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錦夫人
七弦慎重思索一番，覺的把翠煙的事說給錦夫人聽也許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因為這錦夫人這麼說也是左相府的人，說不定她與鑄劍閣也是有勾結的，特別是假霓裳也在這相府里——七弦隱隱覺得，或許這錦夫人與那假霓裳也有關係。
但，如果不說，錦夫人就不會把線索告訴她。
七弦非常糾結的扶住額頭，如何兩全其美的解決此事委實十分困難。
錦夫人不嫌麻煩的又問：「你找那白衣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七弦心下一橫，道：「我妹妹被人擄走了，那人不肯放了她，我又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想找個人質跟他交換。我之前看到那白衣女人從他家出來，所以我懷疑她跟他有什麼關係。」
錦夫人介面道：「所以你想用她去交換你妹妹？」
七弦氣餒的點頭：「除了這個辦法，我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錦夫人撫著下巴：「唔~這麼說，也的確如此。不過，找不到白衣女人，你妹妹就麻煩了呢。多長時間內找到白衣女人，你妹妹不必有麻煩？」
七弦愣了愣：「大概……今晚子時之前。」
錦夫人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發出一串悠長的叮咚聲：「我幫你吧。」
蒼梧砍柴回來，氣喘如牛的一路弓身爬到廚房，氣喘吁吁的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嘟嘟」的灌進嗓子里，氣息奄奄的扶著水缸，看到靠在水缸另一邊的七弦：「怎、怎麼、了？你、不、不是、是、在找假霓裳嗎？」說完，也一屁股跌坐下來。
七弦木楞楞的望著屋頂：「錦夫人說要幫我找呢。」
「咦？錦夫人？」蒼梧翻著眼皮想了想，「啊，你說棲梧殿那位啊，你怎麼跟她扯上關係了？」
七弦對他知道棲梧殿這事表示驚訝：「你怎麼知道棲梧殿的？」
蒼梧拎著袖子擦掉一臉的汗水：「哦，我砍柴時，旁邊剛好有個浣衣的小姑娘，她跟我聊了聊，就聊到左相府里最玄妙的棲梧殿，說是禁止入內的一處院子，被左相大人貶進去的。」
這聽起來很像被皇帝打入冷宮的棄妃，不過依錦夫人那姿色，左相竟然忍心把她棄了難道是她性格太差？不過看起來還挺和善的。七弦默了默：「咦~那小姑娘喜歡上你了啊？看不出來，你竟然是個招桃花的人呢~」
她能話題扯到這桃色事件上來，蒼梧只能認為她又閑得沒話說了：「不過，錦夫人為什麼要幫你啊？」
七弦扭捏的掙扎道：「我編了一個姐妹情深的故事給她。」
蒼梧意外的沒有嘲笑她：「那你覺得她能找到假霓裳嗎？」
七弦破罐子破摔的拿後腦勺撞水缸：「不知道，但除了相信她，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把左相府翻個底朝天吧。」
蒼梧天真無邪的好奇：「為什麼不能？」
七弦閉了閉眼：「我不想被人追殺。」
蒼梧：「我可以保護你。」
七弦：「不需要。」
蒼梧：「哦。」
日落夕陽，夜幕慢慢拉開，七弦與蒼梧背靠背坐在烏漆抹黑的廚房裡等到錦夫人召喚。水缸沁人脊背冰涼，他們只好挪個位子，靠著取暖。夜越來越深，地面也開始涼人，七弦抱著桌子，打算換到桌上面坐著。
她正要爬上去，關閉的廚房木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銀色月光流瀉進來，照亮來人的臉——是下午去棲梧殿的侍衛。
他看清屋裡二人，沒甚表情的道：「錦夫人要見你。」
他雖然沒指名道姓，但顯然說的就是七弦。七弦彎身去扒蒼梧的外衣，蒼梧嚇得抱緊了自己：「你幹什麼？」
「外面天涼，我是女孩子，身體比較虛弱，所以你外衣先借我一下，回來就還你。」說著，不顧蒼梧的拚死反抗，利落的扒掉了他外衣，穿在自己身上，快走幾步跟侍衛走了。
蒼梧在後面聲嘶力竭的喊：「還我衣服~~」
七弦覺得他那喊的就跟「還我貞操」似的，饑渴的胃抽了抽。
錦夫人還在草屋前的院子里等她，似乎自她離開后她一直沒挪過地方，七弦步過去在老地方坐下，欽慕萬分的道：「聽說你找到了白衣女人。」
錦夫人捏著一根銀針正在縫補一件黑色的舊袍，沒有挑燈的夜黑得不像話，她竟然僅僅對著月光就能看清，眼神想必很好。她沒有回話，七弦耐住性子等她把袍子補完。
這一等就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錦夫人的袍子還沒縫完，七弦有些焦急，但又不好催促她。
七弦異常糾結的在催或不催之間猶豫，還沒猶豫好，錦夫人已把袍子擱在竹籃里給她沏了一杯涼茶，道：「這是用我白天剛曬好的菊花泡的花茶，味道很不錯，你嘗嘗。」
七弦相應她號召的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角沾上的水漬，鼓起勇氣道：「我想問下，白衣女人在哪？」
錦夫人安撫一笑：「你先別急，我已經派人去叫她來了，你喝一會兒茶。她不久便到。」
七弦只好埋頭倒茶喝茶，眼看茶壺裡都被喝乾了，白衣女人還沒來，七弦焦躁的直跺腳。
