七弦很是詫異:「你那個幹什麼?」
「我自有我的用處,你只要把花交給我就好。」
七弦摸著耳背踟躕著:「曼珠沙華啊,淵棲王朝好像沒有這種花吧。」
「對,所以我才稀罕它,不然普通的花朵怎麼可能值得一個才秀之女。」
嗚,也的確是。曼珠沙華啊,七弦突然靈台一清,她曾經在十四公主的記憶里看過,地點應該是翠煙樓的荷塘,不過上次她與幽篁在那鬧騰得太厲害了,不知可有存活三兩株。
「我會儘快拿到曼珠沙華,但我希望你在此之前不要為難翠煙。」這是她唯一的要求,當然也是最重要的。
凡事一個接一個的解決掉,不容易疲累。否則她又是救翠煙、又是救霓虹、又是糾結霓裳的話,她常常記起這個又忘了那個,到頭來事情還是一大堆,一個都沒少。感覺真複雜。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曼珠沙華把翠煙帶回來,之後就可以專心的取真龍血了。
雖是這麼說,但誰知道到時會不會再發生一些麻煩的事呢。
司墨染堅持陪七弦一起找曼珠沙華,雖然七弦極力推辭了,但他心意已決,而且非常堅定,七弦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
翠煙樓依然客來客往,絡繹不絕的大官富賈絡繹不絕的往裡跑,其中還不乏一些市井小民。
七弦為了避免麻煩,從後門偷偷潛了進去,後院已決被整理好,堆積的屍骨和淹沒的海水都被清理乾淨了,淹死的話也重新種了,被破壞的花壇也已修整好,處處透著新年新氣象。
好吧,新年還差得很遠呢。
雖然花園布局已決大變,但幸好荷塘不是容易變的東西,它依然穩穩的匍匐在花園大片土地上,荷葉碧綠,荷花潔白。一片白白綠綠中曼珠沙華的鮮紅色不見蹤影。
她憑著記憶找到當初十四公主站的地方,又大略確定了彼時盛開著曼珠沙華的位置,可那位置已經被一片綠油油的荷葉取代了。
當時沒有覺得,但現在一看的話,果然很奇怪——曼珠沙華是不會再水裡生長的吧。又不是水草。
「難道說當時現世鏡看到的是幻象么?」
她心裡亂亂了,對現實摸不著頭腦,這裡沒有曼珠沙華了,她該到何處去尋呢?淵棲王朝國土廣袤,總不至於要她一寸寸土的翻一遍吧。
「你為何不問問靈均呢?他也許知道。」司墨染突然來這麼一句,把七弦搞的一愣一愣的。
「為什麼?」
司墨染蹲在荷塘邊,伸手入手擺了擺:「他不是拜火教里的葯者嗎?聽說他之前遊歷淵棲王朝只為尋找珍稀藥材,說不定他曾經在某個地方看過呢,總比盲目瞎找的好。」
七弦:「……」
翌日一大早,日頭將將鋪開,七弦與司墨染坐在前一天去的那家麵館里吃早飯,與靈均等人約定會晤的時間還差一刻鐘,兩人便叫了兩籠包子,慢騰騰的吃著。
靈均火急火燎的趕到時,七弦剛好把最後一顆包子咬在牙齒間,看到他出現在門外時,她夾著包肉包的筷子舉得老高,大聲喊他的名字。
楚楚楚和窮鬼老人在靈均抵達之後的半盞茶時間內也趕到,可見時間觀念很強,沒有遲到的壞習慣。由於靈均昨晚已經跟他們碰過頭了,今天沒他什麼事,他便躺在靈均的床上睡懶覺。
七弦把高靈修的條件說與三人聽,楚楚楚破鄙棄的掃她一眼:「要曼珠沙華還不簡單。」
七弦亢奮了,司墨染也認真的等楚楚楚下文。
楚楚楚伸手叫麵館老闆加了一籠小籠包,邊填肚子邊說:「女蘿死前沒託夢給你么?我雖然看得不太完整,但關鍵的一幕還是看明白了的,你是黃泉路口的陰魂花吧?」
七弦下意識地往四周望了望,生怕楚楚楚的驚世駭俗之言論被正經而保守的老百姓聽到,緊張的示意她閉嘴:「這跟曼珠沙華有什麼關係?」
楚楚楚不可理喻壓下她的手,不耐煩的道:「你在輪迴之前就是一株曼珠沙華,曼珠沙華幻化而成人的你要弄出曼珠沙華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七弦這一段過往眾人並不清楚,因為他們都是七弦被貶下輪迴之後才認識的,而她之前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別人怎麼會知道。但這個時候,七弦也沒興趣跟他們聊過去,遂附耳傾聽楚楚楚的長篇大論。
楚楚楚續道:「曼珠沙華本為白色,鮮紅乃是亡靈之血染成的,空桑大澤有很多白色彼岸花,你將它們染一染再交給高靈修不就好了,何必這麼糾結。」
「可是空桑大澤不是很遠么?去摘完彼岸花回來不知道得花多少天呢。」
「你忘了我是那片大澤的主人?」楚楚楚促狹道,「從這裡跑空桑大澤一個來回也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
七弦把手裡捧著的茶杯往桌上一放:「那就麻煩你了。」
楚楚楚拉著窮鬼老人回空桑,七弦也離開麵館去準備足量的鮮血,以備使用。
一盞茶的時間后,楚楚楚準時歸來——抱著一大捆白色的彼岸花。
七弦對那數量表示頭疼,取了十株染色,剩下的全給司墨染,拖他把它們種在水邊的潮濕地兒。看司墨染對彼岸花愛不釋手的模樣,七弦預感過幾年左相府就會被彼岸花圍得嚴嚴實實,不見其他品種的花苗。
曼珠沙華很快染好顏色,抱著花就往鑄劍閣趕。她本想孤身前往鑄劍閣,這樣就算被高靈修扣押,還能指望靈均他們救她一救,萬一他們一起去,全軍覆沒的話就太糟糕了。
她也嚴辭拒絕司墨染跟去,因為他明天就要迎娶十四公主了,要是被她牽累發生什麼意外的話,幽篁估計會派千軍萬馬砍得她屍骨無存。但可惜的是,司墨染看著白萋給她寫的地址說:「她說的人就是我。」於是七弦妥協了。
丑時天色昏暗,即使月亮高掛,世界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鑄劍閣卻是燈火通明,煤油燈燃了一盞又一盞,氣味在不通風的地下室里積了一層又一層,熏得人精神恍惚。
七弦晃了晃:「我帶曼珠沙華來了,翠煙呢?」
高靈修還是躺在那睡榻上。困得眼皮子都掀不開,卻還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接過染紅的彼岸花:「翠煙已經被送回翠煙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