錦夫人悠悠瞥她一眼：「我說過她快來了，你著什麼急啊，反正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
七弦咬牙：「已經快子時了，再不趕去的話，翠、我妹妹就危險了。」
錦夫人進屋重新短了一壺熱茶過來，一人沏了一杯：「高靈修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在你帶著籌碼回去之前，他不會殺了你妹妹的。」
七弦一驚：「你為什麼會知道……」
錦夫人背對著她對茶賞月：「那白衣女人告訴我的。」
七弦稍稍放下心，這麼說來，她的確找到假霓裳了，而不是騙她。
「人帶來了。」
是侍衛的聲音。
七弦迅速回頭，果然見到侍衛帶著一個白衣女人來了，那個白衣女人就是之前從鑄劍閣里出來的假霓裳。
七弦霍然站起來：「啊！」
錦夫人好笑的按住她肩膀坐下來，招手讓侍衛又添了一張凳子，讓白衣女人也坐過來。
三人做好后，錦夫人開門見山直接對白衣女人道出七弦的目的：「白萋，高靈修把七弦的妹妹抓了，你充當一回她的人質吧？」
七弦緊張的望著白萋，生怕她瀟洒的搖頭拒絕，那樣她就不瀟洒了，救不出翠煙，她取真龍之血的事就得一再推后，這樣推下去，不知會推到猴年馬月。
好在白萋沒有拒絕她，她伸手入衣襟，摸了一張紙條出來，遞給七弦：「我現在不能去鑄劍閣，不過你可以拿著這個地址去找另外一個人，他會幫你的。」
七弦愁苦的握著紙條：「可是現在已經快子時了，我怕來不及。」
白萋揮揮手，免去表情的道：「高靈修現在就在他那，暫時沒時間管你妹妹，不過你耽擱下去，高靈修怕是要回去折磨你妹妹了。」
七弦一腳踢開凳子，拔腿就跑。
錦夫人捧著茶杯嘆了嘆：「我還指望你說久一點，她能陪我多聊會兒呢~」
七弦趕往紙條所寫地址之前，首先去廚房把蒼梧捎帶上了。如果援救翠煙比較順利，他們就沒必要回這裡來了，為避免蒼梧一雙細皮嫩肉的手再被不懂憐香惜玉的總管遣去砍柴，七弦認為把蒼梧捎走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他們在左相府耽擱太久了，已經過了與窮鬼等人約定的會合時間，她不得以只好讓蒼梧先去會合點，她獨自一人趕往目的地。
夜晚風大天涼，七弦一路狂奔，吹地鼻子冒清水，且不停打噴嚏。這麼一路打著噴嚏問著路跑進一個繁華盛開的大院子，守衛理所當然的進行了阻攔，但她跑的連自己都剎不住，更遑論那些沒反應過來的守衛。
借著絲竹管弦的享樂聲，她一路奔至院中的涼亭上，四周圍著一圈圈的伶人和舞者已經不可缺少的欣賞者。七弦這麼突兀的跑到中間，各種聲音一下子便靜止了，只有七弦的喘息聲孤獨的響徹亭里亭外。
守衛一路追過來，見她打擾了主子的享樂，嚇得噗通跪倒：「主子，她……」「她」了好一會兒，什麼都說不出來。
七弦順著他們跪的方向望至亭子中央，一方四角桌子便圍坐了四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以及旁邊隨侍的各種風情的美女。
其中一人正是司墨染。
七弦愣住了，她壓根兒不知自己跑到哪裡來了，但這裡肯定不是左相府，身為左相獨子的司墨染為什麼深更半夜的在這個地方飲美酒賞美女呢？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一個月前才與她表過白。
難道說那不是表白？
她沒有經歷過人間這些複雜的情感，是在分辨不出那算什麼。
但是司墨染在這裡的事，隱隱讓她不快。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不由自主的問，出口之後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了，神情有些尷尬。
司墨染借著美女的手喝乾一杯酒，淡淡望了她一眼：「那你為何又在這裡？」
旁邊的人很有興趣的問：「她是誰？」
司墨染皆回以淺笑——幾乎不能算是笑容的淺笑。
七弦咬緊后牙槽，麻酥酥的感覺從口腔盤旋至腦袋，非常難受。「我來找人。」
「找誰？」
七弦攤開紙條說：「白萋讓我來這裡找我要找的人。」意思是說，她也不知道要找誰。
司墨染臉色變了變，光線太暗，七弦看不太真切，又問：「高靈修在嗎？」
司墨染臉色邊得更厲害了，連遠遠站在亭外的七弦都看清楚了：「你找他做甚？」
雖然七弦覺得她沒有回答的必要，但既然他這麼問了，她也隨便答了答：「有事。」
「何事？」
七弦感覺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但她找高靈修的原因顯然不適合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談論，遂閉了口不再答他。只重複了一遍：「高靈修在哪？」
司墨染從席上起身，揮退一干清涼美女，走過來拽住了她的手。七弦腦門一熱，用力的把手往後抽，他卻握得越發緊，簡直要箍斷她手腕：「你幹什麼！」
司墨染拽著她往亭下走，語氣不太良善：「你不是要見高靈修嗎，我帶你去！」
七弦倏然頓住腳，死也不願再走一步，司墨染竟然拽不動她，不禁十分惱火：「你幹什麼？」
七弦戒備的盯緊了他黑黝黝的瞳孔，語氣竟帶了絲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你跟他一夥的？」